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老媽說今天是你洗碗喔。」
「欸……不會吧……」
我吃飽飯後正從廚房走回房間,誰知我的妹妹就擋在樓梯中間,告知我一件令人頭痛的麻煩任務──洗碗。
我並不是討厭洗碗,如果是平常很閒的時候,要我洗碗絕對沒有問題。可是現在我的期末作業都已經忙不過來了,要我洗碗簡直是在火堆上倒油。
雖然洗碗要用沙拉脫,但沙拉脫也還是脫不去我的燒眉之急。老媽卻還把事情丟給我做,實在說不過去。
「我要去找老媽理論。」
我正打算繞過妹妹去客廳找老媽,結果妹妹卻突然伸出手擋住我的去路。我左晃右晃想要鑽過她的防備,沒想到她也跟著我的晃動一起搖來搖去,飄逸的短髮也跟著她搖來搖去。雖然看上去挺好笑的,但她的防備卻意外牢固,怎麼樣也鑽不過去。
「妳為什麼要擋著我……」
「……咦?我有嗎?」
她一邊擋著我的去路一邊傻笑,一看就知道案情並不單純,她肯定在瞞著我什麼,例如今天根本就不是我洗碗之類的。
「讓開!」
「不行!」
「為什麼?」
「老媽現在很忙!」
「騙人,老媽每天晚上除了看韓劇就是看鄉土劇,到底哪裡忙了!」
被我這麼一說,她心虛地愣了一瞬。我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迅速從她的手臂下方鑽過,一舉突破她的防線。然而正當我要加快速度跑到客廳時……
「等一下~~~!」
她突然出手拉住我的衣服,蠻橫地把我拖在原地,還害我被衣服勒得喘不過氣,只好停下腳步作罷。
雖然我妹妹長得很可愛,外表清秀又出眾。但並不是說做什麼事都可以得到原諒的,比如說在我床上吃冰弄髒我的床,或是拉著我的衣服害我被勒得喘不過氣。這時感到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我不悅地跟她理論:
「妳到底想幹嘛!?」
「沒……沒事……」
她不僅話說得支支吾吾,眼神也在到處飄移。好可疑,可疑到了極點喔!
不懷疑她要懷疑誰呢?我立刻追問她:
「那妳為什麼堅持不讓我去找老媽?」
「因……因為……」
她看起來很慌張,連話都說不出來,一臉困窘的模樣,想必是發覺到自己的謊言掰不下去了。
看她紅著臉不知所措,我的內心暗爽了一下,畢竟我的妹妹平時蠻橫又不講理,讓她吃點苦頭是一定要的。
可是沒想到,這時她卻說了句出乎意料的話:
「……因為人家喜歡哥哥嘛~」
「哈啊?」
聽到我可愛的妹妹向我表白,我頓時感動不已……才怪!根據我們相處十六年的經驗,我一聽就知道這是在唬爛,每次我妹話接不下去就會講一些我愛聽的話唬爛我,別以為我這麼好騙!
