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5 「我們去買飲料。」
本章節 4042 字
更新於: 2022-07-08
2157年12月1日，上午十一點，仙境大樓，十二層
「你等一下有事嗎？」
李博洋和MIO離開後，里奧突然開口，高宇維一度以為自己聽錯。
「你在跟我講話？」高宇維看向里奧。
里奧挑眉，「不然還有誰？」
高宇維微愣，「我沒事，你要幹嘛？」
里奧指著高宇維不喝的紅茶，「你不是嫌很難喝？」再指著窗外，「我們去買飲料。」
「你現在，」高宇維停頓，「是在邀我出門嗎？」
「沒錯。」里奧皺眉，「你是聽不懂人話，還是腦子有問題？」
……好吧。高宇維心想。里奧這趟任務不只克服紅國王、解決心魔，也不再用對「宇維少爺」的態度對待自己，變回學生時期的相處模式。
「我現在的身分不方便外出。」高宇維表示。
「你不要用這副外表出門。」里奧說：「換個年紀、換個衣服，拿掉你的高帽，連第一代水果塔都認不出你。」
事實證明：高宇維的脾氣真的很好，不僅沒有因為里奧的態度生氣，還乖乖照他的意思做──房間想起時鐘的「滴答、滴答」聲，高宇維的外表從十二歲少年，變成一名灰色頭髮的成年人。他默默拿掉帽子，也摘掉眼罩，用瀏海把右眼遮住。
「這是十八歲的外表嗎？」里奧問。
「什麼十八，明明是三十。」高宇維白眼。
「哪有人三十歲長這樣？」
「是你自己長太老。」
因為都不出門，高宇維的皮膚有夠白，白到里奧覺得很不健康，加上身高矮了里奧整整一顆頭，種種特徵讓高宇維看起來很幼，只比少年的外表長幾歲。
「你穿這個。」
里奧從房間拿出一件黑色長褲，和一件紫色的長袖衣。高宇維困惑，「哪來的？」
「雪檸之前買的，但尺寸太小，我穿不下。」
「……能把你的衣服買成我的SIZE，她也是很厲害。」
換完衣服，高宇維發現褲子尺寸剛好，衣服卻太大，紫色的上衣穿在他身上鬆垮垮的，手只能縮在袖子裡。
高宇維無言，「既然是買給你的，為什麼尺寸差這麼多？」
里奧聳肩，「她不擅長在網路買衣服，不是太小就是太大。」
高宇維傻眼歸傻眼，但對象是賴雪檸，卻也不怎麼意外。
高宇維問里奧：「我們要去哪？」
里奧回答：「跟著我。」
說完，高宇維被莫名其妙帶出門。一路上，他看著腳下的人行道、路上的自駕車、商店的玻璃櫥窗，以及掛在空中的太陽……身處人群之中的感受很奇妙，許多人因為他少一隻手臂而側目，但高宇維不在意。
「里奧。」
「嗯？」
「你的異性緣真好。」高宇維挖苦：「好多女孩在看你。」
「我不需要那種東西。」
「你應該在胸前掛個牌子，上面寫『我女兒剛出生』。」
「哈。」
兩人的聲音都沒什麼起伏，連開玩笑都是平平淡淡的語調，但這樣就夠了──里奧不要求高宇維變回以前，只要主從關係不是他們的全部。
「到了。」里奧停下腳步，抬頭看著店家的投影招牌，「上次和葛蕾絲他們逛街，發現這裡開了一家。」
高宇維抬頭，看到那個藍底黃字的招牌，無神的眼睛第一次閃過悸動。里奧笑了一聲，問他：「以前學校側門有一家，你還記得嗎？」
「當然。」高宇維說：「因為星期一症候群，我們和紅鶴每個禮拜一都會買，也是我喜歡上紅茶的契機。」
「……我的天，那竟然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那是一間專賣茶飲的飲料店，起源自高宇維的家鄉；時至今日，已經變成國際知名品牌，店裡裝潢走英式復古風，木製的內用坐位十分雅緻。
