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道統

「來喔！來喔！來看豬哥喔！」

王無敵的大喊聲讓大街上川流不息的熙攘人群佇足，很快地所有人都發覺了所謂的「豬哥」不是別人，正是最近臭名大作的安吉、陳旦以及白硃。

曾經高高在上，在雄秦城中予取予求的三人，如今卻是如此狼狽不堪地被結界綁住並落在街頭上，被來往的人群指指點點甚至恥笑嘲諷，這讓唯一還清醒著安吉雙頰感到異常火辣，他既是憤恨又是羞愧。

而且很快地就有仇家聞聲尋來了，那些被曾經被毀了名譽、被玷污過的仇家紛紛暗自靠近，畢竟儘管人家如今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但老虎終究是老虎，這三人背後可是有著兩位郡王當靠山，說不準到時候反撲的時候會做出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

但終究還是有幾名氣不過的仇家，依舊還是選擇了出手報仇，畢竟這樣的機會可以說是千載難逢中的千載難逢，這三人就這麼毫無還手之力的窘境，不止是他們的仇家，想必就是他們自己本人也都未曾料想過。

不過當然所謂的出手報仇，絕對沒有像當時被欺辱時那樣「光明正大」，雖然出手，但還是有所忌憚，所以這些仇家的報仇都是躲在人群中悄施暗手，譬如說丟雞蛋、丟菜葉，比較大膽一點的則是丟破鞋或是碎石頭之類的硬物。

安吉從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天臉上和衣服上要嘛是發臭的蛋液，要嘛是腐爛的菜葉，還有骯髒的鞋印以及令他恐懼的鮮血，他滿肚子的火，但又渾身的害怕。

對這些平時被他視為賤民的人指點嘲笑，讓他無法忍受，但又怕這些人要是瘋起來不管不顧，真的找他算總帳，想到這裡他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最後他又哭了，哭的有如走失找不到爸爸媽媽的孩子一樣，同時他那好不容易稍微乾了一點的下半身，又被自己澆濕了。



茶館內，王無敵坐回位子上，直接拿起茶杯，一飲而盡，海棠替他再倒了一杯，然後說：「多謝壯士為海棠出頭」

「欸，小事小事，老子就看不慣那種廢物，這天下可不是靠爸靠媽打下來的，還不都得靠自己一手打出來的，那種仗著自己背後有人就為非作歹的廢物，老子一腳一個都把他們給廢了！」

說著，王無敵又喝了一杯，海棠又替他倒了一杯，王無敵繼續說：「再說了，在老子面前想當豬哥，那種下作的主意還動到了我兄弟的老婆身上，老子光想到就來氣！」

海棠低著頭，又替王無敵續上一杯，王無敵看向歸重九：「老子知道你有意要低調，不想惹事，所以才沒第一時間護著你自己的女人，不過老子大你幾歲，說兄弟，老子是兄你是弟，所以這頭就由老子這個做哥哥的出，也甭謝老子，顯得生疏，更何況老子可是王無敵，老子是無敵的！」

歸重九看了王無敵一眼，海棠說：「王兄確實無敵！」

「哈哈哈！弟妹好眼光！老子把話就撂在這了，要是以後小子欺負你了，來跟老子說，看老子不好好收拾收拾他一番！」王無敵大放厥詞道，一時之間讓人感覺王無敵連喝三杯的不是茶而是酒。

「得了吧你！」沙客一拳揍在王無敵的頭上，沒好氣地笑道：「我看你還沒收拾人家，就先被前輩修理了吧，你這好戰的脾氣再不改，小心被前輩追著打啊，到時候我可救不了你啊！」