我向妹妹投以爽朗的微笑,我妹也回應我燦爛的微笑,兩人就像是心有靈犀般的對望。親情多麼美好!所以我要摧毀它。
隔了三秒後,我對著客廳大叫:
「媽──!!今天輪到誰洗碗啦!?妹妹一直要我洗碗!」
所謂的老媽雖然不是有求必應的上帝,但卻是吵架功力能夠封為上帝的存在。只要有爭執她就一定會出現,這次她也理所當然地用她河東獅吼的功力回應我:
「今天是你妹洗碗啦!叫她快去洗!」
老媽的答案果然不負我的期望,公平、公正、公開。我有些得意地望著妹妹,她則用一副臭臉表達她心中的不滿。
我指著廚房,愉悅地說:
「看來結果已經出來啦~妳快去乖乖洗碗吧。」
「哼!不公平!老媽重男輕女!」
她不服氣地剁著腳爭辯,動作還挺可愛的。不過針對她的呈堂供證我可是頗有意見,回想這學期初的時候可都是我在洗碗,她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翹著腳悠哉地說閒話,像是「哈哈!哥哥在洗碗,好可憐喔。」之類的,嘴臉可說是難看至極。現在居然還有臉說這叫重男輕女,我可不認這帳。
「才沒有!之前還不都是我在洗,現在輪到妳只是剛好而已!」
「過去就讓它過去……」
「那可不行!」
「我有富貴手……」
「妳才沒有。」
「我頭髮骨折……」
「喔,是喔。」
我抓著她的肩膀把她推進廚房。她的嘴巴一直在爭辯,很不服氣。不過她的身體倒是挺誠實的……我是說洗碗。
被我推到流理台前面後,她看著水槽中成堆的油膩碗盤,哀怨地嘆了一口氣。
「唉~我是可憐的灰姑娘,被惡毒的媽媽和哥哥逼著洗碗,嗚嗚嗚嗚……」
「別抱怨了,妳還是快點動手比較實際。」
我丟下一句無情的話,轉身走回房間。
回到房裡後,我躺在床上,腦袋裡卻回想起妹妹難過的表情和啜泣的聲音。雖然我知道那肯定是她裝出來的,但看著自己正慵懶地躺在床上,內心一股罪惡感油然而生。
……這樣一來,我豈不是跟那惹人厭的妹妹做了一樣的事嗎?
看著桌上那一疊期末作業,覺得現在思緒早就被我妹搞得一團混亂,根本無心靜下心動筆。既然如此,何不乾脆去和她一起洗碗呢?
我從床上起來,穿上拖鞋走到樓下。只見我妹正愁眉苦臉洗著碗,洗碗速度像樹懶一樣緩慢,嘴裡還唱著「哥哥是大笨蛋~♪」的鬼歌曲,聽起來有夠煩躁的!
話說回來,在幫她之前我一定要事先說明──我可不是妹控!
我走到她的身旁,刻意表現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真拿妳沒辦法。我也一起洗吧!」
說完後,我捲起袖子將手伸進流理台內和她一起洗碗。
由於家裡的流理台很小,所以她的身體佔了很多空間,我用肩膀撞了她一下,好讓她挪出空間給我站。
大概是因為被我撞到,妹妹似乎不太高興,立刻用肩膀撞了回來,生氣地鼓著嘴說:
「哼!才不需要你幫忙呢!」
「我可沒說是在幫妳,家事本來就是家人一起分擔的,不是嗎?」
不知為何,她的手忽然停了下來。
我困惑地望向她,問道:
「怎麼了嗎?」
「不!沒什麼!」
她急忙搖頭,接著繼續動手洗碗。而且洗碗的速度明顯比剛才還要快許多,就像是在害怕什麼被發現似的。
哎呀!這是有秘密的模樣。那我當然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囉!
我猛瞧著她,緊接著追問:
「哦?真的嗎?」
「真……真的啦!」
她慌張地大喊,語氣中帶點不耐煩的口吻。雖然我滿好奇她在隱瞞些什麼,但是為了維護我們兄妹之間和睦的情誼,我看我還是乖乖地洗碗別再問下去比較好。
只不過隔了幾秒後,妹妹自己可能也覺得不吐不快,又開口說:
「只是……突然覺得哥哥說的話也有點道理嘛……」
她說這句話讓我覺得挺意外的,畢竟我很少被她稱讚。我有點高興,但又不太敢表現得太明顯,否則又被她說很噁心就不好了。
「那當然。」
我嘴角微微上揚。
「謝謝你,哥哥。」
就在這個瞬間,她說出一句令我驚訝不已的話。
我轉頭望向她,然而卻只看見她拿起瓷盤遮住下半張臉。或許她自己也感到這句話很教人害羞吧。我無法看出她現在到底是什麼樣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的臉頰染上一抹嫣紅。
被自己的妹妹道謝,雖然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卻給我一陣飄飄然的感覺,內心振奮不已。
如果說生命是場RPG遊戲,我的妹妹一定就是補師角色,雖然她是個技術糟糕又自以為是的二流補師。但此時此刻,我感覺自己又有能量繼續面對期末考和期末作業。
這就是我的妹妹,蠻橫又不講理的妹妹。
但,她終究是我一輩子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