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為了成為配得上妳的男性

　　一大清早，我就在外頭進行擦拭玻璃、掃地拖地、倒垃圾、澆花、檢查花盆位置有無亂掉。


　　經過昨天「有效地證明」後，今日的人潮就變回平常的量，依舊有些追求者會來光顧，不過卻沒有再進行「求偶」的動作了，有些經過店時還會多待個幾秒，看看自己的夢中情人幾眼，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人做出脫序的行為。


　　向外人證明我倆的關係這件事，雖然確實做到讓追求者死心的好效果，可是反過來，也漸漸出現些嫉妒、憤恨的目光直直地投向我。


　　這也不能怪誰，畢竟自己愛慕的理想對象，突然被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給搶走，論誰都會很氣餒、難過、憤怒，更何況這位程咬金看上去還一無是處……


　　工作到現在，我依舊是擔任花店的清潔工，接待客人、進行銷售的方面還是得靠深白。


　　每當我有閒暇時間時，都會偷偷觀察深白，看她如何和各式各樣的客人談天說笑，談笑之中還能很自然地推銷產品。


　　深白的語氣、姿色，不會讓人認為是「單單為了賺錢才跟你聊天」的虛偽感覺，是純粹喜歡和人聊天才聊的，賺錢只是其次……甚至是不怎麼重要的念頭。


　　我也得多學學，分擔對方的工作量才行……


　　這麼想的我，倏然瞄到一名朝我走過來的長髮女客人，身材均勻，從打扮看來應是ＯＬ。


　　我吞嚥口水，迅速在腦中想像待會該怎麼開口、該做出什麼表情後，做好心理準備，轉身講：「歡迎光──」


　　話未說完，女客人連看都沒看，直接從我身旁走過，前往櫃檯。


　　完全被當成普通的清潔工了嗎……


　　「老闆娘，請問妳這裡有鬱金香嗎？」


　　深白先是闔眼，我想應該是在思考鬱金香放在哪邊吧？不上兩秒，就帶著女客人來到放滿各種顏色的鬱金香區域，接著開始幫對方簡略介紹起鬱金香的各項常識。


　　隨後又有幾名客人上前詢問：「請問梅花在哪邊？」、「有沒有黃玫瑰？」、「我想找香水百合在哪裡……」


　　面臨諸多問題的深白，一樣都先闔上眼睛，然後很快地就指出該種花朵的所在位置。


　　我環顧周圍如此繁多的花朵們，少說應該也有上百種，深白竟然能把這些花的位置都記下來，一定也是花了一段時間吧？我到現在可能連二十種都沒辦法記住……


　　※　　　　　※　　　　　※


　　「呼──今天也辛苦了，要來點蛋糕和果汁嗎？」深白換上適合蟲型身體的露背毛衣，從冰箱拿出用保鮮膜包住的碗中蛋糕，與超市買的柳橙果汁。


　　對方端上倒好的冰涼柳橙汁、切好的蜂蜜蛋糕，我下意識地禮貌回：「深白還真喜歡甜食呢……不好意思麻煩您了……」


　　「因為我是蝴蝶嘛……還有，都已經成為戀人，這點小事無須客氣，也無須再用敬語了。還有還有！除了深白之外你也可以叫我小深白、小白、白白之類的小名呀！這樣才更有戀人親密的感覺不是嗎？我也會叫你小真的哦。」


　　深白坐到我旁邊，替自己也倒杯果汁、切塊蛋糕，對我依然這麼客氣地說話，與我從未叫過她的小名這兩件事，微鼓臉頰，觸角像是受到些許不悅的心情影響，開始上下騷動起來。


　　「畢竟……這就是我一直以來的習慣，抱歉，關於敬語的部分我會改的，小名的話……可能有點難呢。」我邊苦笑邊抓抓側臉道。


　　在我一次把蜂蜜蛋糕咬掉一半，放進嘴裡咀嚼的同時，深白挪動屁股靠近我，雙手奮力抱上我的單臂，且把頭貼上來。


　　她在我開口之前就搶先一步說：「現在是只有我們倆的時間，應該可以吧？」


　　「嗯……可以。」


　　「其實在剛剛我早就想這麼抱了！不過因為是在工作期間，為了不影響客人的觀感，就一直忍耐到現在呢！」深白一邊說，一邊用臉頰猛蹭我手臂，露出滿足的笑顏，像極了愛撒嬌的小女孩。


　　「我知道，看得出來妳忍耐得很痛苦。」


　　想起方才在工作時，深白露出怕影響到我工作和客人眼光，而露出天人交戰的糾結神情，並咬著手指朝我發送出「好想抱好想抱電波」的可愛模樣，不禁使嘴角上揚幾度。


　　「對了，我能問妳一個問題嗎？」


　　「嗯？什麼什麼？」


　　「妳是怎麼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客人想要的花？就連同種但不同色不同特徵的，也能很快地指出來？」


