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
本章節 1918 字
更新於: 2018-09-22
「見鬼了，媽的，簡直見鬼！」
帕卓的吼聲在整座帳篷內震盪。
隔天中午，男人酒酣耳熱地高歌回來了，就像往常的婚禮一樣，男人們接受款待，並回家準備休息；帕卓一邊喝酒一邊騎著馬，就連回來時腳步也是醉晃晃地，然而在聽見白瑪的事後，帕卓的醉意被嚇跑了大半。
他在帳篷內踱步，不時瞪著坐在角落的柯爾克、啜泣的阿媽、以及德吉梅朵。當然，還有幾個默不作聲，卻等著看戲的老友們。整座帳篷內，只有德吉梅朵的神情一派輕鬆，她咬著煙斗，悠哉地靠著軟墊坐在地毯上。
「我耳朵還聽得見呢，你真當我老啦？帕卓？」
「阿媽，我不是……但妳瞧，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金央偷了白瑪的項鍊，然後自己上了嫁車？她搞什麼！」帕卓用力擊掌，雙眼睜得渾圓，「還有，妳們這些女人是怎麼搞的？為什麼沒第一時間派人來通知！」
「馬兒都被你們騎去了，再說、金央若真的嫁過去，我們哪來得及阻止？」白瑪的母親拚命擦著淚，止不住地垂頭啜泣。
「所以就這麼給她成了？親姐姐搶了自己妹妹的丈夫？昨兒個慶典上，她大概還在馬車裡笑話我們呢！這像樣麼！」帕卓吼著，整個脖子跟臉都粗紅起來，卻只是讓他的妻子哭得更厲害了。
「夠啦。說這麼多，到底誰能戴上珍珠項鍊，誰就是真新娘。金央會把事情搞成這樣，帕卓，你也有責任。」德吉梅朵吐著煙花，在一旁悠悠說道。
「我──我做錯了什麼？」
「你一心偏愛白瑪，這事兒誰都曉得；我早說要讓金央也找個一樣好的夫婿，你面子拉不住，不聽麼，也不敢向有錢人家提，淨找些不三不四的對象，逼得她搶婚，不怪你怪誰呀？」
「阿媽……話不是這樣說……有錢人難尋啊……」在德吉梅朵面前，帕卓好像突然矮了一截，就連站著身子也勝不過梅朵的氣勢。
「那就沒啥好說的了，你只會在這裡吼也沒用。」德吉梅朵輕輕招手，喚來白瑪的母親，用蒼老的古銅色手掌揉著她的頭髮。「江央，妳去找朗剛，叫他再去一趟丹巴的家，問丹巴願不願意把金央帶回來。其他的訊息別透露太多。」
「是，阿媽。」她抹去淚水，吸著鼻子走出帳篷。
而帕卓雙手交疊在胸前，失去主導權的他只能焦急地跺著腳。
「那柯爾克呢？柯爾克又是怎麼回事？」他悶聲問。
眾人立刻將視線集中在柯爾克身上，彷彿早就想談論他似的──柯爾克仍跪坐在地，雖然昨天被女人們毆打，但傷勢似乎並不嚴重，都只是些皮肉傷──男人回來後，他被眾人押來見德吉梅朵，當然也在梅朵的指示下鬆綁了。
「我才想問呢，你不是說要把金央配給他？」梅朵指著柯爾克，讓他驚訝一顫。
「什麼？」柯爾克身子險些要跳起來。
「我──我先前是說笑的，沒認真！阿媽妳別亂說！」帕卓尷尬地低吼。
「是嘛。總之，昨夜江央替白瑪驗身了，什麼問題也沒有。也就是說，這全是金央一手策劃的，只是這個外族人剛好被利用罷了。」梅朵繼續說著，那冷靜的態度著實讓柯爾克驚嚇不已。這個叫作德吉梅朵的婆婆，理智得讓人心生畏懼。
「那娃子！不行，我得跟朗剛去一趟，不親自去把金央揍一頓，我嚥不下這口氣！」
