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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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7-06
劉福端著養生茶步入議政殿的內室,悄悄地眼角餘光瞥向坐在御桌前的帝王。

果然又是....劉福暗暗搖頭嘆息。

前幾日陛下偷偷出宮,自打回宮後,心情是明顯好轉不少,可是這幾日來,每每早朝過後,陛下一入內室,就拿著暗衛送上的信件反覆讀閱,之後就拿著信傻笑,維持同一個坐姿愣愣傻了快半個時辰。

劉福都看在眼中,但身為宮中老人,他明白何事該問、多聽勿語的道理,只不過....再這樣繼續下去,他是否該請太醫來瞧瞧?

「陛下,喝茶嗎?」劉福小聲卻恭謹的將養生茶置於桌邊。

慕容定一臉幸福笑意的看著手上的信,一手伸向茶盞。

劉福比他快速的將茶盞端起,安穩放入他大掌之中,就見慕容定的目光始終落在信件裡,一口飲盡了杯中茶。

「陛下....小心燙!」劉福的提醒還沒來得及說完,慕容定已經將茶送入口中,蹙了眉頭一下,後又繼續對信件傻笑。

劉福搖頭心嘆,忽然想到....「陛下莫不是喜歡上宮外的女子?」

慕容定正看著裴聿洺給他的每日一信,劉福的猜測,他還是有聽見的。

「福公公,朕對女子和男子都沒興趣。」他只對一人上心。

聞言,劉福緊張的雙膝跪地,朝慕容定叩首:「陛下,您乃一國之君,身負天下重任,更該為往後基業著想,充盈後宮、開枝散葉!」

「連你也這樣覺得?」慕容定讓劉福起身,接著問:「福公公,當年你看著朕的母妃,終日以淚洗面,就日日盼望著父王偶然想起的施捨,這樣的日子,朕該重蹈覆轍嗎?」

劉福勾起了許多年前的回憶,他侍奉寒貴人時,陛下還在貴人身邊,那時的貴人雖沒有先皇的疼寵,但還有陛下,直到陛下被迫離開,貴人成了寒妃娘娘,卻再也不見娘娘笑過。

劉福在宮裡看多了,這後宮的女子,若沒有帝王的疼惜,那就與生活在牢籠無異。

「陛下....難道就打算不立后?也不納妃?」劉福小心探問,陛下之前專寵一男子的消息,這宮裡頭還是有竊竊私語。

「朕,只立心愛之人為后。」慕容定揚起一抹得意笑容。

劉福瞧了眼始終被帝王捏在手上的信紙,他大概也明白這信應該是未來的皇後娘娘所書寫的。

此時殿外侍從來報:「稟陛下,安順王在殿外求見。」

「讓他進來。」慕容定折收好手上的信紙,壓入桌上奏章之間。

「陛下,老奴先退下了。」劉福端起空茶盞,行禮而退。

司安慶緩步而入,一貫的面無表情、神色淡然。

「陛下。」司安慶朝慕容定一揖。

慕容定一見他就皺起了眉頭,起身大步來到司安慶面前,拉理了他胸前的大氅裹毛衣領,關心道:「舅舅,冬季嚴寒不說,你是不是身體不適?衣著愈發厚重了。」

就連入殿內室,明明四周都有火盆暖室,司安慶仍是未將外披毛氅脫下。

「謝陛下關心,臣年紀大了,身體不如年少,一年比一年畏寒了。」司安慶淡淡回道。

對於司安慶的回答,慕容定眉間深鎖,論年紀,司安慶也正值壯年,都還沒四十呢!

司安慶瞧見慕容定眼中的不認同,他直接轉開話題,不習慣直視親人的關心。

「陛下,臣今日來有兩件事。請問陛下要如何對蕭國做處置?我國大軍都圍繞在蕭國邊境、國都,駐守了近半年,陛下打算如何?」

「舅舅可知,蕭錦懷上了葉傅之的孩子。」慕容定將何平給的消息說給司安慶聽,順手邊拉著他往一旁坐下。

「蕭國已是甕中之物,葉傅之還想著要替蕭國國君做那未來蕭縣縣主,如今蕭錦既有身孕,正好將葉傅之的孩子掌控在我國,用來牽制葉傅之。」

司安慶淡然冷靜的分析,讓慕容定重重嘆氣道:「舅舅,你能不能別這麼以事論事?葉傅之的聲望比那蕭國國君好不到哪去!貪污、好色、欺壓百姓,他也沒少做。」

司安慶已經習慣了將國事利益擺放在第一位,他搖頭輕說:「十年前將陛下帶出蕭國,若非葉傅之相助,事情不會這般順利,臣是真的欠他一個人情,本想用縣主之位還之,若能利用他的孩子來牽制他的行為,也未嘗不可,只是看來陛下另有他想。」

「舅舅這作法,與質子無異。朕曾向大軍下令,禁止威脅宰相府,保葉傅之的性命,這已是朕的報恩,不過,蕭縣不能歸他,若他安份守己,富貴一世無虞,可是蕭縣百姓不需要再一個與蕭國國君相同的治理者。」慕容定明白司安慶的用意,只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那陛下對蕭國的圍困,打算進行到何時?」司安慶不會否定慕容定的決策,登上帝位後,帝王所下的命令,後果都需自負承擔,這是成長的過程。

他雖憂慮,但也正學習如何放手。

只除了裴聿洺,他實在怕慕容定感情用事。

「年關將至,等過年後,朕要親自走一趟蕭國,讓蕭國國君跪在朕的面前。」還要帶著洺兒一起,讓蕭國國君親自向洺兒磕頭認錯!慕容定就是簡單要出口氣!

