第二章１１『狹隘的眼界』
本章節 3645 字
更新於: 2022-07-23
『試音、試音⋯⋯』
此刻透過對講機傳來的是金尾勘八的聲音，他和西崎班長坐在最前面的領隊車。
『本次的路線大約花費三小時。請各位保持輕鬆愉快的心情，好好享受旅途，報告完畢。』
每位導師都跟自己的學生坐同一台車。至於尤朵拉，她決定留在隊伍後面擔任哨兵的職務。儘管勘八提醒她不用如此操勞，還是說服不了那位趾高氣昂的女孩。
反正多一個護衛也沒什麼損失，我們都很信任尤朵拉的實力⋯⋯嗯，才不是因為被對方賞了個可怕的眼神，所以什麼都不敢說。
「要懂得尊敬前輩，這樣才能活得久。」克萊希爾丟出這句有點驚悚的諫言。
在聽完書記官的報告後，某些學生鬆了一口氣。
前往溫泉旅館的路上會先經過城市，再走一小段山路。這樣的動線剛好能避開遊行區域，視線也沒有太多死角，對學生而言是最安全的選擇。
萬一他們被迫用上武器，引發流血衝突⋯⋯後果我不敢想像。
於此同時，學生們興奮地望向窗外，感受嶄新的世界。
「看來不會停靠休息站，真可惜，還以為能四處逛逛。」璃奈有些遺憾地說。
「真假？被關在鐵盒子裡面那麼久很悶耶。」
「如果想透透氣，等一下就把笨牛鎖在車後面拖著跑。」
「喂！別搶走本大爺的主意，你這長角的混蛋。」
「渡冴同學真的打算跳下車？」
緋隼和岩明依舊針鋒相對；璃奈因為丸介的發言感到驚訝；雙胞胎像蚯蚓似的動來動去，疑似是吃不到飯糰在鬧彆扭；碧默默將手伸向車門的鎖，確認沒有人可以從裡面撬開。
這股活躍的氣氛從離開校門那一刻就延續到現在。
「⋯⋯到底鬧夠了沒？」
剛好夾在中間的淵羅月雙手交叉放胸前，那對銳利的眼神環視吵吵鬧鬧的眾人。啟程才不到二十分鐘，她的理智已經被逼到極限。
在喜怒半參的氛圍中，祇園祭之旅持續著。
有著「亞人」的身份背景不代表一定會遭遇危險，但必須提防各種突發事件。加上京都警方協助管制交通，明顯能感覺到政府花了多少心思。
學生對於車內搖晃的輕微程度感到不敢置信。
我以前在書中讀過，異世界的大陸地形遼闊，商人和一般百姓習慣搭乘馬車。為了避免貨物在長時間的移動下毀損，會替車輛施予防護魔法——俗稱「加護」，換成人類的理解就是避震器。這已經變成旅行時不可或缺的例行公事。
由此可知，魔法不局限於戰鬥，只要透過一點微調也能改善日常生活的問題。
人類仰賴的是科技。覺得路不夠平坦就鋪水泥，不夠地方蓋房子就砍伐森林，交通工具的品質逐年攀升。即使有環保團體譴責這種行為，更多人將其視為社會進步的必要過程。
以客觀的角度來看，不管哪一方講的都有道理，但如果不找到平衡點，爭執只會越演越烈。
特別是現在這個時代。
就算國家體系停滯不前，身為老師的我們也得想辦法突破障礙，替這群孩子爭取一個更好的未來。
這個目標乍聽之下非常遙遠，但不去努力看看就不知道是否會成功。
「⋯⋯根本放鬆不起來啊。」
聽見坐在旁邊的我發出嘆息聲，艾利森的表情變得凝重，不確定她讀到了什麼情緒。
◈
時間是十一點半，天氣沒有變壞的趨勢。
車隊來到郊區，景色不像市區那麼繁榮，商店和摩天大樓明顯少了許多，街道上的行人走得十分匆忙。
