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瀅瀅露水情

那是一個冬末的傍晚，下班的時刻，天飄著微微細雨，大地暗而無光。
忘了帶傘的我，瀟灑的漫步雨中，享受著片刻清閒——這讓我想起學生時代的歡樂。
那才國中的屁孩年紀，我們幾個好友都不喜歡撐傘或穿雨衣，下雨了就大家比賽看誰騎車騎得快，一起在雨中飆著腳踏車回家，再各自被父母罵一頓，驅趕去洗熱水澡，若有時不幸感冒了，就會被其他人嘲笑是弱雞——那幼稚卻歡樂無比的時光，一去不復返。


渾身濕淋淋的回到家裡，空蕩蕩的家黑暗而孤寂。
我按下開關，LED燈驅散了屋內的黑暗，卻趕不走我心裡的黑，剛剛歡樂的淋雨，讓我現在更顯憂鬱。
我單身多久了呢？大概五年吧……從22歲起，我不是很想記得確切的日子，久了也已經模糊不清。

分手那天，正好有個颱風來襲，下午三點，公司為了員工的安全，宣布即刻下班！
提早下班的我，一開門就看見深愛的她，和一個男人在床上糾纏著，我的內心被15級狂風摧殘成斷垣殘壁，我感到窒息，整個胸悶痛不已！渾身像是浸泡在冰塊水裡，刺痛又寒冷。

而她見東窗事發了，還大言不慚的說她只是發洩一時的慾望，心靈上「愛」的對象仍是我。
我聽不下去她所有的藉口，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物品，把28吋的行李箱塞好塞滿，將我們同居兩年的甜蜜——我刻骨銘心的初戀，瞬間斬斷！

所以單身那麼多年，我不是不寂寞，而是怕了——怕付出愛，又會再次傷痕累累。


我用最快的速度清洗自己後，泡進十分炙熱的水裡，高溫將雨水的冰冷完全驅離我身體，帶來了舒適感。
我看著窗外冷冷的冰雨，心也同樣的冰冷……那麼多年，還是不太習慣台北的寒冷。

我舒服的泡著澡，手卻沒閒著，拿起手機點開LES交友軟體，屬名「露水」的她，正好傳訊問我在幹嘛。

我跟她在這軟體上，每天都會聊天，她很幽默風趣，她的文字總能讓我會心一笑，為我趕走工作一天的疲憊，但我們卻從未見面過。


思索幾秒後，我傳了一則訊息回應，「下班回家時淋了雨，正在泡澡。」
「我好想跟妳共浴喔！我也沒帶傘，剛回到家，我的租屋處沒浴缸。」
「那妳趕快去洗澡，洗熱一點的水，淋浴也可以驅寒。」她總是對我暗示很明顯，我卻總是裝死，從不回應她這些帶有曖昧的語言。
「妳就在一條街外，也不邀我去一起泡澡？」
「快去洗，別感冒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對她是什麼心情。

總有些若有似無的關懷與情愫，縈繞在我們之間，卻僅止於此，畢竟我們連面都沒見過，還能如何進一步？

「我已經脫光了……」她傳了這則訊息後，停頓了幾秒，才又傳下一則訊息，「先不用手機了。」
看到第一則訊息時，我在腦海中，忍不住的想像了一瞬她光裸的模樣，隨即搖搖頭，甩掉那些不該有的妄想。

我跟她在交友軟體認識兩年來，沒見過面也沒交換過照片，只偶爾會錄語音訊息聊天，連語音通話都不曾有過！
不過，她錄製的語音訊息，聲音如銀鈴般悅耳，我很喜歡她的聲音！那總讓我會不禁幻想她的模樣該是什麼樣子。
曾有一次她想約我出去，有提及彼此居住的概略位置，但最後我還是拒絕了，因為覺得見網友很奇怪。


看看時間，我起身穿衣服，將頭髮吹乾，吃了兩根燕麥棒充飢後，我又開始處理公事。

嗡嗡！我關靜音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竟然是她透過交友軟體，傳來語音通話請求，這是兩年來的第一次。
「露水，怎麼了？」猶豫大約十秒，我才允許了請求，打開擴音，把手機放在桌上講話，繼續看文件。
「小瀅妳在幹嘛呀？」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愉快，又好像有點緊張。
我的網名叫「瀅瀅」，某次聊天後，她得知自己比我大兩歲後，就總是叫我小瀅。
我看著手上的營銷報告，捏了捏眉心才回應她，「處理公事。」
「這時間還要工作？妳都沒說過妳做什麼的。」
我猶豫著要不要說我的職業，我該不該讓一個「陌生人」知道這些個人訊息？

