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要吵架?靠鸚鵡就對了!

本章節 8325 字
更新於: 2022-06-22
  焗烤飯散發起司特有的焦香味,少年用湯匙挖了口飯,放進嘴裡咀嚼,奶味與鹹香兼具,這是他第三次吃左瀚煮的餐點,據說擁有好廚藝的人不管是任何食材都能煮得好吃,他不得不承認,左瀚煮的餐點真的很好吃。
  「我先自我介紹,我是左瀚,是這家咖啡廳的店長。」坐在少年對面的左瀚摸了下肩膀上的蘭陽,接著指向隔壁正在吃豆花的李小昭介紹,「她是小昭,算是員工兼合作夥伴。」
  左瀚隔壁的李小昭晃了晃湯匙當作是打招呼。
  「你呢?」
  少年抬起頭,湯匙光滑的表面倒映他沉默的側臉。
  「我們見面也好幾次了,你、喂的叫法也不太好,叫弟弟又有點那個,嗯……我覺得如果能用名字稱呼應該會更恰當。」
  「我們之後也不會再見面,知道名字也沒用。」
  「這很難講,說不定你下次想吃飯時又會進來。」左瀚完全不把少年的反感看在眼裡,他豎起食指,「就當認識新朋友,就算跟網友只見一次面,但還是會互相自我介紹吧。」
  「……」
  「何況每個回答都有意義,絕對不是毫無用處。」左瀚將蘭陽放在桌面,看著眼巴巴望著少年的蘭陽,說:「我們家的蘭陽很喜歡你,牠也想認識你。」
  「嘎──」
  蘭陽小小的叫了聲,兩隻小短腿走帶跳的來到少年的手邊,將頭蹭往少年的掌側。
  柔軟的觸感讓少年很不習慣,他將手移開,蘭陽卻直接飛到他的肩頭。
鸚鵡突然飛到身上讓他很慌張,但又怕自己太粗魯會把這樣一個小生命給抓傷,少年只能緊繃身子完全不敢亂動。
  「咯咯咯。」彈舌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少年感到神奇,他以為這隻鸚鵡只會嘎嘎叫,誰知道居然還會發出其他聲音。
  「蘭陽其實也會模仿說話的聲音,偶爾會出現『早安』、『幹嘛』之類的詞彙,不過出現的機率不高,平常還是以叫聲為主,畢竟那才是牠們的原聲,人類的詞彙只是為了與環境同化而作的模仿。」
  蘭陽發出咯咯咯的聲音,像是極力展現自己迷人又可愛的魅力的表演者,歪頭深深注視著少年。
  少年被看到有點手足無措,只能向對面的左瀚要求:「把牠抓回去。」
  左瀚敲敲桌面,朝蘭陽喊了聲,收到指示,就算不甘願,蘭陽還是飛下少年的肩頭,降落在左瀚的手臂上。
  「誒,我們家的蘭陽真可憐,被趕走了。」
  「我哪有趕走牠。」
  左瀚指指手臂上的蘭陽,只見小小身影萎靡不振,柔順的毛髮都變得有些分叉,蘭陽像個老嫗駝著背,慢慢的、慢慢的在左瀚的手臂上來回走動,只差沒個斜落夕陽幫牠打個自然燈。
  「我都不知道這隻鳥這麼戲精。」李小昭嘴含豆花,模糊不清的低聲評語。
  ──搞得好像他欺負一隻鳥似的。
  少年被眼前一大一小搞到有點罪惡,尤其蘭陽時不時的丟個哀傷的眼過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就是負心漢。
  「林行洋。」
  「嗯?」
  「林行洋,我的名字。」
  少年──林行洋的妥協讓左瀚感到愉悅,誰叫眼前人就像蚌殼似的,敲也敲不出個回應,現在可終於獲得正面回答了。
  「字怎麼寫?」
  「行走的『行』,洋洋灑灑的『洋』。」
  林行洋用手指在桌面寫下字型,筆劃生成的同時,左瀚腦海中那焦黑的紙屑也產生了變化,有如時光倒流,燒焦的邊緣向外擴張,紙張回溯生成,雖然面積不大,字句也很零碎,但不難看出那文字經過千錘百鍊才形成的優雅。