「夠了。親姐姐搶走妹妹的對象，在我們家族裡也不是頭一遭了。」梅朵嘆了口氣，尖酸的話語隨著煙霧吐出。「老鼠的孩子會打洞啊……金央這孩子大概也像拉姆達瓦吧。」
眾人沉默下來，心裡想的大概也是同一件事。「……金央明明是像妳唄。」不知道是誰悄悄說了這句話，但沒有人敢接應。
而梅朵則在煙霧中躺下身子，喃喃低吟著：「依我看來，比起金央，你還是先煩惱白瑪今後的打算吧。」
「有甚麼好煩？等朗剛把金央帶回來，就能讓白瑪過去了。」帕卓不死心地說。
梅朵沒有回應，反而輕笑出聲。
柯爾克看著這一幕，他也聽出帕卓只是逞強，事情絕對沒那麼簡單。更何況，芽族並不是沒有這種例子，只是通常是男人去搶妻，沒人遇過一個女人竟會為了有錢的丈夫，爭到這等地步。
金央若非算好一切，怎麼可能有這膽子實行？早從她下山回來之後，就在策劃這些事了吧。
當討論結束後，柯爾克隨著帕卓走出帳篷，冷風依然無情撲來，但他也已習慣這裡的氣候，早上是烈陽、下午是狂風，晚上又是極冷。就像白瑪家的婚事，竟能在這一夕之間變了調。他不禁感到唏噓。
「抱歉，柯爾克……打傷你了。」帕卓抓著鬍鬚，尷尬地想找回自己的男性氣魄。「但你下次別再聽信……唉，算了。這也不該怪你。反倒是我們家讓你看笑話了。」
「誤會解開就好。」柯爾克搖搖頭。
「再待個幾天吧，嗯，好歹，讓我確保你傷勢都好了，我再送你下山。怎麼樣？」突然，他的大手摟住柯爾克的肩膀，為了掩飾自己的不安，他的表現顯得特別親暱。
然而柯爾克的眼神卻越過帕卓，落在不遠處，白瑪孤伶伶的身影上。
──戴著珍珠項鍊的新娘才是真正的新娘。
他想起金央曾經說過的話，這才感到一絲涼意。
山神啊，這風也吹得太大了。
帕卓的吼聲在整座帳篷內震盪。
隔天中午，男人酒酣耳熱地高歌回來了，就像往常的婚禮一樣，男人們接受款待，並回家準備休息；帕卓一邊喝酒一邊騎著馬，就連回來時腳步也是醉晃晃地，然而在聽見白瑪的事後，帕卓的醉意被嚇跑了大半。
他在帳篷內踱步，不時瞪著坐在角落的柯爾克、啜泣的阿媽、以及德吉梅朵。當然，還有幾個默不作聲，卻等著看戲的老友們。整座帳篷內，只有德吉梅朵的神情一派輕鬆，她咬著煙斗，悠哉地靠著軟墊坐在地毯上。
「我耳朵還聽得見呢，你真當我老啦？帕卓？」
「阿媽，我不是……但妳瞧，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金央偷了白瑪的項鍊，然後自己上了嫁車？她搞什麼！」帕卓用力擊掌，雙眼睜得渾圓，「還有，妳們這些女人是怎麼搞的？為什麼沒第一時間派人來通知！」
「馬兒都被你們騎去了，再說、金央若真的嫁過去，我們哪來得及阻止？」白瑪的母親拚命擦著淚，止不住地垂頭啜泣。
「所以就這麼給她成了？親姐姐搶了自己妹妹的丈夫？昨兒個慶典上，她大概還在馬車裡笑話我們呢！這像樣麼！」帕卓吼著，整個脖子跟臉都粗紅起來，卻只是讓他的妻子哭得更厲害了。
「夠啦。說這麼多，到底誰能戴上珍珠項鍊，誰就是真新娘。金央會把事情搞成這樣，帕卓，你也有責任。」德吉梅朵吐著煙花，在一旁悠悠說道。
「我──我做錯了什麼？」
「你一心偏愛白瑪，這事兒誰都曉得；我早說要讓金央也找個一樣好的夫婿，你面子拉不住，不聽麼，也不敢向有錢人家提，淨找些不三不四的對象，逼得她搶婚，不怪你怪誰呀？」
