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狐狸的冤家

本章節 4189 字
更新於: 2022-07-16
  這是胡雪第一次在面對韓司皓時感到忐忑不安。心臟撲通撲通地用力跳著,能夠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時間彷彿停留在這一秒,周圍的世界都凝固般。

  她懷著內疚的心情杵在原地不動。

  韓司皓的臉色變得冷峻陰沉,眼瞳無一絲一毫光彩,嚴肅的眼神中射出無可避免的寒光在打量著,口吻交雜著尖刻與怒意。「是妳按的吧。」

  「我不小心就⋯⋯」胡雪才剛開口,便被急促的女聲打斷話語。

  「胡雪不是故意要碰你的電腦。韓司皓,你別責怪她!」官藝茹站起身來為胡雪辯解,更是擋在她身前接受投射而來的冰冷視線。「別生氣,我知道該怎麼挽救被格式化的檔案。」

  看著官藝茹極力袒護胡雪的舉動,似乎深怕她受到一分一毫的委屈,這韓司皓感覺額頭都要冒出青筋。

  他邁開步伐前進,整個人身邊圍繞著一股低氣壓。而他越是接近,就越能感受到他散發出的寒氣,令人不禁打顫。

  走到電腦前止步,看了眼螢幕後又看向那兩人的方向,強壓怒火開口:「我只再問一次,是不是妳按的。」

  「是我按的,對不起。」胡雪走到韓司皓面前,微微低著頭道歉。

  在她身後,官藝茹幸災樂禍地看著發生在預料之中的畫面,在心裡暗自竊喜。既然她沒辦法直接趕走胡雪,那就只好讓韓司皓來扮黑臉了。

  眼前垂著頭的身影莫名的使人感到心疼,韓司皓的心中泛起小小的漣漪。他越過胡雪走到官藝茹面前,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很是冷酷。

  「我是在問妳。」薄唇吐出的字語相當清晰,似乎在警告著對方,不許說謊。他的雙眼直直地看著官藝茹,彷彿能夠看透她的人。

  「⋯⋯啊?」聞言,官藝茹皺著眉,滿臉錯愕,她的心裡有點慌張、也有點不滿。她挺直身子,一手指向胡雪一邊理直氣壯地反駁:「是胡雪去按到了,你不也看到了嗎?」

  「胡雪,妳先回房間。」韓司皓無視對方的指控,側過頭開口。眼中不經意流露出精光,彷彿任何事都無法瞞過他。

  雖然不明白他的用意為何,胡雪也只是應聲後默默地回房。直到關上門之前,都能夠感受得到身後有一道炙熱的目光,即便不回眸也可得知,那是來自官藝茹的敵意。

  背靠著門,胡雪困惑地看著地面。

  韓司皓身上的氣味異常地濃烈,像是沸騰的熱水在滾,聞著便感到微微胸悶。相較於官藝茹的火氣,並沒有如此濃厚。

  只不過相隔一扇門,空氣中就纏繞著不同的氣氛。

  看著還在裝模作樣為自己解釋並推卸責任的女人,韓司皓覺得特別頭痛,同時他腦中浮現了畫面。

***

  昨夜,他在送她回家的路上試圖調整心情,可整路上她卻不斷地在他面前抹黑胡雪的人品。他太了解官藝茹的心思了,一直以來只要是跟他關係稍微親密的異性,無一沒受到她的針對。

  到了她家門口,他也不拐彎抹角,開口便是一針見血。「妳故意撞了下胡雪的手,酒才會灑在妳身上;妳真的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還是妳太有把握?」

  剛才還在韓司皓面前極力建立受害者的形象,此刻被無情地撕破。官藝茹屏住呼吸,瞪大了眼,這一瞬間讓她心臟漏了一拍——他怎麼會知道?

  她戰戰兢兢地對上他的視線,嚥下口水想裝傻到底,卻發現雙手竟微微地顫抖,她很清楚自己的反應為何,是因為知道紙包不住火。

  「我、我哪有啊!」儘管已被識破手段,官藝茹仍嘴硬地否認,只是心虛的反應太過明顯,並沒有任何說服力。

  「妳忘了店家的玻璃門是透明的?我在開門時就看到了整個過程。甚至我去櫃檯結帳,有看不慣妳無理取鬧行為的客人也來告訴我,他看到妳先動手。」韓司皓用著冰冷的語氣,一字一句地拆穿官藝茹的謊言。「當我看著妳誣衊胡雪還朝著她怒吼時,念在我們的交情,我差點就沒能忍住當場讓妳難堪。」