  此時,老鐘的指針指向定點,頂端小門打開,木雕鳥從中彈出,隨著尖喙開合,老鐘發出由多種金屬器敲擊的合奏,樂曲悠揚且明亮,還帶點鄉村風格。
  被突然發出聲音的鐘聲嚇到,李小昭指著老鐘大叫:「唱歌啦!它唱歌啦!」
  「聽到了。」
  相較於李小昭的大驚小怪,左瀚倒是表現得很淡定。
  他在水裡的時候就看到林行洋的故事片段,這就足以證明林行洋確實是迷路者,只不過片段資訊不夠,他沒辦法全然掌握狀況,因此他必須製造連結關係,才會將林行洋帶回來。
  林行洋不懂李小昭為什麼面對時鐘報時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他默默將剩沒幾口的焗烤飯吃完,起身要拿外套,才想起自己的衣服早就被左瀚丟進洗衣機裡,現在他身上穿的衣服是左瀚借給他換的。
  「不介意的話你就先穿那件回家,你的衣服等有空再過來拿。」
  「我可以把我的衣服帶回去晾。」
  「小朋友,我勸你不要這麼做,把溼答答的衣服塞進袋子裡悶回家,會超、臭、的。」李小昭摸著良心,認真建議。
  「無所謂,回家再洗一次。」
  林行洋堅持,左瀚也不好再多說,只能上樓把剛洗完的衣服裝好交給他。
  「洗好之後我會把衣服拿來還你。」
  「有空再拿來就行了,當然,如果想看蘭陽,歡迎常來。」
  站在左瀚肩膀上的蘭陽配合的叫了聲。
  林行洋別開眼,直接轉身離去。
  示愛沒被接受,蘭陽頓時洩氣,縮成一團毛球。
  「乖乖,他沒有說不會再來,就是一大進步了呢。」
  說得沒錯,沒拒絕就是接受提議,牠的命中注定開始慢慢接受牠啦!
  蘭陽眼睛重新發閃,翅膀張合,開心地跳起頗有節奏的舞步來。
  「今天那個鐘怎麼突然出聲了?他真的是迷路者嗎?」
  「就目前情況看來,確實是。」
  「你不是什麼也沒看到?」
  「不,雖然很零碎,但我看到他的紙了。」
  李小昭瞪大眼,驚訝也困惑的問:「這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清楚。」
  左瀚把河濱公園發生的事情全交代了一遍,在水中時他所看見的景象,還有剛才林行洋寫出自己的名字時看到的變化。
  「在火中燃燒的紙屑呀……」
  以前他們也遇過磨損嚴重的故事,但燒到一絲不剩的故事還真是頭一次。
  李小昭雙手抱胸,沉思般的說:「不過就算你看到,以那一點點資訊,我們也很難處裡,只知道隻字片語,是無法修復故事的。」
  「所以我們必須了解更多,關於林行洋這個人,還有,為什麼他的故事會變成這副模樣。」
  他有預感,這件事不能拖太久。
  希望在他們全然了解之前,這故事不會變成無可挽回的地步。

  忙碌整天後的夜晚,左瀚捧著摺好的衣物來到李小昭的房門前。
  李小昭的房間與他的房間相對,和他強調極簡的風格不同,李小昭的房間是用粉紅色調裝飾的肉球風格,不管是窗簾圖案、寢具或是書桌的把手,全都被肉球給佔據,就連店裡的圍裙,也是李小昭堅持下結果。
  左瀚敲敲房門提醒了聲,他走進房裡放下衣服,來到李小昭身後。
  總是充滿自信的李小昭,此時就像一隻乾掉的魷魚趴在桌上,身上烏雲密布,不知道是慘遭什麼重大打擊似的。
  「我堂堂關鍵字達人李小昭,怎麼可能有我查不到的人。」
  別的她不敢說,但就她浸淫網路多年所累積的經驗,只要她出手,沒有她找不到的人,可偏偏這個林行洋,連個社群網站都挖不到。
  ──太扯了,網路邊緣人也不是這種邊緣法呀!