「阿媽……話不是這樣說……有錢人難尋啊……」在德吉梅朵面前，帕卓好像突然矮了一截，就連站著身子也勝不過梅朵的氣勢。
「那就沒啥好說的了，你只會在這裡吼也沒用。」德吉梅朵輕輕招手，喚來白瑪的母親，用蒼老的古銅色手掌揉著她的頭髮。「江央，妳去找朗剛，叫他再去一趟丹巴的家，問丹巴願不願意把金央帶回來。其他的訊息別透露太多。」
「是，阿媽。」她抹去淚水，吸著鼻子走出帳篷。
而帕卓雙手交疊在胸前，失去主導權的他只能焦急地跺著腳。
「那柯爾克呢？柯爾克又是怎麼回事？」他悶聲問。
眾人立刻將視線集中在柯爾克身上，彷彿早就想談論他似的──柯爾克仍跪坐在地，雖然昨天被女人們毆打，但傷勢似乎並不嚴重，都只是些皮肉傷──男人回來後，他被眾人押來見德吉梅朵，當然也在梅朵的指示下鬆綁了。
「我才想問呢，你不是說要把金央配給他？」梅朵指著柯爾克，讓他驚訝一顫。
「什麼？」柯爾克身子險些要跳起來。
「我──我先前是說笑的，沒認真！阿媽妳別亂說！」帕卓尷尬地低吼。
「是嘛。總之，昨夜江央替白瑪驗身了，什麼問題也沒有。也就是說，這全是金央一手策劃的，只是這個外族人剛好被利用罷了。」梅朵繼續說著，那冷靜的態度著實讓柯爾克驚嚇不已。這個叫作德吉梅朵的婆婆，理智得讓人心生畏懼。
「那娃子！不行，我得跟朗剛去一趟，不親自去把金央揍一頓，我嚥不下這口氣！」
「夠了。親姐姐搶走妹妹的對象，在我們家族裡也不是頭一遭了。」梅朵嘆了口氣，尖酸的話語隨著煙霧吐出。「老鼠的孩子會打洞啊……金央這孩子大概也像拉姆達瓦吧。」
眾人沉默下來，心裡想的大概也是同一件事。「……金央明明是像妳唄。」不知道是誰悄悄說了這句話，但沒有人敢接應。
而梅朵則在煙霧中躺下身子，喃喃低吟著：「依我看來，比起金央，你還是先煩惱白瑪今後的打算吧。」
「有甚麼好煩？等朗剛把金央帶回來，就能讓白瑪過去了。」帕卓不死心地說。
梅朵沒有回應，反而輕笑出聲。
柯爾克看著這一幕，他也聽出帕卓只是逞強，事情絕對沒那麼簡單。更何況，芽族並不是沒有這種例子，只是通常是男人去搶妻，沒人遇過一個女人竟會為了有錢的丈夫，爭到這等地步。
金央若非算好一切，怎麼可能有這膽子實行？早從她下山回來之後，就在策劃這些事了吧。
當討論結束後，柯爾克隨著帕卓走出帳篷，冷風依然無情撲來，但他也已習慣這裡的氣候，早上是烈陽、下午是狂風，晚上又是極冷。就像白瑪家的婚事，竟能在這一夕之間變了調。他不禁感到唏噓。
「抱歉，柯爾克……打傷你了。」帕卓抓著鬍鬚，尷尬地想找回自己的男性氣魄。「但你下次別再聽信……唉，算了。這也不該怪你。反倒是我們家讓你看笑話了。」
「誤會解開就好。」柯爾克搖搖頭。
「再待個幾天吧，嗯，好歹，讓我確保你傷勢都好了，我再送你下山。怎麼樣？」突然，他的大手摟住柯爾克的肩膀，為了掩飾自己的不安，他的表現顯得特別親暱。
然而柯爾克的眼神卻越過帕卓，落在不遠處，白瑪孤伶伶的身影上。
──戴著珍珠項鍊的新娘才是真正的新娘。
他想起金央曾經說過的話，這才感到一絲涼意。
山神啊，這風也吹得太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