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成熟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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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什麼問題？先知道跟後知道有差嗎？」
「當然有啊！若開季他們才發現怎麼辦？影響比賽狀態怎麼辦？」
「那也是他們沒有仔細確認名單的錯，不是妳的問題，也不是妳該去告訴他們。」

莊錦嵐轉開視線，不想讓自己顯得像在說教。

「這些情緒他們自己得想辦法消化，如果影響比賽，那是他們不稱職。」

夏日聞言愣住，近乎是被這一席話當頭棒喝。或許這正是她的盲點，她不該過度揣測成員的想法，甚至將這些壓力施加於其他無關的選手身上－－CDR的判斷也沒有錯誤，不管早或晚，DayNight他們總會發現SKY回歸第9區的事實。

是她擔憂過頭了？過度關心了？無言以對的夏日反省著，深知這是自己的壞毛病而霎時有些沮喪。要好的朋友曾評論她非常適合這份工作；卻也非常不適合－－她對選手的照顧、以及近乎守護雛鳥的使命感，容易讓她涉入過多非隊務的情況，這有好處，也會有壞處。

再次變得靜默的氛圍中，選手們似乎有點不知所措，夏日向他倆扯起一個微笑。

「……小嵐說得有道理，是我想太多了。」
「夏日姐對選手一向很關心嘛，沒事啦。」

為了緩和領隊與搭檔之間的氣氛，曲瑞斌安撫了夏日一句，試著轉換話題。

「話說回來，DayNight真的是因為想等SKY回歸才不再跟人搭檔嗎？」
「這個嘛……」

然而他隨後拋出的這個問題，還真把夏日給問倒了。

她與前DG9的成員們還沒有熟到可以打探傳言地步。ARS7的選手合約內容她也僅是因為協助行政流程而略知一二。況且，透漏選手的合約內容不符合職業道德，若非必要她不會跟人提起。

「這個……你們有機會再自己問問他好了。」

最後，她僅是略顯為難地輕笑兩聲，回答得模稜兩可。不同於曲瑞斌的好奇，莊錦嵐似乎對這種話題不大有興趣，再次開始撥放自己的賽中VOD，自顧自下了結論。

「DayNight剛離開DG9的時候也有跟其他Rider搭檔過，只是成績都不怎麼樣。他是因為什麼理由決定單人打線，對我們來說都沒有影響。」

投影畫面的亮光淺薄地照映在他年輕的臉孔上，黑髮少年盯著螢幕的眼神有些游移，不大專注。

「剛剛檢討時他也有說，他有信心一個人頂住一線，若不行的話上面自然會決斷要找新的Rider或是跟他解約。」

「才打一季就解約嗎……還真是現實主義……」
「不管是哪個公司，都只想要能創造好成績的隊伍；選手也只想去有機會贏的隊伍，大家不都是這樣？」
「嗯……我懂啦。」

明明年紀最小，卻道出這樣老成的大實話，夏日每每看著這樣的莊錦嵐，心底都有些難以言述的苦澀。不過，他說得一點也沒錯，在《幽靈馬》大紅大紫的現下，擁有一支職業戰隊就像是購買長期廣告，若戰隊成績不佳，無法獲得版面與討論度，對於贊助商來說等同把錢扔進水裡。若有心想調整、撤換選手或後勤的都還算好，真正炒短線的公司，甚至可能直接抽手撤資，讓選手們自生自滅。


原本就開始得晚的晚餐總算告一段落，桌上的食物大多已剩下空紙袋，夏日邊反芻著今日的討論，邊著手開始收拾桌面。曲瑞斌見狀也起身幫忙，順道把伸長脖子似乎也想加入的莊錦嵐打發到一邊、乖乖看他的影片。上次請隊長拿飲料杯去廚房，轉眼間已打翻一地，原本幾秒鐘就能完成的小事，最後多耗費一小時清理濕濡的地板與沙發。

「對了、對了，前陣子領隊會議後我跟其他區的人聊了一下，他們都說選手裡面像CDR那麼貼心的不多了，大家都這樣講欸。」

當與棕髮青年並肩在水槽沖洗可回收物時，夏日感嘆地說。

「很多選手吃完飯就都丟在桌上，然後就跑去練習或做自己的事了，5區的領隊就有跟我抱怨，說感覺應徵的是保母而不是領隊。」
「呵呵，或許比起選手，我比較適合當後勤喔？」
「真的假的啦，才剛要開季，你不要嚇我！」

