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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陽光從微些開啟的落地窗撒下。在敞開的長方體空間中，有著桌子、餐桌、電視、沙發等客廳中應該會有的東西都有，桌子上放有一些畫紙。客廳一邊的中央有著通往各個房間及浴室的通道，而最旁邊有通往廚房，為了通風而開著門的門扉。

「話說師傅你的家人呢？」剛從大門走進日和家的曉明問著。

「在上班。」日和簡短回應，身穿簡便的白色便服及短褲。

「喔喔。」曉明轉頭看向周遭。
「好多畫紙喔。」曉明脫下鞋子放在一旁的鞋櫃，腳穿著襪子踏在白色磁磚上。

「嗯，這些都是我以前畫的。以前都可以憑著想像畫，現在好像沒什麼辦法這樣。」日和的語氣似乎有些虛弱。

「這樣阿……」

「我現在畫風景畫也是為了找回以前的感覺，從另一方面來看，我跟弟子的目標都一樣呢……都是為了能畫出小說裡的景色……」

「嗯！一起努力吧！」

「坐吧……」日和緩緩地坐在棕色沙發的一邊。

「謝謝。」曉明坐在沙發的另一邊，並看向日和。「師傅，你的臉色好像有點不太好。」

「嗯，昨晚好像做了惡夢。」日和雙手抱著自己身軀。

「是惡夢？」曉明心想，難道自己離開夢境之後，鸝月發生了什麼事嗎？

「嗯，好可怕……」日和的身子在顫抖，彷彿從心底感到恐懼。

「唔……」曉明看到日和的表情相當地害怕，就立即上前去擁抱她。在曉明小時候的自己感到害怕時，他的媽媽會擁抱他，令那時還是小男孩的他感到安心。曉明學著媽媽的方式，來安慰日和。

「弟子……」日和感受到曉明身上那讓她很安心的溫度，心情從恐懼中緩解下來，輕輕微笑一下。「謝謝你……」

「沒事了嗎？」

「沒事了。」

聽到日和的回應之後，曉明的雙手就從日和的身上放開。

「謝謝……」日和向曉明點了一下頭。
「為了振作一點，加上還必須招待弟子你，我去拿果汁。」說完，日和立即起身走進廚房裡。

曉明坐在沙發上，轉頭看向日和家的客廳，整體空間比曉明家的客廳小了一點，雖然桌子放了一些雜亂的畫紙，但這整個空間沒什麼骯髒的部分，十分乾淨。

吭啷吭啷──廚房裡突然傳來極大聲的敲打聲。

「欸？」曉明聽到聲音立即衝向廚房查看情況。「師傅你沒事……」

曉明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經傻住了，日和正在站在廚房中央，左手握著一把切菜用的小刀，刀尖正對著日和自己的腹部下方。

「師傅？師傅！」曉明嘗試呼喊著。怕自己誤傷日和，曉明站在離日和有點距離的廚房門口。

「……」日和沉默，眼神有些空洞。

「日和？日和！」曉明嘗試直呼日和的名字，但日和依舊沒回應。此時曉明注意到了，日和正冒著冷汗咬著嘴唇，表情十分痛苦。

難道現在是鸝月在承受刺痛？曉明如此心想著。

「鸝月……鸝月！」

「！」曉明所呼喚之人終於有所反應。
「曉……明……」鸝月用著日和的身體，緩緩地看向曉明，身子不斷在顫抖。

「鸝月！你怎麼了？為什麼拿刀對著自己？」曉明不經感到疑問。

「唔！」鸝月的頭看向自己握著的小刀。
「不要過來！要不然我就刺下去了！」鸝月抬頭瞪向曉明，防備著他。

「為什麼？你不是最關心日和了嗎？怎麼要傷害她的身體？」曉明待在原地不敢亂動。

「我……我，唔！」鸝月帶著日和的藍寶石眼神，透露著說不出痛苦。「曉明你……」

「……」曉明知道鸝月想問什麼。

「你到底喜歡我，還有是喜歡日和？」鸝月痛苦地嘶喊聲，眼淚流了下來。

「……我。」關於這問題的答案，上一次鸝月在夢境裡詢問過後，曉明思索了許久，最後還是得說那句不負責任的話。「我……都喜歡……」

「唔……」鸝月愣了一下。

「我喜歡你……也喜歡日和。在夢裡時，跟你一起冒險時光，我很喜歡。我也很喜歡跟日和一起畫畫的時光……
……你是日和的另一個人格，你跟日和是同一個人，我必須喜歡你跟她，也必須讓她跟你認可我才行！」曉明不太會說謊，最多只能講出這些話語。