  「沒找到?」
  「什麼都沒有。」李小昭重重捶桌,劈哩啪啦像暴雨襲擊,「居然什麼都找不到,這太扯了,是報假名是不是!」
  現代人沒一兩個社群網站的帳號說不過去,就算高齡的老奶奶都會用通訊軟體,又不是原始人,怎麼可能找不到。
  「說不定他網路使用的名稱不是本名,而是暱稱。」
  左瀚隨口一說,李小昭瞬間眼睛一亮。
  是啊,她怎麼沒想到,現在社群網站雖然嚴格實施實名制,但早個幾年申請的帳號幾乎都是使用暱稱,而且帳號數量那麼大,也不是每個暱稱帳號都能被抓出來要求更改成真實姓名,如果他不是用本名,而是用暱稱的話,那就說得過去,只不過,他會用什麼暱稱呢?
  「阿翰,你有想法嗎?」
  「嗯……妳可以試著用這兩個關鍵字下去找看看,『斜陽落雨』和『孤寂的表象』。」
  「聽起來真文謅謅。」
  李小昭敲打鍵盤,搜尋關鍵字,但因這些句子許多人的文句裡都有用到,還有一些雜亂的資訊,篩選需要花點時間。
  「很像小說會出現的句子對吧,這是我在他的故事中唯一能看到的文字,而且字體非常的漂亮,試著找找看吧,如果找不到,我再想辦法跟他見上一面,看看能不能讀出更多的訊息。」
  「不過,你沒問題嗎?」
  「什麼?」
  李小昭連著椅子轉過身來,手指戳向左瀚的額頭。
  「你在讀取那些故事的時候,也會受到故事當下的情緒影響,雖然修復故事是我們的工作,但說真的,如果會因為那些故事而受傷,那還不如算了。」
  世界上沒有免費的讀取,就像看小說要花錢一樣,左瀚能閱讀故事,也容易受到故事當下的情緒影響,若不能時時保持清醒的旁觀者體悟,一不小心陷進他人的情緒漩渦,反而更麻煩。
  「我會克制。」
  「這不是克制的問題,是當事人願不願意配合,還有你是不是會因此受到牽連,就我個人來說,就算一輩子當服務生端盤子、擦桌子、清鳥大便我也沒差,說真的,我沒有那麼的在乎他們,如果要我在他們還有你去選擇,我絕對是選你,而不會是不願面對自己的那些人。」
  每個迷路者狀態不同,但都有一個相同的地方,就是不願主動去找尋自己的生路,因為半放棄又曖昧不明的狀態,才會受到指引者所在的咖啡店吸引,放棄自己的同時,又希望有人可以幫自己一把,可沒有誰是必須非得幫誰,如果自己不願面對傷口,他們就必須付出更多心力、引導,她不擔心自己,因為直面故事的並不是她,而是做為這家店的店長的左瀚。
  沒有誰的靈魂是堅強到面對他人的無數傷痛還能不受影響。
  「他們不是不願面對自己,只是找不到面對自己的那條路而已,所以才需要我,需要指引者。」
  迷路的人需要光,他的責任就是成為燈籠的把柄,連接燈籠與旅人的關係。
  「就心軟吧你,總有一天你會吃到苦頭的。」
  左瀚何嘗不知道李小昭的顧慮,過多的付出,終有一天會傷到自己。
  「那或許,就是我的故事吧。」左瀚抓著椅背,將李小昭轉回電腦前,坦然一笑:「能夠成為眾多故事的引導,對我來說也是個相當不錯的故事呢。」
  「笑吧、就笑吧,到時要是你後悔了我絕對不幫你。」
  李小昭敲打鍵盤,力氣大到鍵盤都有些反彈。
  她認為左瀚把事情看得太輕鬆,不為自己著想,可怎麼辦,是她自己選擇來到這家店應徵,頭都洗一半還能不洗完?