沙客停了下，續道：「再說了，我可看不出來你有任何一絲機會能收時他，暫且不說他握劍之後的實力，就說他們之間吧，整天膩在一起的時間都不夠了，還欺負？」

沙客一邊說著，一邊笑著朝歸重九和海棠各看了一眼，然後說：「要說真欺負，那也是另外一種欺負，你干擾不起的！」

「沙兄，求放過」海棠嬌聲哀嚎道，她的頭低的不能再低了，臉也是又紅又熱的不能再紅再熱了。

至於另外一位當事人，歸重九，則是瞪了沙客和王無敵各一眼，並沒有任何太多的表示。



忽然，歸重九眼神變的銳利，從剛才王無敵將安吉三人送出茶館後，他就一直盯著窗外大街上的情形，他覺得王無敵這般高調出手，必定會惹動整座雄秦城的各方勢力有所做為，而他則是要藉由這個機會，找到他來雄秦城要找的那一股勢力。

而就在剛剛的那一瞬間，歸重九在人群發現了他要找的目標，只不過對方也是極為謹慎，過了這麼一段時間才在人群中以非常不起眼的方式稍微露了一點頭。

就在這個時候，本來從茶館逃離的人又重新回來了，本來店小二是要阻止這些人的，但以一己之力怎麼能擋的住想要「瞻仰」為民除害的王無敵的英姿呢？

而且再加上茶館老闆有意藉著王無敵的驚人之舉吸引客人，所以便讓一些伙計盡快將現場整理打掃好，並放客人進來。

不僅如此，茶館老闆更是在茶館裡高朋滿座之際，主動來到王無敵的身邊，用整間茶館甚至是在外頭張望的人都能聽見的聲音宣布，因王無敵方才的英雄之舉而損毀的費用，一律都免除，同時茶館老闆還以此為由頭說他要借花獻佛地以王無敵之名請在座所有人喝一杯茶。

老闆此話一出，立即就讓這間茶館成為了整條大街上最為熱鬧的地方，一下子門庭踏戶了起來。

隨後便有不少人來到桌邊敬茶，王無敵來者不拒，一杯茶一杯茶地喝，看的一旁的沙客有些無奈。

「王英雄，不遠處有家皮影戲院，今天要上演的戲碼可精彩了，要上演的是大戲「戰國」，而且在聽聞王英雄的事蹟後，宋大師要親自操偶，這可是皇家的待遇啊！」一名男子來到桌邊，神采奕奕地說。

王無敵看向歸重九，歸重九點了點頭，那男子說：「在下敬佩王兄是大英雄，願意花先銀子來請王英雄和您的朋友看戲，聊表一些敬意」

「行！」王無敵爽快地笑答。

「你們去吧，我有事」歸重九說。

男子看了眼歸重九，本來心裡還低咕著他不識貨，但不知為何與歸重九對視的瞬間便被震懾住了。

「我陪九哥」海棠故意將聲音壓低說。

「行吧」王無敵點頭，看向男子說：「那啥時候走？」

「就現在，就現在」回過神來的男子連忙笑道。



隨著王無敵的離去，茶館的人潮也逐漸退去，而在王無敵和沙客在男子帶領下去看皮影戲後，歸重九和海棠也起身離開了茶館。

「宋大師難得親自演出，你真的不去看一下嗎？」海棠問。

歸重九搖頭，他走在大街上，遠遠地跟著那個被自己暗中發現的目標，海棠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她很快就發現了歸重九在跟著一個人，她低聲地問：「要抓那個人嗎？」

「不抓，跟著」歸重九說。

儘管兩人是在跟蹤，但旁人怎麼看都會認為他們就是一對小情侶恩恩愛愛地遊著街，海棠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甜意。