  原來韓司皓打從一開始就看到了。官藝茹像石化一般杵著不動,她的腦海裡正在快速運轉,慌張地想找到合理的理由。

  她正準備開口,卻在他臉上發現怒意,讓她欲言又止。深呼吸一口氣,她才鼓起勇氣面對來自對方的指責。

  「好,我承認是我陷害她的,但是!她說她喜歡你耶?韓司皓,你不是對胡雪沒有感情嗎?那就跟她劃清界線啊!」官藝茹激動地喊著,眼眶忽然一陣酸痛,淚水在裡頭打轉,嘴裡發出哽咽的聲音。「我覺得很不安啊⋯⋯」

  「照妳的說法,我跟妳也不應該再有交集。」韓司皓仍板著一張臉回應。對方的淚水並沒有使他心軟,反而多了一些不悅,這感覺就好像想利用兩行熱淚換取他的包容與理解。

  「什麼?」聽見這樣的答案,官藝茹此刻感覺委屈到了極點,心很疼。原本想抓住他衣袖的雙手,失望地垂回腿邊。

  她從小就喜歡他,自始至終從沒變過,曾以為總有一天能打動他的心,卻遲遲等不到他的一份柔情。如今,她第一次體會到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挫折感。

  更加無法忍受的是,他竟為了剛認識的女人對她如此心狠;她怎麼能接受?

  「我確實沒承認過是否喜歡胡雪,但並非我對她沒有好感。如果妳需要肯定的結果,我可以跟她坦白。」韓司皓無視她酸楚的淚水,淡然地說著。

  「不要!那我、我明天跟胡雪道歉總行了吧?」官藝茹慌張地抓著韓司皓的手,眼裡寫滿著悲傷。「你別對她動情⋯⋯」

  談完後,待官藝茹進入家門韓司皓才轉身離開。

  她站在窗邊看著那既陌生又熟悉的背影逐漸消失在人海中,思緒亂成一團,心中的憋屈無處可發。

  傷心與憤怒在腦裡交錯著,無情地打擊著她的精神,令她難以嚥下這口氣。雙手用力地握拳,即使指甲快要刺入肉裡也忘了疼痛。

  她緊咬著牙拿起手機,給胡雪發了想見面的訊息。

***

  過了一會兒,客廳沒了動靜。胡雪的聽力很敏銳,即便有房門的阻隔也不影響她聽著他們的談話,從昨晚的事到電腦的事都一字不漏地聽進耳裡。

  儘管官藝茹想方設法地要讓胡雪背黑鍋,卻沒有一件事能順利地進行。

  胡雪冷冷地悶哼一聲,這樣一來所有不理解的事一下子就說通了。難怪官藝茹在面對她時,針對她的氣味分明比初次見面時還要更加刺鼻難聞,可態度卻如此溫和友善,原來其目的只是為了讓韓司皓消氣而演的一場戲。

  真遺憾,她原本想著既然對方都肯低頭了,那她也可大人有大量地不去計較太多,只要別再惹事即可;結果官藝茹卻把歪腦筋動到韓司皓的公事上,只為了營造出是她闖禍的假象。

  「『既然妳如此居心不良,非得要打擊我,那我對妳也無需再寬容。』」胡雪臉色一沉,所有的不悅浮於眼眸。

  「叩、叩。」

  身後傳來敲響聲,胡雪停頓一會兒才轉身開門,映入眼簾的是韓司皓略帶愧疚與尷尬的臉。

  沉默忽然在雙方之間蔓延。

  「我⋯⋯」片刻,韓司皓薄唇輕啟才吐出一個字。他的視線在飄移著,抬起手搔了搔頭髮,肢體動作看似有些僵硬。隨後他定睛凝視胡雪,手也垂下。「我很抱歉,因為我的關係害妳不斷被她針對。」

  胡雪壓根兒沒想到他是來道歉的,其實她也不曾因為這樣而埋怨過韓司皓,畢竟誰都沒辦法控制另一個人的言行舉止,儘管官藝茹確實是因為「男人」才如此無理取鬧,但若要怪罪於韓司皓也是太過牽強。

  「你不必道歉,本就不是你的問題。」胡雪抬手隨意一揮,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隨後她假裝不知情、無奈的樣子,試探地問:「是我該向你賠罪,你公司的檔案⋯⋯」