司安慶多少了解這帝王的孩子心性,他未做表示,只問:「那葉傅之?」

「朕會順便處理,若他不服,殺了便是。」對於會傷害百姓的高官,慕容定覺得無需留下。

「蕭錦如今是和裴公子在一起,那她腹中胎兒,陛下當如何?」司安慶已習慣憂思過度,任何思緒冒出腦袋,他都深怕會危害到慕容定。

「舅舅果然也派出暗衛了。」慕容定就知道司安慶肯定會查裴聿洺的下落。

「陛下的暗衛隊是臣一手打造的,臣自然也會知道。」

「那依舅舅的想法呢?」

「稚子無辜,若能隱姓埋名,平凡一生,也是有福。」

慕容定淺淺一笑,打趣道:「還以為舅舅打算除了蕭錦,一屍兩命。」

「若需要,可以絕後患。」司安慶冷了眸光。

「舅舅,不是每件事都用殺人來解決的。」慕容定急道。

「所以臣才沒有殺裴公子。」司安慶忽回道。

慕容定苦笑:「舅舅,你又怎麼了?為何扯這事?」

「上次陛下劍指微臣,臣心頭很是不悅。」

記仇是吧?慕容定撫額乾笑,覺得自己永遠都不會懂司安慶的脾性。

「朕都和心上人分隔兩地了,舅舅還想如何?」

「年關將至,臣請陛下以過年為由,邀百官重臣攜同千金們入宮,舉辦一場宮宴。」

慕容定瞪大了眼睛,這是變著法子逼自己選秀?!

「這就是舅舅所說的第二件事?」

「不是,這只是臣一時興起,順口所提。」

「你就非得找朕麻煩嗎?」慕容定也很是不悅!!

「辦過一場宮宴,也算對大臣們有所交待,陛下遲遲不立后,朝中多有怨言碎語,望陛下斟酌。」司安慶自是明白慕容定的心思,可是做做樣子給大臣們看,也是身為帝王的責任之一。

可惡!無法反駁!慕容定忽覺心煩!他想念洺哥哥了!

「那舅舅的第二件事是什麼?一次說一說,朕乏了!」熊孩子帝王不開心了!

「臣的侍從司勉,已多日不曾回府,據暗衛報,司勉拿著臣的令牌進了宮,想必是躲在宮中,望陛下將這孩子還給臣。」

「司勉?」慕容定腦海中浮現前幾日和司勉在屋瓦頂上聊天之事。

「除了他進宮那日,這幾日,朕沒見到他啊。」慕容定照實回答。

「......」司安慶靜了聲,眼神中透過一絲擔憂。

「那孩子該不會拿著你的令牌,在宮中暢行無阻的玩著吧?」皇宮這麼大,要找一個想躲起來的少年,怕是要花些時間。

「舅舅就留下來陪朕用午膳,朕現在就讓人去宮中找找。」慕容定見自家舅舅沉靜無聲,沒有反對也無意見,便出聲喚了劉福,下令讓守衛軍找尋。

「舅舅,朕倒還有一事要和你談。」慕容定忽想起正事來,接著又道:「芯巧生前在宮外與一間古玩鋪子常有接觸,朕懷疑那間鋪子是葉傅之與芯巧聯繫消息的傳遞。」

「這件事,陛下無需擔心,昨日夜裡,暗衛已經將鋪子處理乾淨了。」司安慶回答的十分理所當然。

「......」慕容定語塞,無奈的搖頭。

「陛下該慶幸芯巧對你有情,應是不會將不利於你的消息傳出,鋪子一次解決,葉傅之也該明白----」

「等、等等,舅舅,你能不能要滅門之前,先來跟朕說一聲啊?」慕容定當真是哭笑不得。

他都不知道該高興有位事事替他著想的舅舅好?還是該擔驚有位總是先斬後奏的安順王好?

「臣只殺了擁有鋪子的東家,打理鋪子的掌櫃和伙計,並沒有將他們的家人滅門。」司安慶還認真的解釋道。

慕容定嘆了口氣,心想罷了,人都死涼了,沒救了。

「舅舅,葉傅之會不會也是打算將蕭錦安插在你身邊,才刻意將她送給你當侍妾?」

「應當不是,蕭錦並沒有任何讓葉傅之拿捏的威脅,若是葉傅之知曉蕭錦有孕,就更不可能將其送與臣,應是單純的羞辱。」當初為了兩國和親,他親自去了趟蕭國,和何平聯手將蕭錦送入宰相府,不曾想過,葉傅之竟會將蕭錦轉贈。

「那蕭錦,就真是遇人不淑。」慕容定感慨道。

正巧劉福端了兩個瓷碗進來,呈給慕容定道:「陛下、王爺,先用個小點吧,這是膳房燉補的魚湯,先趁熱喝,暖暖胃,等等就用午膳。」

「暖胃....」慕容定一聽,就立即下令:「福公公,讓膳房將魚湯備上一鍋,派人快馬加鞭的送去給何平,跟何平交代了,是暖胃的!」

「是,老奴這就去。」劉福領了旨意,心想陛下對何侍衛真好。

司安慶瞥了眼慕容定,默不作聲的端起魚湯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