「大杯紅茶微糖微冰，對吧？」
里奧念了一段很像咒語的東西。一股懷念的感覺湧上高宇維心頭，他點頭，「嗯。」
利用桌子內建的電子菜單，里奧用手指點幾下，就完成了點餐和付款，運輸機器人迅速送上飲料，里奧特別備註使用外帶杯，那才是高宇維熟悉的包裝。
「如何？味道有變嗎？」
看高宇維插著吸管、喝了一口，露出心滿意足的幸福表情，里奧也知道答案是什麼，會心一笑。
「你的珍奶呢？」換高宇維問。
「珍珠口感不太一樣。」
「借我喝。」
高宇維不管里奧有沒有喝過，直接用吸管吸了一口，嚼嚼。
「比較硬。」高宇維也說：「以前的珍珠比較好吃。」
「這裡是美洲。」里奧表示：「茶的味道沒有跑掉，就很不錯了。」
高宇維用吸塵器的速度把自己的紅茶喝完，命令里奧：「我還要。」
「一杯嗎？」
「五杯。」高宇維眼神篤定，「還要三杯珍奶，總共八杯。」
里奧說：「你會糖尿病。」
高宇維反駁：「可以得的話，我早就得了。」
只是問好玩，里奧不期待高宇維說出多正經的答案。
「錢算你的。」
「嗯。」
「你要不要把這個品牌買下來？」
「我考慮。」
如高宇維所願，八杯飲料一次送上，高宇維非常開心，但在里奧眼裡，那八杯飲料是碳水化合物組成的地獄，有夠可怕。
「里奧，你覺得博洋會留下來嗎？」
喝到第三杯紅茶時，高宇維突然開啟正經話題。里奧反問：「在這裡聊？」
高宇維回應：「我開了封鎖線。」
里奧定睛一看，發現他們周圍不知何時，圍了一條灰底白字、寫著「Mad Hatter」的封鎖線。
「你覺得博洋會留下來嗎？」高宇維再問一次。
「很難說。」里奧回答：「你和晴煬哪個重要，對博洋而言，是很困難的抉擇。」
「真難過，我以為他會毫不猶豫選擇我。」高宇維說。
「現在的博洋，是那個曾被父親疼愛的孩子，你已經不是唯一了。」里奧瞪了一眼高宇維，「不要咬吸管，壞習慣。」
高宇維放開嘴巴，「博洋和晴煬，會乖乖坐以待斃嗎？明知道自己會被李仲翔吞噬。」
「我覺得不會。」里奧單手撐頭，「我也不認為有解決方法，對象是李仲翔。」
「獅鷲不可能不明白。」高宇維沉思，「這次，她用MIO解決博洋，這個策略非常漂亮，也成功了。」
「但她沒對晴煬出手。」里奧說。
「她任性歸任性，牽扯到艾莉絲體系，獅鷲會格外謹慎，估計是在觀察晴煬；之所以和紅鶴合作，八成是為了拖延時間。」高宇維說：「接下來的日子要格外小心，紅鶴一定會動手動腳，我們接下來不宜有大動作。」
「所以，你打算搞小動作。」里奧說出高宇維的心聲：「下一個目標是薩拉凱爾，對吧？」
「先說，我不打算把薩拉凱爾毀掉。那是宗教團體，亂搞會出事。」
高宇維喝完第三杯紅茶，第四杯改喝珍珠奶茶，插了一根新的吸管。
「里奧，我想做個實驗。」
高宇維一邊玩從杯身滴到桌子的小水珠，一邊說：
「我想利用李仲翔和小約翰（Yohanna）的共鳴。」
「順利的話，可以一箭三鵰。」
高宇維玩水珠的手停了下來。
「但是晴煬，我對不起他。他沒有好的過去，也沒有值得展望的未來，彷彿生來註定被李門蹂躪，可憐的孩子。」
看著高宇維什麼也沒有、卻很疲累的臉，里奧這些年礙於身分，今天他終於鼓起勇氣問：「你還好嗎？」
「嗯？」
「剛剛在博洋麵前，聊了很多不開心的事。」里奧問：「為什麼要說謊？」
「我沒有說謊啊。」高宇維反駁。
「你有。」里奧很肯定，「為什麼要假裝？你明明很在意他們。」
高宇維的眼睛垂下來，「我不恨獅鷲，這是事實。」
「我知道你不恨，但是家人──」
里奧停頓。吸氣，吐氣，繼續說：「但是提到家人，你不用強迫自己冷靜；你剛剛的態度，好像你根本不在乎。」