從雜亂的街道小巷、因故障一閃一閃的霓虹燈，以及聚集成群的小混混這幾點來看，這裡是京都治安較差的區域。整體氛圍缺乏活力，彷彿被一雙難以名狀的手掌緊緊掐著。
巴士在停紅燈的時候，我轉頭看向窗外，幾名穿著薄罩衫的亞人女孩在酒店門口招攬生意。其中一位的臉頰有些紅腫，外表看上去才十幾歲，眼角泛著淚珠。
和對方差不多年紀的璃奈目不轉睛地看著。
或許是勾起了當初在街頭流浪的日子，她緊緊握住水晶吊飾。
現實總是習慣潑人一身冷水，京都市不像新聞媒體描述得那麼完美，烏托邦這種設定只有在小說裡才會出現。從學生臉上露出的各種複雜表情就知道，他們還在嘗試消化這一切。
「⋯⋯嗯？」
巴士進入隧道，窗外迅速掠過大量警示標語，閃爍的黃色光芒映照在璃奈的眼眸中。坐在她肩膀上的碧暫時放下巧克力棒。
所有學生抬起頭，納悶著這些惱人的光線從何而來。
巴士開出隧道的瞬間，映入眼簾的景象讓眾人倒抽一口氣——
那是由瓦礫和廢鐵交織而成，細長的木頭支柱從四面八方延伸的建築殘骸。數十種材質就像黏土揉合在一塊。四周圍繞著封鎖線，可以看見救援直升機在天空盤旋。
地面有個大坑洞，濃濃黑煙不斷竄出，塞滿徹底被壓扁的汽車，儼然就是災難現場。
「這到底是⋯⋯？」
當我感到一頭霧水，艾利森伸手拉了拉我的衣襬，轉頭時和那對紫色眼眸對上。
「新谷君，你心裡有很多疑惑吧。」
「⋯⋯拜託告訴我那個讀心能力有個限度。」
「造成這些破壞的是一種特級魔法器，『元素纏結』。」
面對陌生的詞語，我皺起眉頭反覆在腦中咀嚼，最後只能往「兩條鞋帶纏在一起解不開」的方面去思考。沒辦法，我又不是什麼科學界權威或知識豐富的半精靈。
「妳認識持有這玩意兒的主人？」
艾利森點頭。我看得出她對這個話題十分反感，但為了讓自己理解情況，勉強壓下那些負面情緒，用手指頭撥弄著馬尾。
「這件事我很少向別人提過。」
望向窗外的景色，艾利森換上格外嚴謹的語調。
「阿葛扎斯。」
「他是誰？」
聽到答案的當下，腦中只有更加強烈的疑問。
無法體會艾利森因為說出那個名字而產生的憤怒，我只能扮演好聆聽者的身分。
「那傢伙是引起『奧蘭亞聖戰』的元兇之一，沒有道德底線也沒有人性，會為了追求理想利用一切可用之物。」
阿葛扎斯、奧蘭亞聖戰，全是些自己沒聽過的名詞。
「最早的活動報告是在幾百年前，據傳他研發出上千個特級魔法器，以此來武裝自己。這傢伙所到之處不會留下任何活口，因此想取得資訊非常困難。」
「消滅所有人以除後患啊⋯⋯」
給人的第一個觀感就是漫畫常出現的反派角色。
「你們的史冊有記載他的行蹤嗎？或是弱點？」
拿歷史課本來說，無論是江戶幕府或明治維新，內容往往多到讓選文科組的學生抱頭痛哭。
「每個邪惡勢力都有衰落的一天，但阿葛扎斯不一樣。」
隨著對話推進，我有股越陷越深的窒息感，手掌心冒出冷汗。
「打著重建新世界的名號，到處引發災難級別的事件，沒人知曉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這些年來，有多少無辜的生命葬送在他手裡⋯⋯恐怕連拿出全部實力的我都抵擋不住。」
我因為艾利森的話屏住呼吸，緊張的情緒促使心跳加快。
