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離別

　　下午，我講完了我最後一個單字與片語，凝重地告訴一年級的三人，今天就是我待在高專的最後一天了。我向他們鞠躬，表示很謝謝他們這幾個月來的照顧。隨後，我似乎成受不了離別的壓力，哭了出來。我告訴他們，我一點也不想走，但是我必須走人，為了保護他們。我的眼眶泛著淚光，模樣十分好笑，明明是值得慶祝的溫馨場合，但我卻還是忍不住落淚。

　　我靜靜呼吸，空氣中帶有點消毒水的味道，感覺不是很好，但我知道這就是最佳的結局了。我擁抱了一年級的三人，並拿出了我給他們三個人一人一張的卡片。卡片裏頭盡是我對他們的感謝與歉意。每一張卡片都寫滿了我的想法與思緒，很希望他們能將其留在身邊。我將卡片交了出去，才發現信封都被淚水浸濕了，總感覺很不好意思。明明是大人了，卻還是這麼愛哭，真是讓人頭痛。

　　虎杖的卡片，我告訴他能夠被人簇擁而亡是件幸福的事情。我們輔助監督通常都只有沒沒無聞的死亡，沒有人會記得我們，甚至沒有歷史會將我們寫下來。然而，這並不代表我們這些普通人的死沒有意義，而是代表了咒術師將背負我們的榮耀。我希望他能成為一個樂於幫助人的咒術師，就好像他當初來到高專的願景一樣，希望越來越多人能夠認可他，而不是將他看作是宿儺的容器。最終，我告訴他，或許有一天京都校跟咒術界上層都會理解他的存在，並且將他視為一份子。這樣的過程肯定是很令人傷心且痛苦的，但我相信他能夠撐下去，為了大家而行動，這是最美的心意。

　　伏黑是個會選擇幫助對象的人，我告訴他這並不需要改變，只要照著他所想的路走就行了。我希望他能夠注意其他咒術師，並不是因為要他與所有人交善，而是希望他能躲避那些危險的人。我認為虎杖總有一天得去殺死那些不良的咒詛師，或許伏黑能給予他意見。而相反的，當伏黑遇到非殺不可的狀況時，或許能從虎杖的角度想想。這不是希望他在殺人前猶豫，而是希望他能夠找出殺以外的解答。這或許很難，但我相信總有一天會派上用場的。

　　釘崎表面上是個只想到自己的人，但我知道她比任何人都在乎夥伴的關係。我希望她能夠拉緊咒術師之間的合作關係，這是其他人都做不到的事。或許，在這樣的過程中會遇到很多挫折，但我相信她心裡明白，每件事都會有解答。就好像她能夠不帶疙瘩地照顧我一樣，她一樣能不帶疙瘩或偏見地去幫助別人。每個她曾救下的人，我想內心都默默記得她的英姿。她不需要決定幫助所有人，不是虎杖那種個性。所以我想，她只要判斷對錯並且堅信自己的道路就好了。

　　下午，我回到了辦公室，淚水還是無法擦拭乾淨。我已經收拾好了行李，並且準備向夜蛾校長打聲招呼，接著就可以走人了。但在那之前，五條悟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我們寒暄了幾句，他才表明立場希望我不要離開。

　　「你現在說這也太晚了吧！為何不想要我離開呢？因為學生捨不得嗎？」我笑了出來，想知道他究竟有何理由不想要我離開。他搔了搔腦袋，微微笑的模樣很是惹人憐愛。或許，這就是為甚麼他總能拉近人與人之間距離的原因吧！最終，他開口給出了一個很理性的答案，因為危險。

　　「宿儺的手指開始產生波動，讓最近的日本處在危險的狀況，我不知道能保護大家到甚麼時候，但我能確定只要待在我身邊，就沒有問題。」我謝過他一番好意，表示自己會注意安全。在咒術連中，也有許多厲害的咒術師，我不會有問題的。反倒是我有點害怕五條悟會出狀況，他有時候很是懶散，這點實在不可取。我要他不要讓學生學他這套，不然以後會倒大楣的。

　　「根據秤金次的說法，未來似乎會發生某些事情，但他並不清楚會是甚麼事。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好好保護我的學生，別讓他們陷入危機之中。」我從口袋中拿出一顆薄荷糖，交給他並且告訴他，若是有英文上的問題，隨時都能找我幫忙。若是要有人當忙下帳，我也願意做這件事。我點燃香菸，跟五條悟道別後，便走向了夜蛾校長的辦公室。