  ──只能幫到底了。
  想想,李小昭也穩下情緒,專注在網路資訊的蒐集,網路資訊的分析其實不困難,只要找到兩個詞有交集的出處就行了。
  在李小昭重新將注意力放回網頁上時,樓下也傳來的電話鈴響,左瀚趕緊下樓接電話。
  將關鍵字分開、組合的搜尋與分析下,沒多久,李小昭也找到一個文學網站所連載的文章,那文章裡同時有左瀚所說的那兩個關鍵字。
  「我看看,作者的名字……Sunshine?」
  李小昭作者簡介的地方連結到作者的個人部落格,部落格裡有許多短篇小說作品,還有許多星空攝影的照片,她查看最近一篇文章的發布時間,和文學網站的時間相差不多,都是在四年前。
  「為什麼四年都沒更新?」
  從這些文章的數量還有照片,可以發現作者是個很喜歡寫作與攝影的人,照理來說應該不可能長達四年都沒更新。
  李小昭想不透,用著部落格的幾個關鍵字搭配「Sunshine」再去搜尋,終於再別人的社群網站中發現幾張照片,照片裡是穿著國中校服的林行洋與幾名男女。
  從標記的社群名稱連結到個人網頁,李小昭快速翻找網頁的舊文章,因為毫無更新,所以文章也沒幾篇,很快就找到文學網站中Sunshine的作品連結。
  「找到了!」
  正當李小昭有所突破,要去告訴左瀚好消息時,卻看見左瀚一臉不知道該做何表情般的從樓梯走上來。
  「你怎麼了?一臉像是吃了你最討厭的榴槤一樣。」
  「我剛才接到電話。」
  「討債電話?」
  「怎麼可能,我又沒欠錢。」左瀚吐槽完,才繼續說出電話來意,「是警局打來的,他們說林行洋和一名婦人有紛爭,現在在警局做筆錄。」
  「他在警局?」李小昭一臉懵,隨後搖搖頭,道:「不對啊,他在警局跟聯絡我們有什麼關係,我們又不是他的家人。」
  「似乎是警局問他聯絡人資訊,他就直接把我們店裡的名片遞出去了。」
  「所以警局是要我們過去接他出來?」
  「應該是,詳細情形我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林行洋和那位婦人有碰撞,對方堅持要提告傷害,警局只是照程序聯絡林行洋的家人,但林行洋遲遲不肯透露家人的連絡資訊,只要警局直接聯絡我們。」
  「這什麼複雜的連結關係,一看就知道我們互相不認識,還要我們去當他的家屬幫忙對槓,這不對吧。」
  「或許他有一些顧慮吧,剛好趁這次機會見面,說不定還能看到一些畫面,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妳繼續忙。」
  「我怎麼可能放你自己過去,你那麼軟,去了會被欺負吧!」
  依左瀚這種以和為貴的個性,到警察局肯定是先服軟,要是對方情緒激動,被撓花臉都有可能。
  佐瀚尷尬的抓抓鬢髮,李小昭的話他還真反駁不了。
  「可以不吵架就別吵架,我對吵架的聲音有些承受不住。」
  「你覺得現場有可能不吵架嗎?如果這麼和平,林行洋就不會讓警察連絡你這個完全不相干的人,不就是因為難解決才不想讓家人知道。我換件衣服就下樓,你也準備一下,我跟你一起過去。」
  李小昭一針見血的講解讓左瀚無法拒絕,他也不得不承認,在某些點上,李小昭確實比他有魄力多了。