「今天我將這部分的情報交給你，連對政府都保密到家，新谷君應該明白自己的立場了吧？」
面對瞳孔中帶著堅定的艾利森，我猜不透她的意圖，想要暫緩一下的選項都被剝奪。
這一切感覺不真實，對方的神情又不像在開玩笑。
既然如此。
「告訴我吧。」
那些被時間塵封的過去，以及其他的秘密。
假如搞懂這些就能拉近與艾利森的距離，根本沒必要猶豫。
「真有幹勁。」面對做好覺悟的我，艾利森咯咯地笑了起來，眼神卻沒有絲毫愉悅，「我們該從哪裡開始？如你所見，我什麼都不會隱瞞喔。」
「阿葛扎斯，我想多瞭解那傢伙。」
艾利森將雙手放在胸前，凝視著不敢有半刻懈怠的我，粉唇微微牽動發出聲音。
「以下是我掌握到的情報——」
阿葛扎斯，人稱「混沌之子」。
他百年前掀起一場規模前所未有的聖戰，率領不死軍團橫掃過整片大陸，留下無盡的血腥與死亡。
最後各大種族聯合起來，在奧蘭亞之橋設下陷阱勉強擊敗阿葛扎斯，將其麾下的不死族全數淹沒海底。渾沌之子本人卻消失無蹤。該戰爭的結果被後人描述為「他的那份狂熱執念撕裂了大地，留下永遠無法癒合的傷疤」。
根據非官方的統計，奧蘭亞聖戰至少損耗了兩億噸鋼鐵、五十五萬匹馬、七百萬多條人命。
不過，最初的阿葛扎斯並非人們如今所熟知的暴君。
有人說他是探索荒蕪領地的開拓者，也有人說他是傳遞福音的使徒，依靠知識推動文明發展，但其手段只能用瘋狂來形容。
他曾經為了讓沙漠地區的糧食產量倍增，開發出一種召喚大雨的魔法器。然而，當地的獸人族從未見過烏雲密布的景象，甚至語言裡沒有「下雨」一詞，誤以為是神明顯靈。
沙漠長出植被，河流重新湧現，一切看似往美好的方向發展——但干涉大自然往往不會有好下場。
恩惠很快變成一種詛咒。
無數獸族小孩被洶湧的潮水吞噬，屍體遍佈在曾經是乾枯河床的土地上。
人們終於意識到這位號稱帶來光明的救世主並不如自己所想，技術革新才是他在意的點，任何嘗試阻止他的人事物都會被消滅殆盡。
數百年來追逐著近乎癲狂的理念，阿葛扎斯早已將傳統的道德觀念拋諸於腦後。
作為研究魔法的家族，克萊希爾如此評價道：「僅僅花了二十年就達成許多奠定後世王國基礎的創舉。先從討伐盤踞在山脈的惡龍開始，隨後又挖出對魔法學影響巨大的道具——魔礦石，甚至跑遍大陸各個危險的地方紀錄珍貴藥草。如果說世上哪個人同時令我感到畏懼和敬佩，非『混沌之子』阿葛扎斯莫屬。」
尤朵拉批評他的手段過於兇殘。將科技革命建立在數不清的犧牲者上，根本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
身為壽命悠久的半精靈，艾利森這麼説：「我至今遇過不少對世界造成威脅的存在，以及心態扭曲的狂人，唯獨阿葛扎斯——那傢伙可以靠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讓我感到渾身不適，像是一股臭味黏在肌膚上洗也洗不掉。我敢肯定就算是心智最堅強的勇者，在他面前也會被侵蝕。」
沒人知曉他後來躲去哪裡，抑或是已經長眠於大陸某處。至今仍有不少學者堅信他還潛伏著，在沒有人能找到的地方繼續進行實驗，企圖重新顛覆世界的秩序。
這就是被視為全體生命宿敵的「混沌之子」——阿葛扎斯。