高宇維沒有回話，里奧再說：「這些年我過得非常不好。雪檸死後，我的意識幾乎要被紅國王吞噬。你為了逼我振作，裝成一副走出來的模樣，荒謬的是我竟然相信了。」
「你現在為什麼不相信？」高宇維反問。
「我現在的腦袋很清醒，足以看破你拙劣的演技。」
里奧的聲音不慍不火，但高宇維知道，他在生氣。
高宇維表示：「剛剛是在博洋麵前，我總不能哭吧？」
里奧反駁：「你提到李仲翔他們被殺時，就快哭了。」
高宇維解釋：「那是不甘心，不一樣，我不能在部下面前露出害怕的樣子，他們會被我影響。」
「那，」里奧退一步，「在我、葛蕾絲、赫密士面前，就不需要隱瞞了，可以嗎？」
「……。」
「你一直和大家保持距離，這不是好事。神秘感和距離感，會讓你離他們越來越遠，我這些年就有這種感覺。」里奧補一句：「當然，也可能是我個子太高，物理上的遠。」
一米七的高宇維瞪了一米九的里奧一眼，一米九的里奧假裝沒看見。
高宇維說：「……我會考慮。」
里奧用指甲敲兩下桌子，「不可以考慮，現在就執行。」
高宇維皺眉，「吵死了，不要命令我。」
里奧面無表情道歉：「宇維少爺對不起，小的知錯了。」
氣死。高宇維的額頭爆出青筋。里奧那才不是道歉，他平常不會那樣叫自己，擺明是在挖苦。
「話說，」高宇維喝完第四杯，「你真的沒事了嗎？」
里奧表示：「跟尼可拉斯的狀況差不多，我也和紅國王達成了協議。」
「我不是說那個。」高宇維挑明：「我指的是你的病。」
「病？」
「你那些症狀，已經算憂鬱症了吧？雪檸剛走時，你連床都爬不起來，別以為我不知道。」
里奧覺得奇怪，這幾年他們見面次數很少，明明互有隱瞞，卻都瞞不住對方，總是莫名其妙被發現。
「坦白說，我不知道那是『憂鬱』，還是『憂鬱症』，我也沒看過醫生。」里奧說：「但可以確定，這幾年過度壓抑，對身心靈造成不小傷害，可能一輩子都好不了，也許，我的身體有四分之一已經死了。」
高宇維的第五杯，「那怎麼辦？」
里奧聳肩，「沒怎麼辦，也不是壞事。」
「怎麼說？」
「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里奧把手放到後頸，「經歷這些，我的思考方式改變了。雖然負面想法居多，但看事情的角度、深度、廣度，一切都變得不一樣，感覺比以前更……透徹嗎？我不知道怎麼形容，總之很神奇。」
「聽起來很像小說設定。」高宇維表示。
「不真實的事一直在發生，比小說離奇。」
「哈！」
聽到里奧的話，高宇維竟然笑了。笑得莫名其妙，笑得瞇起雙眼。
「不管現在的你變成怎樣，我對你的看法都不會變。」
雖然還是沒有情緒的聲音，但高宇維這些話，聲音明顯有了起伏。
「里奧．懷特這個人，不管活到幾歲，都是脾氣爛死的討厭鬼。」
「哈！」
里奧竟然也笑了。笑得莫名其妙，笑得瞇起雙眼。
「你也一樣。」里奧反擊：「不管身份多高，都是幼稚的死小鬼。」
「總比一米九的白髮老人好。」
里奧終於喝完他的珍珠奶茶，目標鎖定高宇維剩下的那杯紅茶，「我要喝你的。」
「不要。」高宇維拒絕，「你自己買。」
「你出錢的比較好喝。」
「去死吧，混蛋。」
說完，高宇維把吸管的塑膠套扔到里奧臉上，生氣的里奧伸手要搶紅茶，但被高宇維搶先一步、把紅茶拿到自己面前。
不甘示弱的里奧再搶一次，只有一隻手的高宇維意外快速，把紅茶舉得很高，但里奧的手很長，手指幾乎就要勾到杯子。
因為封鎖線，周圍的人不只聽不到，也看不見他們。他們就這樣玩了一個下午，直到被葛蕾絲call回家。至於里奧被葛蕾絲罵得多慘、還被罰洗晚餐的碗盤，那就是後話了。