  警局前,穿著貓咪斗篷的李小昭整理一下衣容,可愛的模樣引起路人的頻頻側目,除了李小昭太過可愛之外,有人則被站在左瀚肩膀上的虹依給吸引。
  看過人家溜貓溜狗,溜大隻鸚鵡可不常見啊。
  要帶虹依出門是李小昭的臨時起意,如果對方氣焰太囂張,有虹依在,至少還能壓壓對方的氣勢。
  ──搞得像是一進門就要幹架似的。
  「我們進去吧。」
  李小昭戴上墨鏡,只不過因為身材嬌小,衣服又太有萌感,整個人不只沒增加氣勢,反而還多了一種小朋友偷戴媽媽飾品的反差萌。
  兩人一前一後的進入警局,向櫃台員警表明來意,員警一聽到是林行洋的聯絡人,便領著兩人進入辦公室,才剛踏進微涼的空間,立刻就聽見尖銳的爭吵,左瀚不由自主地皺起眉,心口也凸凸跳動。
  察覺左瀚的不舒服,李小昭小聲詢問:「你還好嗎?」
  左瀚點點頭,抹了下頸部的汗。
  「我沒事。」
  李小昭知道左瀚對噪音敏感,但不知道他會不舒服到這種程度,她從小熊造型的包包拿出一對耳塞塞進左瀚的手裡。
  「受不了就塞住耳朵,剩下的我解決。」
  左瀚對自己的敏感也很沒輒,他收下耳塞,卻沒戴上。
  「我還能忍。」
  見左瀚堅持,李小昭也不再多說什麼──男人嘛,就算不舒服還是愛面子。
  不遠處的辦公桌,穿著華麗的婦人正指著林行洋的鼻子連串珠炮似的標罵,劈哩啪啦好幾句都不口渴。
  「我就是要告他傷害,要不是他伸出腳,我怎麼會摔倒!」
  「我沒有伸腳,是妳自己摔倒……」
  「還說沒有!看看這嘴伶俐的,也不知道家裡怎麼教的,教出這麼沒教養的小屁孩!我不只要告他傷害,還要告他那個什麼的……對!毀損!就是毀損!看看我這手錶,摔到都壞了!」
  「不要隨便講我家!明明就是妳自己摔倒的一直推到我頭上是怎樣啊妳!」
  林行洋被講到火也上來,但回嘴之後就別忘想休戰,婦人又連罵了好幾句,整個辦公室都是越來越難聽的叫罵聲,辦公桌對面的警員也趕緊勸了幾句。
  「添財叔,林行洋的家屬已經到了。」
  「……我知道了。」
  有些福態的中年男警員──陳添財揉揉額,當他抬頭看見左瀚肩膀上的鸚鵡時先是一愣,隨後視線往下移,落在嬌小的女子身上,原本疲憊到快瞇上的眼頓時睜得像牛鈴般大。
  「昭姊!」
  李小昭抬高下巴,雙手拇指交叉在脖子上向外橫劃,兇狠的氣勢讓陳添財趕緊擠出笑臉,連忙該稱呼:「李小姐,您怎麼來了。」
  陳添財畢恭畢敬的模樣讓在場人士的臉色都微妙一變。
  左瀚偷偷問:「妳跟他認識?」
  李小昭小聲回答:「以前幫過他一些忙。」
  李小昭的年齡是秘密,就連店長左瀚也不能探詢,現在外表像個國中生的李小昭被中年男子稱呼為姊,該怎麼說呢,就是很微妙。
  婦人對於陳添財的反應雖然感到意外,但隨即就恢復原態,在她眼裡,李小昭看起來就像個不知哪裡來的小矮子,但她的身分可不一樣,她是楊市議員的妻子,除了有丈夫做靠山,後頭也有點勢力在,根本不用怕。
  「虹依,過來。」
  收到命令,虹依飛向李小昭──
  一隻大鳥突然飛過來,翅膀還差點掃到她的頭,婦人受到驚嚇,尖叫得往後退了步。
  虹依降落在李小昭的肩頭,看似呆滯的圓眼突然變得冷冽,牠抬頭挺胸,舒展翅膀,故意製造啪啪兩聲大響,嚇得婦人又縮了下。