此刻透過對講機傳來的是金尾勘八的聲音，他和西崎班長坐在最前面的領隊車。
『本次的路線大約花費三小時。請各位保持輕鬆愉快的心情，好好享受旅途，報告完畢。』
每位導師都跟自己的學生坐同一台車。至於尤朵拉，她決定留在隊伍後面擔任哨兵的職務。儘管勘八提醒她不用如此操勞，還是說服不了那位趾高氣昂的女孩。
反正多一個護衛也沒什麼損失，我們都很信任尤朵拉的實力⋯⋯嗯，才不是因為被對方賞了個可怕的眼神，所以什麼都不敢說。
「要懂得尊敬前輩，這樣才能活得久。」克萊希爾丟出這句有點驚悚的諫言。
在聽完書記官的報告後，某些學生鬆了一口氣。
前往溫泉旅館的路上會先經過城市，再走一小段山路。這樣的動線剛好能避開遊行區域，視線也沒有太多死角，對學生而言是最安全的選擇。
萬一他們被迫用上武器，引發流血衝突⋯⋯後果我不敢想像。
於此同時，學生們興奮地望向窗外，感受嶄新的世界。
「看來不會停靠休息站，真可惜，還以為能四處逛逛。」璃奈有些遺憾地說。
「真假？被關在鐵盒子裡面那麼久很悶耶。」
「如果想透透氣，等一下就把笨牛鎖在車後面拖著跑。」
「喂！別搶走本大爺的主意，你這長角的混蛋。」
「渡冴同學真的打算跳下車？」
緋隼和岩明依舊針鋒相對；璃奈因為丸介的發言感到驚訝；雙胞胎像蚯蚓似的動來動去，疑似是吃不到飯糰在鬧彆扭；碧默默將手伸向車門的鎖，確認沒有人可以從裡面撬開。
這股活躍的氣氛從離開校門那一刻就延續到現在。
「⋯⋯到底鬧夠了沒？」
剛好夾在中間的淵羅月雙手交叉放胸前，那對銳利的眼神環視吵吵鬧鬧的眾人。啟程才不到二十分鐘，她的理智已經被逼到極限。
在喜怒半參的氛圍中，祇園祭之旅持續著。
有著「亞人」的身份背景不代表一定會遭遇危險，但必須提防各種突發事件。加上京都警方協助管制交通，明顯能感覺到政府花了多少心思。
學生對於車內搖晃的輕微程度感到不敢置信。
我以前在書中讀過，異世界的大陸地形遼闊，商人和一般百姓習慣搭乘馬車。為了避免貨物在長時間的移動下毀損，會替車輛施予防護魔法——俗稱「加護」，換成人類的理解就是避震器。這已經變成旅行時不可或缺的例行公事。
由此可知，魔法不局限於戰鬥，只要透過一點微調也能改善日常生活的問題。
人類仰賴的是科技。覺得路不夠平坦就鋪水泥，不夠地方蓋房子就砍伐森林，交通工具的品質逐年攀升。即使有環保團體譴責這種行為，更多人將其視為社會進步的必要過程。
以客觀的角度來看，不管哪一方講的都有道理，但如果不找到平衡點，爭執只會越演越烈。
特別是現在這個時代。
就算國家體系停滯不前，身為老師的我們也得想辦法突破障礙，替這群孩子爭取一個更好的未來。
這個目標乍聽之下非常遙遠，但不去努力看看就不知道是否會成功。
「⋯⋯根本放鬆不起來啊。」
聽見坐在旁邊的我發出嘆息聲，艾利森的表情變得凝重，不確定她讀到了什麼情緒。
◈
時間是十一點半，天氣沒有變壞的趨勢。
車隊來到郊區，景色不像市區那麼繁榮，商店和摩天大樓明顯少了許多，街道上的行人走得十分匆忙。
從雜亂的街道小巷、因故障一閃一閃的霓虹燈，以及聚集成群的小混混這幾點來看，這裡是京都治安較差的區域。整體氛圍缺乏活力，彷彿被一雙難以名狀的手掌緊緊掐著。