「你等一下有事嗎？」
李博洋和MIO離開後，里奧突然開口，高宇維一度以為自己聽錯。
「你在跟我講話？」高宇維看向里奧。
里奧挑眉，「不然還有誰？」
高宇維微愣，「我沒事，你要幹嘛？」
里奧指著高宇維不喝的紅茶，「你不是嫌很難喝？」再指著窗外，「我們去買飲料。」
「你現在，」高宇維停頓，「是在邀我出門嗎？」
「沒錯。」里奧皺眉，「你是聽不懂人話，還是腦子有問題？」
……好吧。高宇維心想。里奧這趟任務不只克服紅國王、解決心魔，也不再用對「宇維少爺」的態度對待自己，變回學生時期的相處模式。
「我現在的身分不方便外出。」高宇維表示。
「你不要用這副外表出門。」里奧說：「換個年紀、換個衣服，拿掉你的高帽，連第一代水果塔都認不出你。」
事實證明：高宇維的脾氣真的很好，不僅沒有因為里奧的態度生氣，還乖乖照他的意思做──房間想起時鐘的「滴答、滴答」聲，高宇維的外表從十二歲少年，變成一名灰色頭髮的成年人。他默默拿掉帽子，也摘掉眼罩，用瀏海把右眼遮住。
「這是十八歲的外表嗎？」里奧問。
「什麼十八，明明是三十。」高宇維白眼。
「哪有人三十歲長這樣？」
「是你自己長太老。」
因為都不出門，高宇維的皮膚有夠白，白到里奧覺得很不健康，加上身高矮了里奧整整一顆頭，種種特徵讓高宇維看起來很幼，只比少年的外表長幾歲。
「你穿這個。」
里奧從房間拿出一件黑色長褲，和一件紫色的長袖衣。高宇維困惑，「哪來的？」
「雪檸之前買的，但尺寸太小，我穿不下。」
「……能把你的衣服買成我的SIZE，她也是很厲害。」
換完衣服，高宇維發現褲子尺寸剛好，衣服卻太大，紫色的上衣穿在他身上鬆垮垮的，手只能縮在袖子裡。
高宇維無言，「既然是買給你的，為什麼尺寸差這麼多？」
里奧聳肩，「她不擅長在網路買衣服，不是太小就是太大。」
高宇維傻眼歸傻眼，但對象是賴雪檸，卻也不怎麼意外。
高宇維問里奧：「我們要去哪？」
里奧回答：「跟著我。」
說完，高宇維被莫名其妙帶出門。一路上，他看著腳下的人行道、路上的自駕車、商店的玻璃櫥窗，以及掛在空中的太陽……身處人群之中的感受很奇妙，許多人因為他少一隻手臂而側目，但高宇維不在意。
「里奧。」
「嗯？」
「你的異性緣真好。」高宇維挖苦：「好多女孩在看你。」
「我不需要那種東西。」
「你應該在胸前掛個牌子，上面寫『我女兒剛出生』。」
「哈。」
兩人的聲音都沒什麼起伏，連開玩笑都是平平淡淡的語調，但這樣就夠了──里奧不要求高宇維變回以前，只要主從關係不是他們的全部。
「到了。」里奧停下腳步，抬頭看著店家的投影招牌，「上次和葛蕾絲他們逛街，發現這裡開了一家。」
高宇維抬頭，看到那個藍底黃字的招牌，無神的眼睛第一次閃過悸動。里奧笑了一聲，問他：「以前學校側門有一家，你還記得嗎？」
「當然。」高宇維說：「因為星期一症候群，我們和紅鶴每個禮拜一都會買，也是我喜歡上紅茶的契機。」
「……我的天，那竟然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那是一間專賣茶飲的飲料店，起源自高宇維的家鄉；時至今日，已經變成國際知名品牌，店裡裝潢走英式復古風，木製的內用坐位十分雅緻。
「大杯紅茶微糖微冰，對吧？」
里奧念了一段很像咒語的東西。一股懷念的感覺湧上高宇維心頭，他點頭，「嗯。」
利用桌子內建的電子菜單，里奧用手指點幾下，就完成了點餐和付款，運輸機器人迅速送上飲料，里奧特別備註使用外帶杯，那才是高宇維熟悉的包裝。