　　深白鬆開抱緊的手，眼球下意識地往上飄去，微傾頭部思考一會兒，道：「身為母蝶的直覺吧！還有用聞花香來判斷的。」


　　「不是靠記憶嗎？還有聞花香！？」後來想想，對方是蝴蝶，用香味分辨花朵好像也很正常。


　　對方搖搖頭，繼續講：「我的頭腦不怎麼好，店內又有上百種花，當然是記不住……」


　　「對哦……大胡麻斑蝶因行動緩慢又稱『大笨蝶』，沒想到也同樣代表智力啊……」


　　聽到這番話的深白，像是被戳到地雷點，身子顫下，轉身面對我，觸角因而生氣地翹高高，雙手、蟲肢同時握緊，慌張替自己辯解：「我的運動細胞確實差了點，但是人、人家才不笨！那是大眾的誤解！不信的話真司隨便出題考考我。」


　　「那我考些常識題吧……日本列島分成哪四個？」


　　「這題簡單！是東京、京都、東北、大阪！」


　　「那是日本名校吧……還是２０１６年的前四名，現在最新調查是東京、東北、京都，名古屋大學和東京工業大學並列第４。」


　　第一次回答錯誤，稍微顯露出緊張神態的深白，趕緊再答：「那……姬路、犬山、彥根、松本！」


　　「……由北到南是北海道、本州、九州、四國，妳說的是日本國寶四古城。嘖……想說剛開始先別考數學、歷史那種知識題，但日本列島哪四島可是常識耶……」


　　兩次回答都錯誤的深白，因我懷疑意味十足的表情，還有我那句「可是常識耶」，而緊張到說不出話，純白的兩顆明眸，開始淚汪汪起來，著急卻無法反駁的表情，逐漸變成楚楚可憐的快哭模樣，這時我才明白貌似說得太過了。


　　斗大的淚珠從眼角滿溢出，沿著臉頰滑落至下巴，最後因過重而滴落在沙發坐墊上，肩膀止不住發顫，吸吸鼻水，帶著哽咽的搖曳聲音道：「人……人家才不笨……」


　　瞧見對方強忍著哭意，但依舊讓幾滴頑皮的淚珠偷溜出來，使整張臉都哭花的模樣，有種於心不忍的感覺，觸角也反映現在沮喪的心情，無精打采地垂下。


　　「啊啊……對不起！我並不是那個意思……畢竟每個人知道的常識都不一樣嘛！所以別太在意了……吃塊蛋糕吧。」為了更加舒緩對方的情緒，我把手放在對方粉嫩的頭髮上安撫著，另一手拿蛋糕餵對方吃。


　　等至對方冷靜下，肩膀不再顫抖後，我才敢問：「深白，妳有沒有店內所有花朵的名單？」


　　「有是有……你該不會是要全部記下來吧？」對方從口袋拿出一疊列表出來問。


　　我接過列表，快速看過上面密密麻麻的花朵名稱、學名後，道：「畢竟我沒辦法像妳一樣用味道來分辨花朵位置嘛……只好靠最基本的方法了。」


　　「可是數量可是有上百種哦，沒問題嗎？」


　　「以前考證照時需要看的題庫就有一千多題，這點程度沒問題的，只是需要時間罷了，況且……」


　　我別過頭來把視線放在名單上，臉頰有些溫熱，繼續說：「況且，我也想幫妳分擔一點工作量……還有因為──」


　　「！」深白像是被雷打到般，猛然站起，跑到旁邊打開櫃子，翻找翻找，拿出一台攝影機，又跑回來，露出臉頰通紅的模樣，語氣興奮地請求：「能、能不能！再用……同樣的情緒說一次！」


　　「恕我拒絕……」


　　「拜託嘛拜託嘛──」


　　不料深白這次意志很堅決，不停地靠上來要錄下我方才那段話和反應，利用胸前的兩團棉花糖把我壓在沙發上，笑吟吟地拿攝影機拍我不斷迴避鏡頭的臉。


　　還有因為……我想證明，自己能成為配得上你的男性……


　　※　　　　　※　　　　　※


　　「嗯……嗯？」我睜開乾澀的眼皮，注意到本因是只有窗外月光照明的昏暗房間，書桌的檯燈卻是亮著的，而真司則坐在那兒趴睡。


　　盡量把聲響壓到最低的我，緩緩下了床，腳步極輕地靠近對方。


　　穿著雪紡連身裙睡衣的我，躡手躡腳來到真司身邊，對方手還捏著我給他的花朵列表，熟睡的面容朝著我，我的目光停留在這張臉上欣賞幾秒，才移動到一旁疊起來的三本書。


　　這些書本的名字，由低到高是「花語百科」、「花朵種植知識全集」、「顧客的細膩心理」。


　　拿起第三本並略看內容，裡面寫道「要分析顧客心理。從年齡、著裝、交通工具、消費者心態、臉色、喜怒習慣愛好。消費者往往懷著戒備和不信任心理，要努力消除這些情況，並讓他們露出笑容。介紹鮮花時，先問用途再選式樣（花束或花籃，花束浪漫，花籃莊重），再選花材進行花藝創作，最後標出一個適當的價格……