  看著李小昭和虹依相互配合的下馬威,左瀚也不擔心了,原本的不舒服也稍稍舒緩了些。
  「阿瀚,你把林小朋友帶去旁邊一下,接下來是大人……不對,是女人的戰爭。」
  左瀚望向陳添財,後者擠眉弄眼,示意他先把林行洋帶去旁邊。
  既然負責的員警沒問題,他當然就照做。
  ──那婦人大概會被李小昭電得很慘。
  別的他不敢說,但如果要吵架,李小昭還真的沒輸過。
  左瀚抿嘴一笑,直接抓著辦公椅,連人帶椅的把林行洋推到旁邊的等待區。
  突然被推著跑,林行洋嚇一跳,慌忙抓住椅子道:「等、等等!那妹妹……」
  為什麼把他推走,等等要是那個妹妹和那隻鳥被那個大嬸丟鞋子怎麼辦!?
  看出林行洋的擔心,左瀚往牆邊的椅子一屁股坐下,拉住想跑回去林行洋,勸道:「放心吧,你坐在這裡看就是了,我不過我得先問,你有伸腳拐倒她嗎?」
  「當然沒有!是她自己剛好踢到突起的路磚,摔倒在我面前,我好心去扶她,她就說是我拐倒她。」
  林行洋回憶當時的情形,傍晚的時候他在便利商店前面看到婦人摔倒,好心上前扶人,結果卻被一口咬定成肇事元兇,婦人報警又不讓他走,他也很冤枉。
  難怪新聞常常勸告別人發生意外別妄動上前,什麼時候好心變成被賴上就糟糕了。
  「那你怎麼不聯絡家人,要警察聯絡我?」
  林行洋垂下眼,又變得像蚌殼似的不開嘴了。
  「看在我和小昭這麼晚還過來幫忙,總該有知道的權利吧?」
  「……你們可以拒絕。」
  「你不就是知道我們不會拒絕,才把我的名片給他們。」
  林行洋自己也沒有很肯定左瀚會過來,只是想到當時左瀚在公園以為他要自殺將他從水底撈上來,以及塞雨傘給他的舉動,他覺得左瀚也許會幫忙才試一試,結果沒想到,左瀚真的因為他來警局。
  林行洋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心裡的複雜,連只見幾次面並不熟的人都願意幫他,那麼身為親人的人為什麼會……
  林行洋十指相抵,低垂的肩膀就像馱負千斤,許久之後,他才終於說:「就算聯絡我的家人,也不會有人過來,我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你們,所以我才……造成你們的困擾我很抱歉……」
  他只是抱持著一點小小祈望,就算最後沒人站在他這方,他頂多就是獨自承擔而已。
  「如果感到困擾,我們就不會過來。」
  左瀚輕拍林行洋的背,並放眼李小昭那方。
  李小昭將墨鏡掛在胸前,冷眼看著眼前咬牙切齒的的婦人。
  「沒教養的丫頭,帶隻鳥是要嚇唬誰,你們這些員警忘了薪水是誰給的是吧!不管管光吃白飯是不想幹了吧!」
  陳添財朝李小昭眨眨眼,結果被無視回來,他只能摸摸鼻。
  李小昭個性他清楚,就算給他天大的膽子他也不敢管,比起得罪楊市議員,他更怕得罪李小昭,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對婦人指著他鼻子罵的行為非常不爽快,所以更不想管。
  李小昭朝虹依撇了眼。
  虹依非常配合的張開漂亮又雄偉的翅膀,嘎嘎叫道:「養小白臉嘎──養、小白臉──40、407號房──英雄──大飯店──」