「如何？味道有變嗎？」
看高宇維插著吸管、喝了一口，露出心滿意足的幸福表情，里奧也知道答案是什麼，會心一笑。
「你的珍奶呢？」換高宇維問。
「珍珠口感不太一樣。」
「借我喝。」
高宇維不管里奧有沒有喝過，直接用吸管吸了一口，嚼嚼。
「比較硬。」高宇維也說：「以前的珍珠比較好吃。」
「這裡是美洲。」里奧表示：「茶的味道沒有跑掉，就很不錯了。」
高宇維用吸塵器的速度把自己的紅茶喝完，命令里奧：「我還要。」
「一杯嗎？」
「五杯。」高宇維眼神篤定，「還要三杯珍奶，總共八杯。」
里奧說：「你會糖尿病。」
高宇維反駁：「可以得的話，我早就得了。」
只是問好玩，里奧不期待高宇維說出多正經的答案。
「錢算你的。」
「嗯。」
「你要不要把這個品牌買下來？」
「我考慮。」
如高宇維所願，八杯飲料一次送上，高宇維非常開心，但在里奧眼裡，那八杯飲料是碳水化合物組成的地獄，有夠可怕。
「里奧，你覺得博洋會留下來嗎？」
喝到第三杯紅茶時，高宇維突然開啟正經話題。里奧反問：「在這裡聊？」
高宇維回應：「我開了封鎖線。」
里奧定睛一看，發現他們周圍不知何時，圍了一條灰底白字、寫著「Mad Hatter」的封鎖線。
「你覺得博洋會留下來嗎？」高宇維再問一次。
「很難說。」里奧回答：「你和晴煬哪個重要，對博洋而言，是很困難的抉擇。」
「真難過，我以為他會毫不猶豫選擇我。」高宇維說。
「現在的博洋，是那個曾被父親疼愛的孩子，你已經不是唯一了。」里奧瞪了一眼高宇維，「不要咬吸管，壞習慣。」
高宇維放開嘴巴，「博洋和晴煬，會乖乖坐以待斃嗎？明知道自己會被李仲翔吞噬。」
「我覺得不會。」里奧單手撐頭，「我也不認為有解決方法，對象是李仲翔。」
「獅鷲不可能不明白。」高宇維沉思，「這次，她用MIO解決博洋，這個策略非常漂亮，也成功了。」
「但她沒對晴煬出手。」里奧說。
「她任性歸任性，牽扯到艾莉絲體系，獅鷲會格外謹慎，估計是在觀察晴煬；之所以和紅鶴合作，八成是為了拖延時間。」高宇維說：「接下來的日子要格外小心，紅鶴一定會動手動腳，我們接下來不宜有大動作。」
「所以，你打算搞小動作。」里奧說出高宇維的心聲：「下一個目標是薩拉凱爾，對吧？」
「先說，我不打算把薩拉凱爾毀掉。那是宗教團體，亂搞會出事。」
高宇維喝完第三杯紅茶，第四杯改喝珍珠奶茶，插了一根新的吸管。
「里奧，我想做個實驗。」
高宇維一邊玩從杯身滴到桌子的小水珠，一邊說：
「我想利用李仲翔和小約翰（Yohanna）的共鳴。」
「順利的話，可以一箭三鵰。」
高宇維玩水珠的手停了下來。
「但是晴煬，我對不起他。他沒有好的過去，也沒有值得展望的未來，彷彿生來註定被李門蹂躪，可憐的孩子。」
看著高宇維什麼也沒有、卻很疲累的臉，里奧這些年礙於身分，今天他終於鼓起勇氣問：「你還好嗎？」
「嗯？」
「剛剛在博洋麵前，聊了很多不開心的事。」里奧問：「為什麼要說謊？」
「我沒有說謊啊。」高宇維反駁。
「你有。」里奧很肯定，「為什麼要假裝？你明明很在意他們。」
高宇維的眼睛垂下來，「我不恨獅鷲，這是事實。」
「我知道你不恨，但是家人──」
里奧停頓。吸氣，吐氣，繼續說：「但是提到家人，你不用強迫自己冷靜；你剛剛的態度，好像你根本不在乎。」
高宇維沒有回話，里奧再說：「這些年我過得非常不好。雪檸死後，我的意識幾乎要被紅國王吞噬。你為了逼我振作，裝成一副走出來的模樣，荒謬的是我竟然相信了。」