　　──況且，我也想幫妳分擔一點工作量……


　　憶起這話，心中就湧起一股暖意，這暖意讓我此時露出想止也止不住的微笑。


　　因此我彎腰，打算贈與對方一個滿懷感激的吻時，對方的眼皮突然開始騷動，並緩緩睜開來。


　　「哇啊……快睡覺快睡覺快睡覺……」被嚇到的我第一時間，利用觸角產出的淡白鱗粉，落在真司似醒非醒的臉龐上，過幾秒對方的眼皮又變得沉重而闔上了。


　　鬆口氣的我，繼續彎腰，伸手抓起如瀑落下的白長髮，將如絲綢般柔順的它們撥弄回耳後，富含水分的鮮嫩朱唇湊到真司毫無防備的臉頰上，蜻蜓點水式地吻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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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就是今天，非今天不可了！我要努力讓我的第一位客人滿意！


　　「深白小姐……」、「老闆娘……」、「深白姐姐！」……


　　完全沒有半個人願意讓我接待……難道是先前做清潔工做太久，導致大家都認為我只是清潔工了嗎……


　　深白和我對上了眼，也只能露出苦笑來。


　　「那個，請問……」一道女聲喚住了我，轉頭一見才認出是昨天直接略過我的女ＯＬ。


　　「是的！歡迎光臨，請問需要什麼嗎？」


　　「是這樣子的，我前陣子收到一位工作同事的玫瑰花，這位同事我已經喜歡許久了，但我又不太敢當面跟他說，所以收到玫瑰的瞬間我真的很高興，所以我想要向他告白，前幾天我也來過這裡買鬱金香寄給他當作是我的回應，但是到現在對方都沒有給我消息……」


　　「鬱金香啊……您上次買的是什麼顏色呢？」


　　「是黃色的。」


　　「那我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請跟我來。」我領著ＯＬ來到鬱金香區，解釋道：「黃鬱金香的花語是『高貴、珍重、財富……還有沒有希望的愛』。所以我想應該是你當時購買的時候，並沒有表明清楚送人的動機，才會買錯了吧？對方應該是誤會了，以為你並不喜歡他，所以才沒有消息。」


　　聽到我這麼解釋，女子頓時恍然大悟，神情開始慌張起來。


　　「不過也請別擔心，只是誤會的話，只要去把誤會解開不就好了嗎？既然你們倆互相喜歡，還是對方先提告白的，我想對方一定也很重視妳，所以我相信對方一定會理解的。」


　　「是……是這樣子嗎……說得也是呢！」


　　很好！理解了送花用途，也讓客人露出笑容了，接下來是……


　　「如果想要回應他人的告白……又是鬱金香的話，應該要選紅色的才比較適合，紅鬱金香的花語是『愛的宣言、喜悅、熱愛』等等……我們店內有花束跟花籃兩種樣式，花束浪漫，花籃則是莊重，講到這裡我想客人妳應該有了答案吧？」


　　「呵呵──嗯，我選花束。」


　　「好的……另外，這是我的一個小建議，如果想要化解誤會並表達真正愛意的話，直接抱著花當面送給對方比較好哦！畢竟你們倆互相喜歡，在一起相處什麼的也是遲早的事情，不如這一次勇敢地站在他面前說怎麼樣？」


　　ＯＬ聽完思考一會兒，覺得我說的也很有道理似點著頭，最後給出了答案：「嗯！就這麼辦好了！」


　　最後，我將處理好的精美紅鬱金香花束，交到ＯＬ手上，她對我鄭重道謝後便帶著笑臉走出店外。


　　深白走過來牽起我的手，抬頭與我四目相交講：「真厲害！你講的那些我有很多都不知道呢……」


　　「因為以前我為了工作考證照，可是看了上千、上萬題的題庫啊。」


　　我成功讓第一位客人滿意地走出店外了……這算是好的開始吧？今後我也要繼續努力，成為能配得上──


　　「啊！和樹君！」深白突然放開我的手，這讓我的思緒突然行進到一半就被斷掉了，她快步跑向一名剛推開門的青年，熱情握住對方雙手。


　　……


　　這青年年紀目測與我差不多，只不過那陽光帥氣的外表、壯碩精實的身材，深植人心的笑容、明星型男的打扮……跟我是完全不一樣的次元。


　　「和樹君！你從加拿大回來怎麼都不先通知我呢？」


　　「啊哈哈……抱歉抱歉，因為剛回日本還有很多事情要忙，不過我腦袋裡一直都惦記著，只要我一有空閒時間，就會第一個來見妳哦！」


　　……


　　深白不忘轉身為我介紹：「啊──真司，這位是在我剛開店時就幫了我很多的和樹君。」


　　不過我的心情完全不在乎，只在乎那雙被深白熱情握住的手，那雙不是我的手，那雙屬於別的男性的手……


　　和樹走過來，我禮貌性地對他微笑，但其實一點笑意都沒有。


　　他伸出手來，對我露出陽光般和藹的微笑，講：「我的名字叫做齋藤和樹，請多指教了，真司君。」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