  「瘋子!你這隻瘋鳥在說什麼!」
  暗藏的秘密被一嘴捅破,婦人面紅耳赤的往前撲抓,誰知道虹依火眼金睛,往上一飛,撲空的婦人直接摔倒在辦公桌上,鼻子都撞歪了。
  虹依再接再厲,降落在婦人的頭頂,左右抓踩著婦人捲曲的頭髮。
  「一月一號──二月七號──三月十二號──英雄、英雄大飯店──」
  「死鳥快閉嘴!」
  「@#$%%#@!」虹依直接機哩瓜啦罵出一串不雅的髒話。
  「噗!」不知哪處傳出努力克制的憋笑聲。
  婦人整張臉紅到像是快要爆血管,青筋都浮出額頭,她尖叫:「快叫牠閉嘴!」
  「我管不了,我家虹依呀……最誠實了。」
  李小昭手比愛心,送出鳩咪,模樣是破萬分的欠扁。
  「老公嘴臭──受不了──英雄大飯店──小兒子──」
  「閉嘴!!!」
  婦人用歇斯底里的尖叫掩蓋虹依差點吐出的最大秘辛,原本光鮮亮麗的貴婦瞬間變得像落水狗,她雙手往上用力揮,虹依啪啪啪的飛離她的頭頂,降落在辦公桌上,一雙圓眼盯到她全身發毛。
  「妳到底要怎樣!」
  「沒怎麼樣,只是要讓妳知道,做事情要小心,有某些東西──在看著呢。」李小昭抬了下眉尾,哼哼兩聲,「所以,妳到底是自摔還是被拐,可得說清楚喔,再提醒一句,我們家虹依的嘴巴,我可是管不了。」
  「我自己摔的!自己摔的可以了吧!快叫這隻鳥閉嘴!」
  婦人就算氣憤,卻也沒辦法,她真怕那隻鸚鵡繼續抖出她最不可告人的事,那麼到最後她就算能走出警局,也會被她家的老公灌水泥直接丟進海裡,她抓起高檔皮包,昂頭離去,卻掩飾不了因打敗仗而露出的狼狽。
  「總算走了。」陳添財跌坐在椅子上,鬆了口氣,隨後向李小昭豎起拇指,「還是昭姊您行。」
  「陳添財,說了別叫我姊,我可是天真無邪可愛的李小姐。」
  「行,都依您,既然楊太太承認是她自摔的,那這報案就當沒事。」陳添財朝林行洋招手,「林行洋你過來,在這張單子上簽完名你就可以離開了。」
  事情靠一隻鸚鵡就解決,林行洋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直到後背被人一拍,他才趕緊起身來到辦公桌前,在單子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左瀚看著資料單上的簽字,不知想到什麼,有些出神,直到陳添財告知可以離開後,他才回神。
  「我和他聊幾句。」李小昭指指陳添財。
  左瀚不好待在旁邊聽,便陪林行洋先離開警局,過沒多久,李小昭也從警局大門走出來。
  一名留著俏麗短髮的女子走上階梯,與李小昭擦身而過,李小昭裝扮特殊,女子還多看了幾眼,她踏進警局,向櫃台員警打招呼,「劉大哥。」
  劉警員詢問:「莉莉?妳怎麼來了,是來找添財叔的嗎?」
  陳莉莉舉起自己手上的素描本,笑道:「我是來打工的。」
  「喔、是那個搶劫案對吧,我先聯絡一下楊警員。」
  在員警打電話聯絡時,陳莉莉也無聊得四處張望,直到視線落在玻璃門外的某道身影時,她的眼卻怎樣也撇不開。
  雙腳不受控的邁開,她匆匆跑出警局,誰知道剛才在門外的三人卻已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