  「沒事,已經利用軟體復原了。我知道所有的事,都是官藝茹刻意為之。」見她面露自責的神情,韓司皓趕緊開口安撫。莫名地感覺心中有一股沉重,讓他覺得排斥。

  其實他當時很快便結束通話,並且房門是虛掩的,沒料到竟然會目睹官藝茹正在鍵盤上按下幾個按鍵,他也立刻明白她在想什麼。

  為了不破壞她的計劃,韓司皓也是很配合地讓她誤以為他會衝著胡雪發火,為的就是想看看官藝茹在當下會如何「表演」陷害胡雪。

  直到受夠了她那張講得天花亂墜的嘴臉,絲毫沒有羞恥心的模樣,便直接請胡雪先進房迴避。

  他從未誤會過胡雪,並相信她的心是善良的。

  他看著眼前解除變裝的狐妖,兩隻毛茸茸的耳朵正在抖動著,還有身後輕輕搖擺的蓬鬆尾巴,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昨晚回家後他本打算告訴胡雪,這些事並非她的錯,卻發現她已回房休息了。一早起床也沒找到她,想著那就等她回家再聊聊,沒想到還會發生這樣的插曲。

  那句話他最終還是沒說出口,也已沒有開口的必要;因為他人就在她身邊,正是對這一切最好的回答。

***

  數日後,被官藝茹當了好一陣子的「心情垃圾桶」的江凱特地排上特休,決定帶著那頑固的女人外出散心。

  他堅信著,肯定是她眼界不夠寬闊,才會一直往死胡同裡鑽、才會看不見身邊還有其他關心著她的人,這讓他覺得非常愚蠢。

  「哼!我真不明白我到底哪一點比不上胡雪了?我有臉蛋有身材有背景,這麼好的條件可不是隨便就找得到的。」坐在副駕駛的官藝茹自戀地讚美著自己,臉上的傲氣十足,彷彿世界上沒有比她更加優秀的女人。

  正在開車的江凱聽到這些話,毫不客氣地大笑出聲。「叫妳多讀點書妳偏不要,天天追著司皓跑。跟妳說啊,再漂亮的女人只要笨頭笨腦的也會讓人避而遠之啊!妳要銘記在心。」

  「喂!江凱,你以為我聽不出來你是在揶揄我嗎?」聞言,官藝茹雙手環抱胸前,像炸毛的貓咪般兇巴巴地質問。她瞪了江凱一眼,也不忘反擊。「你才是腦子生鏽的傻瓜!」

  「是是是,我們官大小姐所言甚是,妳看我們倆一個不聰明一個遲鈍,不也挺般配的?」江凱笑著答腔,相當配合對方。在眼裡笑意的後面,藏著多年來無悔的感情。「到了,下車。」

  「誰跟你般配了。」官藝茹賞了他一記白眼,解開安全帶後下車。

  踩在金黃色的沙灘上,海水的鹹味被風吹來,她閉上眼張開雙臂享受被擁抱的感覺。半晌,她緩緩睜開雙眸,目光最遠處是一條水平線,有蔚藍的天空與湛藍的海洋,陽光將水面照得閃閃發亮。

  這裡是如此廣闊,擾亂心中的瑣碎雜念彷彿都已被拋到九霄雲外。

  停好車的江凱提著大包小包隨後趕來,他望著官藝茹露著淺淺微笑的側顏,心想來海邊是正確的選擇。

  欣賞完美景,當他們準備前往海邊民宿寄放行李時卻聽到熟悉的呼喚聲。「江凱?官藝茹?」

  兩人同時回過頭查看聲音的主人,發現那人是與他們擁有多年情誼的莫逆之交。看到韓司皓的出現,江凱喜出望外,滿臉都是驚訝又爽朗的笑容。

  官藝茹的雙眼也為之一亮,自上次從韓司皓家離開後他的態度便冷淡幾分,令她非常不知所措;如今竟會在海邊巧遇,真是天助我也,她可不會錯過上天給的好機會,她這回可要好好地表現,儘可能地挽回自己的形象。

  她喜孜孜地抬手朝對方揮著,然而都還沒來得及打招呼,臉上燦爛的笑容卻在下一秒全垮掉。

  瞬間,所有的情緒再度湧上全身。她的視線冰冷地看著前方,掩藏不住心中的惡意。

  「胡雪,為什麼妳也在?」她小聲地咕噥著,心中的嫉妒像是要啃食她全身,令她非常不舒服。

  儘管海風帶來海水的氣息、吹淡人們身上的氣味,胡雪仍感受得到官藝茹身上所散發的愈加明顯的敵意。她卻絲毫不畏懼,微微抬高下巴,眼角的不屑隨意地掃過對方身上。

  她也萬萬沒想到,跟著韓司皓出差回程的路上打算在海邊民宿度過一晚,竟然會相遇到不想理會的人,實在是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