　　辦公室很是乾淨，就好像第一次來到這裡的時候一樣。我靜靜呼吸，看向夜蛾校長那嚴肅的臉龐。我拿出一封信，希望他能夠好好看看，這是我在京都校與東京校的兩年來的感想。我告訴他，我不是一個好老師，就連保護學生的能力都沒有，根本稱不上是好人。我曾想過，將所有人都拉入地獄之中，但又思考了一遍才知道，原來只是我無法融入天堂，只能夠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肯定自己的存在。我告訴他，我最後的想法。

　　「虎杖悠仁不是你殺死的，而是這個令人難過的時代。」或許這句話會有魔力，也或許沒有。但是，我就是想說出口，大聲告訴夜蛾校長，他所選擇的道路是正確的，而我也是。在迷途中，我們都找不到方向，所以無論走哪條路都沒有關係。至少，我們努力過了。

　　我將懷中的香菸全部交給對方，並且鞠躬謝謝他這一年來的照顧。我拿出手機，將大家的聯絡方式都刪除了。最終，離開了夜蛾校長的辦公室。等出了辦公室後，我才流出眼淚。明明告訴自己要堅強，但面對學生或者同事時，我都不自覺地感到難過。然而，此刻的眼淚更是欣慰，知道了自己的學生們有所成長，還有自己跟其他老師們的和睦相處，一想到這裡我就想哭。

　　「我送妳一程吧。至少，送妳到機場吧！」伊地知先生叫住了我，他手裡拿著車鑰匙，我才想起我在高專用車的鑰匙已經還回去了。我謝過後，便走上了車。在車上，我們實在不想說話，只是靜靜看周遭的風景越來越暗，直到變成晚上為止。天空下起了雨，我在思考甚麼？實在沒有頭緒，不知道未來在哪裏，只知道必須走下去。

　　先開口的是我，問他是不是想當輔助監督一輩子，伊地知先生點點頭，表示他願意一直做下去，看那些孩子們成長以及離開。我想，我也是抱持同樣的想法，一開始我也只不過是想看大家變得更好。漸漸，我希望能夠守護大家。然而，我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是默默做自己能做的事情。最終，就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甚麼。伊地知先生卻很佩服我，願意去接受這樣的矛盾，並且與之打交道。在咒術界很少人會去在意，在意自己古怪不同於常人的一面。

　　「我想，咒術師與輔助監督都一樣，是既麻煩又不讓人喜歡的職業。每個人都有精神上的疾病，但卻不自知。」伊地知先生告訴我，他看過的屍體比我多更多，但他卻不曾為那些死去的人落淚。不是因為他沒有感情或者很麻木，只是認為拘泥於過去的話，我們來不及承受新的變化，會死。

　　「我是個沒有勇氣面對死者的人，不管是其他輔助監督也好，或者咒術師也罷。那些人，我都不敢去觸碰他們的死亡。」不敢觸碰死亡的人，他站在我面前承受了傷痛。每一次都是他教我往前走，這樣的人絕對不是無情，而是把希望賭再了外來。我問起他百鬼夜行那天，也一樣沒有勇氣嗎？他卻搖搖頭表示，那天是真的用上了勇氣。

　　「那天死了很多人，雖然很恐怖，但我還是決定站了出來。」他告訴我，他不知道為甚麼自己站了出來，只知道若不這樣做的話，或許會產生更多傷亡。原本，伊地知先生打算邊說話邊靠近那兩個殺人的高中女生的，但五條悟戰鬥的餘波剛好讓她們產生了逃跑的念頭。或許，這一切就是天命吧！

　　不久，我們抵達了機場，天空也完全暗了下來。我們默默坐在餐廳吃了一些東西後，便開始等待班次到來。我要他好好照顧自己，別老是隨便吃便利商店的東西當午餐，還有少喝點咖啡等等。雖然他都知道應該要照顧自己身體，但卻沒有動力這樣做。我們望向對方，兩人那憔悴的神情或許正是這個時代所有社會人的寫照。看到他的表情時，我笑了出來，就好像回到了老家，看到了自己家人一樣安心。

　　我給了他一個擁抱，要他永遠不要忘記我。說完，我走向登機口的方向，慢慢沒入於機場大廳的燈光之中。我與我輔助監督的生活，在此暫時畫下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