「我是天旗娛樂的營運副總。」我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對，竟然對她說了實話。
「哇！大公司耶！而且還營運副總？妳這麼年輕呢！」她聲音激昂地說著。
「27歲不年輕了，從畢業前就進來實習，已經爬了很久才上來的。」

她停頓了幾秒後，突然又開口，「妳超厲害的！欸，我Google看到妳照片了耶！營運副總龐湘瀅，妳真的很美也很有氣質！」
我看著桌面上傳出聲音的手機，腦袋瞬間卡殼！我竟然讓她有資訊搜尋我，而我對她卻一無所知！


我當機了幾秒，才找回語言能力，「嗯……這不公平，我都不知道妳長相。」
「妳又不喜歡我，就不用看了啦，我完全比不上妳。」
「怎麼會呢？」妳聲音很好聽我很喜歡啊，但我沒說出口。
「這兩年，我一直約妳見面，妳都不肯。」
「那……反正現在妳知道我長相了，要約就約吧。」

聽到我這麼說，卻換她突然的沉默，我們之間的萬籟俱寂持續了數分鐘，直到我以為訊號斷了，她才終於開口，「小瀅，雖然我們沒見過面，但我是真的很喜歡妳，若是妳並不考慮我，應該沒有見面的必要。」
「我不知道妳長相，也不知道妳職業，我們也沒有實際相處過，我就說我喜歡妳，那也很敷衍吧？」
「所以妳覺得我在敷衍妳嗎？」
「我沒這麼說，每個人對情感的感受度不同，有人總是日久生情，也有人會一見鍾情，我個人是沒實際相處過就不會動情。」
「那不然……明天中午12點，我會在妳公司附近的翔翼咖啡廳等妳，我會穿著水藍色的洋裝。」
「好，明天見，我要先處理公事了，晚安。」

結束通話，我總覺得……一切都好虛幻，我竟然跟網友約見面了！我到底在幹嘛呀？可是心理卻隱隱期待。
我決定赴約，因為我想知道這個我喜歡的聲音，主人是什麼模樣，我一直都很喜歡她在手機裡若有似無的陪伴。


隔天中午的翔翼咖啡，我沒等到穿水藍色洋裝的她，甚至她再也不曾登入那個交友軟體……我留言控訴她的失約，她始終沒有給予任何回應！

我總覺得自己的心，被掏空了一塊，那個兩年來，每天都會陪我聊聊、會逗我開心的人不見了……明明只是陌生人，為何我覺得心痛？

我試著將自己埋沒在工作中，成了一個徹底的工作狂，每天除了睡覺以外的時間都在工作岡位上，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年。

總裁看不下去，強迫我接受人事部安排給我的第二個秘書，用來分擔越來越多的工作。
「我真的不覺得我需要兩個秘書。」
他瞪著我，口氣不容置喙，「副總階級本來就都是兩個秘書，不準妳有意見，妳很想過勞死嗎？」
我無奈的聳肩，只好隨便他。


兩天後，人事部經理帶了一個漂亮的女人到我辦公室，「龐副總，她是我們篩選出來的秘書——方苡露，是這批應聘的人之中，最優秀的，這是她的人事資料。」
「好，妳放著吧。」我抬頭看了一眼經理放在桌上的人員資料，便打發走了人事經理，繼續埋首桌上的一份緊急文件。

「副總，我應該先做些什麼？」苡露突然開口問我。
我定睛看著她，總覺得她聲音很耳熟，卻又說不上來是在哪裡聽過，但我還蠻喜歡她的聲音。
「妳以後負責對內的部份，這份秘書準則妳先看一看。」我從抽屜拿出一份文件給她。
她伸手接過文件時，我看見她的手明顯地顫抖，我納悶地看著她，她雙眼有些水霧，讓我更加困惑。

「妳怎麼了？」我忍不住開口問她，她卻沒有回應我，只是沉默地掉淚。
看著她的眼淚，我莫名地有些心痛，那是連我自己都不明白的感受。
我站起身，認真看著她，想試著理解我新來的秘書，為什麼上班第一天就哭了？

「我沒虐待妳吧？一上班就哭？」我試著用清冷嚴肅的聲音說著，避免失了主管威嚴。
她看著我，搖搖頭，「對不起，我只是……太開心……」
我開玩笑地回應，「我們公司的福利好到妳喜極而泣啊？」

她倒是真的點了點頭，我不禁失笑，揮了揮手，叫她去讀熟秘書準則，就繼續工作了。


方苡露果然是千挑萬選的好人才，除了第一天失態外，後來的工作表現十分良好，交代的事情做得又快又好，還跟我默契十足！
我一個眼神，她就知道我需要什麼，還幫我顧好我的每一餐，不會讓我有機會餓到。