巴士在停紅燈的時候，我轉頭看向窗外，幾名穿著薄罩衫的亞人女孩在酒店門口招攬生意。其中一位的臉頰有些紅腫，外表看上去才十幾歲，眼角泛著淚珠。
和對方差不多年紀的璃奈目不轉睛地看著。
或許是勾起了當初在街頭流浪的日子，她緊緊握住水晶吊飾。
現實總是習慣潑人一身冷水，京都市不像新聞媒體描述得那麼完美，烏托邦這種設定只有在小說裡才會出現。從學生臉上露出的各種複雜表情就知道，他們還在嘗試消化這一切。
「⋯⋯嗯？」
巴士進入隧道，窗外迅速掠過大量警示標語，閃爍的黃色光芒映照在璃奈的眼眸中。坐在她肩膀上的碧暫時放下巧克力棒。
所有學生抬起頭，納悶著這些惱人的光線從何而來。
巴士開出隧道的瞬間，映入眼簾的景象讓眾人倒抽一口氣——
那是由瓦礫和廢鐵交織而成，細長的木頭支柱從四面八方延伸的建築殘骸。數十種材質就像黏土揉合在一塊。四周圍繞著封鎖線，可以看見救援直升機在天空盤旋。
地面有個大坑洞，濃濃黑煙不斷竄出，塞滿徹底被壓扁的汽車，儼然就是災難現場。
「這到底是⋯⋯？」
當我感到一頭霧水，艾利森伸手拉了拉我的衣襬，轉頭時和那對紫色眼眸對上。
「新谷君，你心裡有很多疑惑吧。」
「⋯⋯拜託告訴我那個讀心能力有個限度。」
「造成這些破壞的是一種特級魔法器，『元素纏結』。」
面對陌生的詞語，我皺起眉頭反覆在腦中咀嚼，最後只能往「兩條鞋帶纏在一起解不開」的方面去思考。沒辦法，我又不是什麼科學界權威或知識豐富的半精靈。
「妳認識持有這玩意兒的主人？」
艾利森點頭。我看得出她對這個話題十分反感，但為了讓自己理解情況，勉強壓下那些負面情緒，用手指頭撥弄著馬尾。
「這件事我很少向別人提過。」
望向窗外的景色，艾利森換上格外嚴謹的語調。
「阿葛扎斯。」
「他是誰？」
聽到答案的當下，腦中只有更加強烈的疑問。
無法體會艾利森因為說出那個名字而產生的憤怒，我只能扮演好聆聽者的身分。
「那傢伙是引起『奧蘭亞聖戰』的元兇之一，沒有道德底線也沒有人性，會為了追求理想利用一切可用之物。」
阿葛扎斯、奧蘭亞聖戰，全是些自己沒聽過的名詞。
「最早的活動報告是在幾百年前，據傳他研發出上千個特級魔法器，以此來武裝自己。這傢伙所到之處不會留下任何活口，因此想取得資訊非常困難。」
「消滅所有人以除後患啊⋯⋯」
給人的第一個觀感就是漫畫常出現的反派角色。
「你們的史冊有記載他的行蹤嗎？或是弱點？」
拿歷史課本來說，無論是江戶幕府或明治維新，內容往往多到讓選文科組的學生抱頭痛哭。
「每個邪惡勢力都有衰落的一天，但阿葛扎斯不一樣。」
隨著對話推進，我有股越陷越深的窒息感，手掌心冒出冷汗。
「打著重建新世界的名號，到處引發災難級別的事件，沒人知曉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這些年來，有多少無辜的生命葬送在他手裡⋯⋯恐怕連拿出全部實力的我都抵擋不住。」
我因為艾利森的話屏住呼吸，緊張的情緒促使心跳加快。
「今天我將這部分的情報交給你，連對政府都保密到家，新谷君應該明白自己的立場了吧？」
面對瞳孔中帶著堅定的艾利森，我猜不透她的意圖，想要暫緩一下的選項都被剝奪。