面對吃驚的女孩，曲瑞斌笑得更開心了，不知是在回答夏日的問題，或是在自言自語，他手裡洗著油膩的餐具，喃喃地說「我還沒到退役的時候啦」。

「對啊！你才22歲，還有好幾年可以打吧！」
「22歲啊……ARASHI才19歲哩。」

CDR往槽內甩了甩水，將洗好的餐具放入瀝水的籃子中，以毛巾擦拭雙手後站在一旁等待夏日完成工作。

「你們都還很年輕吼，別想太多啦。」
「想太多的是夏日姐吧，妳很擔心DayNight他們喔？」
「當然啊！大家都是ARS7的隊員……只是我跟你們認識比較久，所以……」
「ARASHI有時候說話有點傷人吧，妳別往心裡去。」

被看穿的女孩有些不好意思，重重地拍了曲瑞斌的背後一下。

「沒事！我相信小嵐不是覺得我多管閒事，只是覺得這不是我的工作。」
「我也覺得他是那個意思，別看他那樣，他很信任妳的。」
「這……我就看不出來了……」

結果變成站在廚房門口小聲閒聊的二人，之中突然插入了做為話題中心的莊錦嵐的聲音，他遠遠地問「要不要擦桌子？」，但這提議被曲瑞斌無情駁回，他回頭拿起抹布打算完成這份工作。

「小嵐最信任的人應該是你才對。」

再次擦肩時，面對夏日的評語，曲瑞斌綠寶石般的眼神深處，曖曖閃耀著一股難以捉摸的光。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地答覆「或許吧」，便前往客廳。玄關此時也傳來動靜，是前DG9的三人組回來了。

「欸？領隊還沒下班啊？忙到那麼晚？」
「喔，沒有啦，我剛剛跟他們一起吃飯，差不多要回家了，我明天早上請假。」

女孩指了指曲瑞斌與莊錦嵐，便回辦公室拿包包。三對二的選手小團體略顯生疏地彼此互點點頭，打過招呼。房以謬突然想起他們停留在此的目的，衝著辦公室內呼喚夏日。

「領隊！妳要不要喝飲料？我們有多買喔！」
「飲料？冰箱不就有嗎？怎麼還在外面買？」

拿著鑰匙與包包回到客廳的夏日，提出與稍早一樣的疑問。金髮少年神秘兮兮地湊近她，卻以大家都能聽到的音量說「因為DayNight請客」。

「嘩，DayNight付錢？那我要！」
「也有隊長跟CDR的喔！你們看要哪一種吧？」

聞言，莊錦嵐與曲瑞斌也湊近桌邊，被還不大熟稔的隊友請客，他們看來稍微有點羞赧。

「我喝紅茶，謝謝啦，DayNight。」
「我喝奶茶，謝謝。」

速速選擇好飲料，隊長搭檔便回房準備盥洗；而夏日也拎著手搖杯回家。前DG9的成員們在剩餘的冷飲中各自選定，整理好垃圾，打算回樓上輪流洗澡後就寢。

「好！有了哥的飲料戰術，我們跟隊長還有CDR又親近了一點。」
「這是什麼奇怪的說法啊……」
「還是哥比較會做人，還好我們有多買，沒想到領隊也還在。」
「CDR才會做人哩，你沒看他是比較價格以後才選了最便宜的紅茶嗎？」
「哎？是這樣嗎？我以為他就喜歡喝紅茶啊？」

邵子潮聳肩，他也是無意間撇見這個小細節。老實說他很欽佩曲瑞斌，年紀比自己小一歲，卻把難搞的莊錦嵐照顧得妥貼，在這支互不熟悉的隊伍有摩擦時也常跳出來當和事佬－－但真要清算起來，大部分的衝突幾乎都是因隊長說話直接而引發，那麼身為搭檔、又共事最久的CDR跳出來為莊錦嵐緩頰，似乎也合理。

要從三人與兩人變成五人，似乎還有一段路要走，然而開賽在即，尚還青澀的新生ARS7似乎只能臨陣磨槍、先上場再說。三人熄滅走廊大燈、互道晚安－－今晚，似乎也將懷抱著連他們自己都難以覺察、埋藏於深處的一絲不踏實感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