最後兩人在一座寺前停下了腳步，海棠抬起頭，看向扁額，輕聲地唸道：「『普靈寺』」

還沒有進入，便已經能聽見從裡頭傳出的陣陣誦經聲，同時陣陣香煙也飄散了出來，海棠看向歸重九，她知道儘管歸重九不語，但此時此刻的心思一定與她相同。

普靈寺，是他們之間的一切的開始之地。



若說起中流地區的江北和江南有什麼樣的區別，因為歷史發展的不同，一條尼長達江隔出的兩邊的不同也隨著時間不斷向前推移和文明的不斷發展而不斷地擴大。

而百姓們的宗教信仰也因為各種原因而不同，儘管在伊盤大陸上，大多數的人都信仰「馬維尼教」，但江北地區的「馬維尼教」與江南地區的「馬維尼教」卻有著極大的區別。

嚴格來講，江南兩國，驪昌國和鯤瓊國，所信仰的「馬維尼教」的教義，是比較正統的教義，是由「聖主」伊諾拉爾在創下「馬維尼教」時所立下的教義。

然而在江北洛坎國國內流傳的「馬維尼教」卻是融合了當地本有的宗教信仰，之所以會如此，便是因為洛坎國有著與驪昌、鯤瓊二國截然不同的建國歷史和國祚傳承。

洛坎國是當今學者們公認伊盤大陸最為古老的文明國家，就是當今能與洛坎國劃江分庭抗禮的驪昌國，國家的歷史也遠遠不及洛坎國。

在驪昌國與鯤瓊國所處的江南地域上，出現過許多國家，在一個又一個國家的興衰起落，並且經歷過了上一次的「聖罪時代」後，在「聖主」伊諾拉爾的有意扶持下，才輾轉有了如今的驪昌國和鯤瓊國。

但江北地域的洛坎國卻不同，早在初代聖主「陽禹子」崛起前，洛坎國便已經存在於江北地域上。

藉由「陽禹子」將尼長達江分流後洛坎國從漁村小國躍升為富庶的大國，並且在歷經了「戰國」，接著一統江北定國號為「始」後，從此江北地域只剩洛坎一國。

當然事事皆有始，亦有終，在傳承了幾代後，洛坎國的國運也開始轉弱，從而有了推翻「始朝」的皇權，但與江南地區不同的便是，儘管推翻了「始朝」的皇權，並重新定了一個新的國號，但依然還是稱自己為「洛坎國。」

後世歷史學家們將洛坎國這種與江南地區以「血統」做為國家傳承的準則的不同，而是以「文化」做為國祚之傳承的歷史發展，以洛坎國古代一名名為姬孟的學者所提出的一種理論，「道統」，來命名。



因此儘管後來「聖主」伊諾拉爾在「聖罪時代」中登高一呼，率領了伊盤大陸萬千生靈擊退了魁念，結束了黑暗的「罪戮時代」後，驪昌國和鯤瓊國相後成立，洛坎國依然還是那個洛坎國，並且還有了新的朝代，國號為「沁。」

而「聖主」伊諾拉爾在「聖罪時代」時期，為了凝聚各方勢力從而創下的「馬維尼教」，也在天下恢復太平後成了伊盤大陸上最多信仰者的宗教。

但在擁有最悠久歷史的洛坎國中，「馬維尼教」卻相對顯的很一般，畢竟人類對於鬼神的敬畏信仰幾乎可以說是與身俱來的，早在「馬維尼教」創教之前，洛坎國中各地區便都已經有了自己的宗教信仰。

只不過曾經的那些宗教都在被陰魁統治的「罪戮時代」中被抹殺，畢竟不管教義中有何不同，所有的宗教信仰總歸來說並無區別，都是讓人心有所依靠，並且勸人向善，迎向光明，這與「魁念」本身就是相牴觸的。

而當天下太平後，洛坎國人也再一次重拾了原本的生活，雖然當時在「聖罪時代」中都信奉了「聖主」伊諾拉爾，但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有些東西一旦紮根了就是多麼努力地想要將其拔除都無法，那些過去的信仰再次一點一點地重返洛坎國的百姓之中。

因而才產生了如今在洛坎國內，「馬維尼教」竟是與各地將過去盛行的於一方的宗教信仰相互融合，並且衍生出了四大盛行的學派：空、順、仁、博。

西部的瑤州所盛之學派為「空學」，而現在歸重九和海棠所立於的「普靈寺」，便是此一學派最廣為人知，同時也是最為遍布整個洛坎國疆域的一座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