她除了太過沉默不愛說話外，真的毫無缺點！
也因為有了她每天陪伴，我漸漸地忘了那個會在網路上陪伴我的露水，漸漸不再心痛，漸漸的……心被填滿，也把那個交友軟體刪除了。

我很喜歡她在我身邊，會讓我莫名有安全感，我很依賴她，無論是公事或私事，她都幫我處理得很好！
她的眼神，一直透露出她對我的異樣情感，我一直都在等待一個適當的時機說破。


在她來到我身旁，一起工作了五個多月的某天下午——
「老闆，妳為什麼一直都單身？那麼多男人追求妳。」我們在辦公室，她突然開口問我，同時手還幫我把一張我丟給她的情書丟進碎紙機。
我看著她此時寫滿好奇的漂亮臉龐，也不知道我腦子破了多大的洞，嘆了口氣後，忍不住直言道：「我不愛男人啊！所以我情路坎坷。」

她聽到我的性向，果然沒有什麼驚訝的表情，還露出慶幸的臉，「怎樣情路坎坷啊？」
眼前這個讓我喜歡的她，莫名地讓我想說心裡話……於是我說起了背叛我的初戀，還有那個在網路上陪伴我，卻消失了的女人。

「妳還恨妳的初戀嗎？」她問我。
我搖了搖頭，「這麼些年過去，早就不恨了……恨她也只是折磨我自己。」
「那個網友呢？會怨嗎？」
「與其說是怨，我倒比較擔心她出了什麼事，說好見面卻這樣人間蒸發，算起來也一年了……」我停頓了一下，認真說著，「我還是不懂，她為什麼會消失。」
「或許有不得已的苦衷吧。」苡露的神情有些落寞，讓我看不懂。

「大概吧……」我和苡露四目相交，「但我覺得……已經不重要了，我有更在乎的人了。」
我們一直對望，兩人之間的氛圍，越來越炙熱。
這些日子，苡露對我盡心盡力的付出與照顧，完全超出一個秘書所該做的，我一直都能強烈感覺到她的感情，雖然她不敢太過外顯。

但是，她讓我想試著再次相信愛，相信有人不會傷害我。

她沉默地看著我，顯得有些猶豫，我試著釋放允許的訊息。
她緩緩靠近我，直到她柔軟的唇覆上了我的，我閉上了眼，感受著她對我的親近與侵佔。
她的手壓著我後頸，我們深吻著，難分難捨……她情緒萬分激動，我不懂為什麼？那好像不是喜悅的情緒。

結束一吻，她略微哽咽的抱著我說對不起。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我看著她，難以理解。
她深吸一口氣，才緩緩地對我說道：「我就是露水……小瀅……我爽約了妳……等了這麼久才來見妳。」
看著她，我緊皺眉頭，心中有無數的疑惑，而她開始慢慢的對我告解……


原來，那天約好見面後，她那個會家暴的前女友，半夜突然出現在她家門口大吼大叫，她因為害怕吵到鄰居，一時慌張的開了門。
對方要求復合被拒，情緒失控把她打到重傷住院，她昏迷了兩個多禮拜才醒來，因為腦部受傷，她竟然得了失語症！

她知道我很喜歡聽她的聲音，所以她因為自卑，不敢再上線找我，因為她發不出我喜歡的聲音了。
復健一年後，她才終於又能夠說話，偶然看見我們公司的徵才廣告，便前來應徵了！
原本她應徵的初衷，只是想離我近一點，想默默愛著我就好，畢竟她失約於我，卻沒想到她會被安排成為我的秘書——所以上班第一天，她忍不住哭了。

因為腦部受創過，她說話的速度慢了很多，要講很多話會很吃力，她才因此變得沉默，難以像從前那樣說笑話逗我開心了……


聽她說完一切的我，眼角帶著一點淚光，但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原來妳偷偷愛著我這麼久了啊？」我伸出手用力的緊抱她，「傻瓜……謝謝妳一直默默的付出，我都有感覺到妳的愛……無論妳是露水還是苡露，是妳讓我相信愛情，讓我願意再次敞開心房。」
「那妳……願意跟我在一起？」她仍有些不敢置信的問我。

我的手緊緊摟住她的腰，很開心地說道：「笨蛋，不願意在一起會讓妳親我嗎？」
說完後，我把她拉過來，這次換我獻上深吻！

在閉上眼睛享受熱吻前，我看見夕陽斜照進來，撒落在她身上，鍍了一層金光，驅散了我心裡堆積多年的烏雲與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