這一切感覺不真實，對方的神情又不像在開玩笑。
既然如此。
「告訴我吧。」
那些被時間塵封的過去，以及其他的秘密。
假如搞懂這些就能拉近與艾利森的距離，根本沒必要猶豫。
「真有幹勁。」面對做好覺悟的我，艾利森咯咯地笑了起來，眼神卻沒有絲毫愉悅，「我們該從哪裡開始？如你所見，我什麼都不會隱瞞喔。」
「阿葛扎斯，我想多瞭解那傢伙。」
艾利森將雙手放在胸前，凝視著不敢有半刻懈怠的我，粉唇微微牽動發出聲音。
「以下是我掌握到的情報——」
阿葛扎斯，人稱「混沌之子」。
他百年前掀起一場規模前所未有的聖戰，率領不死軍團橫掃過整片大陸，留下無盡的血腥與死亡。
最後各大種族聯合起來，在奧蘭亞之橋設下陷阱勉強擊敗阿葛扎斯，將其麾下的不死族全數淹沒海底。渾沌之子本人卻消失無蹤。該戰爭的結果被後人描述為「他的那份狂熱執念撕裂了大地，留下永遠無法癒合的傷疤」。
根據非官方的統計，奧蘭亞聖戰至少損耗了兩億噸鋼鐵、五十五萬匹馬、七百萬多條人命。
不過，最初的阿葛扎斯並非人們如今所熟知的暴君。
有人說他是探索荒蕪領地的開拓者，也有人說他是傳遞福音的使徒，依靠知識推動文明發展，但其手段只能用瘋狂來形容。
他曾經為了讓沙漠地區的糧食產量倍增，開發出一種召喚大雨的魔法器。然而，當地的獸人族從未見過烏雲密布的景象，甚至語言裡沒有「下雨」一詞，誤以為是神明顯靈。
沙漠長出植被，河流重新湧現，一切看似往美好的方向發展——但干涉大自然往往不會有好下場。
恩惠很快變成一種詛咒。
無數獸族小孩被洶湧的潮水吞噬，屍體遍佈在曾經是乾枯河床的土地上。
人們終於意識到這位號稱帶來光明的救世主並不如自己所想，技術革新才是他在意的點，任何嘗試阻止他的人事物都會被消滅殆盡。
數百年來追逐著近乎癲狂的理念，阿葛扎斯早已將傳統的道德觀念拋諸於腦後。
作為研究魔法的家族，克萊希爾如此評價道：「僅僅花了二十年就達成許多奠定後世王國基礎的創舉。先從討伐盤踞在山脈的惡龍開始，隨後又挖出對魔法學影響巨大的道具——魔礦石，甚至跑遍大陸各個危險的地方紀錄珍貴藥草。如果說世上哪個人同時令我感到畏懼和敬佩，非『混沌之子』阿葛扎斯莫屬。」
尤朵拉批評他的手段過於兇殘。將科技革命建立在數不清的犧牲者上，根本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
身為壽命悠久的半精靈，艾利森這麼説：「我至今遇過不少對世界造成威脅的存在，以及心態扭曲的狂人，唯獨阿葛扎斯——那傢伙可以靠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讓我感到渾身不適，像是一股臭味黏在肌膚上洗也洗不掉。我敢肯定就算是心智最堅強的勇者，在他面前也會被侵蝕。」
沒人知曉他後來躲去哪裡，抑或是已經長眠於大陸某處。至今仍有不少學者堅信他還潛伏著，在沒有人能找到的地方繼續進行實驗，企圖重新顛覆世界的秩序。
這就是被視為全體生命宿敵的「混沌之子」——阿葛扎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