「你現在為什麼不相信？」高宇維反問。
「我現在的腦袋很清醒，足以看破你拙劣的演技。」
里奧的聲音不慍不火，但高宇維知道，他在生氣。
高宇維表示：「剛剛是在博洋麵前，我總不能哭吧？」
里奧反駁：「你提到李仲翔他們被殺時，就快哭了。」
高宇維解釋：「那是不甘心，不一樣，我不能在部下面前露出害怕的樣子，他們會被我影響。」
「那，」里奧退一步，「在我、葛蕾絲、赫密士面前，就不需要隱瞞了，可以嗎？」
「……。」
「你一直和大家保持距離，這不是好事。神秘感和距離感，會讓你離他們越來越遠，我這些年就有這種感覺。」里奧補一句：「當然，也可能是我個子太高，物理上的遠。」
一米七的高宇維瞪了一米九的里奧一眼，一米九的里奧假裝沒看見。
高宇維說：「……我會考慮。」
里奧用指甲敲兩下桌子，「不可以考慮，現在就執行。」
高宇維皺眉，「吵死了，不要命令我。」
里奧面無表情道歉：「宇維少爺對不起，小的知錯了。」
氣死。高宇維的額頭爆出青筋。里奧那才不是道歉，他平常不會那樣叫自己，擺明是在挖苦。
「話說，」高宇維喝完第四杯，「你真的沒事了嗎？」
里奧表示：「跟尼可拉斯的狀況差不多，我也和紅國王達成了協議。」
「我不是說那個。」高宇維挑明：「我指的是你的病。」
「病？」
「你那些症狀，已經算憂鬱症了吧？雪檸剛走時，你連床都爬不起來，別以為我不知道。」
里奧覺得奇怪，這幾年他們見面次數很少，明明互有隱瞞，卻都瞞不住對方，總是莫名其妙被發現。
「坦白說，我不知道那是『憂鬱』，還是『憂鬱症』，我也沒看過醫生。」里奧說：「但可以確定，這幾年過度壓抑，對身心靈造成不小傷害，可能一輩子都好不了，也許，我的身體有四分之一已經死了。」
高宇維的第五杯，「那怎麼辦？」
里奧聳肩，「沒怎麼辦，也不是壞事。」
「怎麼說？」
「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里奧把手放到後頸，「經歷這些，我的思考方式改變了。雖然負面想法居多，但看事情的角度、深度、廣度，一切都變得不一樣，感覺比以前更……透徹嗎？我不知道怎麼形容，總之很神奇。」
「聽起來很像小說設定。」高宇維表示。
「不真實的事一直在發生，比小說離奇。」
「哈！」
聽到里奧的話，高宇維竟然笑了。笑得莫名其妙，笑得瞇起雙眼。
「不管現在的你變成怎樣，我對你的看法都不會變。」
雖然還是沒有情緒的聲音，但高宇維這些話，聲音明顯有了起伏。
「里奧．懷特這個人，不管活到幾歲，都是脾氣爛死的討厭鬼。」
「哈！」
里奧竟然也笑了。笑得莫名其妙，笑得瞇起雙眼。
「你也一樣。」里奧反擊：「不管身份多高，都是幼稚的死小鬼。」
「總比一米九的白髮老人好。」
里奧終於喝完他的珍珠奶茶，目標鎖定高宇維剩下的那杯紅茶，「我要喝你的。」
「不要。」高宇維拒絕，「你自己買。」
「你出錢的比較好喝。」
「去死吧，混蛋。」
說完，高宇維把吸管的塑膠套扔到里奧臉上，生氣的里奧伸手要搶紅茶，但被高宇維搶先一步、把紅茶拿到自己面前。
不甘示弱的里奧再搶一次，只有一隻手的高宇維意外快速，把紅茶舉得很高，但里奧的手很長，手指幾乎就要勾到杯子。
因為封鎖線，周圍的人不只聽不到，也看不見他們。他們就這樣玩了一個下午，直到被葛蕾絲call回家。至於里奧被葛蕾絲罵得多慘、還被罰洗晚餐的碗盤，那就是後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