「……」鸝月沉默著，卻又忍著刺痛，不知為何，這次的刺痛持續的特別久。「不對……我不是日和的另外一個人格……」

「咦？鸝月你在說什麼？」曉明看著持刀的鸝月發出疑問。

「我……不是鸝月……唔！」鸝月的嘴唇咬得更緊了，冒著冷汗，表情顯著更加難受。

「鸝月！」曉明想上前接近鸝月關心她。

「不要過來！」鸝月卻用聲音以及手上對著自己的刀制止。

「鸝月……你到底在做什麼！」曉明害怕鸝月會傷害日和的身體而停留在原地，若是那把刀是對著曉明的話，他還不會那麼害怕。

「唔！好痛！好痛！頭好痛！身體好痛！」鸝月全身的痛楚令她喪失思考的能力，精神面臨崩潰狀態。

該怎麼辦？曉明思考著到底有什麼辦法讓鸝月手上的刀放開。

「如果痛楚一直存在的話，我就會一直待在現實中。」鸝月在喃喃自語，語氣十分冷淡。「那麼……曉明就會一直看著我了。」

抱持著這樣的想法，鸝月微微舉起刀，準備從自己，也就是日和的身體刺下去。

「不要！」曉明大喊著。

那一刻，時間彷彿變緩慢了，曉明只能眼睜睜看著刀尖緩緩朝著日和身體的腹部下方前進。

「鸝月！不要傷害日和！」

曉明的喊叫聲，使鸝月停頓了一下。

「鸝月……」鸝月小聲地唸著自己的名字，似乎想起了什麼。

就在這短短的空檔，曉明身後飛來一個小小的黑影，黑影有著墨藍的顏色，迅速飛向鸝月的臉上，用翅膀拍打著那黯淡的藍寶石眼睛。

「！」因為眼前突然出現異物，鸝月受到極大的驚訝，下意識將手上的刀向眼前的異物揮舞。

「麗鳥……」曉明因麗鳥的出現感到驚訝。
「不對！趁現在！」曉明趁麗鳥在干擾鸝月時接近她。

「唔！走開！」鸝月將手上的刀劃過麗鳥的身體，麗鳥立即倒在地上。

此時曉明已經到鸝月面前，曉明用雙手的手掌握住鸝月雙手的手腕，並將其架開把鸝月按倒在地上。

「唔！」鸝月左手還握著刀，雙手一直使力想掙脫開，直到……

一滴血滴到鸝月臉上，鸝月這才回過神來。

「曉……明？」鸝月看著近在眼前的曉明臉頰，見到其右側有著一條紅色的直線，以及流下半個右臉頰的血滴，看來這刀劃的很深。
「曉明你……流血了……我……傷害了你……」鸝月帶著日和的藍眼瞳透漏著恐懼，她最害怕的事還是發生了。

「沒事啦！只是有點痛而已。」即使右臉帶著劇烈的疼痛，曉明還是對著傷害他的鸝月微笑。

「唔！」鸝月露出十分懊悔的表情，之後眼神就變了，那藍寶石眼睛似乎恢復了些光彩。

「弟子？你怎麼受傷了？」日和眼睛睜大，感到十分驚訝，隨即看向左手握著的小刀，瞬間理解發生了什麼事。「鸝月？她怎麼會傷害你？」

「這些等等再說。」曉明從日和身上離開，坐在地板上，雙手捧起倒在一旁麗鳥。

麗鳥不斷地呼吸，身體動彈不得，身上有一條紅線，看起來就是快死去的小鳥，奇特的是麗鳥的傷口沒有流出血。

「麗鳥！」日和不經大叫了一聲。「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得趕快幫牠包紮。」曉明用雙手將麗鳥包起來，避免牠的體溫流失。

「吱……」麗鳥虛弱地叫了一聲，曉明與日和看向牠，只見牠搖了一下頭，就閉上那一雙小黑眼，身體化為數個一小根羽毛，消逝在空氣中，只在曉明手上留下一根較為大根的，墨藍的翅膀羽毛。

「麗鳥……」「麗鳥……」

兩人看著麗鳥離去後所留下的墨藍羽毛，空氣彷彿塗上了一層悲傷。

「唔……現在應該要幫弟子包紮才對！」日和搖了一搖頭，彷彿要讓自己振作起來。

「嗯……那麻煩你了。」

*
日和拿出家裡的醫療箱，對曉明的傷口做了處理，曉明的右臉上多一層繃帶，在這過程中曉明把剛才發生的事告訴日和。

「鸝月……怎麼會這樣……」日和的神情透漏著傷心。

「我相信鸝月她不是故意的。」曉明堅定地說，對剛才發生的事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

「上次也發生一樣的事，但她停手了，為什麼這次……」日和的語氣中帶著哽咽。

「……」曉明沉默。

「麗鳥……」日和的眼角泛著眼，看著曉明手上的羽毛。

「這個羽毛給你吧……」曉明將羽毛放在日和的手上。

「嗯……」日和將羽毛握起來，轉過身，視線不小心注意到放在桌上，刀尖還留有血斑的小刀，日和的眼淚不經流了下來。「可以……幫我把那把刀丟掉嗎？」

「嗯，我會的。」曉明答應日和的情求。

「我需要……整理一下我的情緒……」

「嗯，我等你。」

日和進入通往房間的通道，跑進房間裡，將房間門關上並鎖上。

*
曉明將小刀用衛生紙與棉花加在一起包起來，確保這把小刀不會被別人看到，不會再傷害到任何生物之後，埋進客廳垃圾桶深處。

在通道旁的廁所洗完手之後，出來看向通道深處日和的房門。想必剛才的事對日和造成不小的打擊。

此時曉明注意到通道的牆壁上貼了一些畫紙，看那些畫作的畫風很明顯是日和畫的，而且畫紙裡面的圖畫還有點眼熟。

那些被貼上的畫紙都有自己的名稱，曉明從最接近客廳的畫紙開始看，逐漸往貼在通道最深處的畫紙觀賞過去。

窗外泛著白光的咖啡廳、中世紀城堡裡的活絡街道、通往遺跡大門的巨石橋、銀龍所藏的煙嵐遺跡、無限邊際的碧藍天空、夕陽所靜止的山頂、夜中寧靜的月光沙灘、月明華麗房間中的燭光晚餐。

以及夜空中的庭園，這張與夢裡不同的是，草叢中沒有血夢花，鳥籠中也沒有鸝月的身影。

沒錯，這些畫中的景色，除了夕陽所靜止的山頂之外，都是曉明曾經在夢中跟鸝月一起相處、冒險過的夢境景色。

曉明感到十分驚訝，因為畫作中的景色跟夢境裡的如出一轍，根本一模一樣。這也就間接證明了曉明所闖入的，確實是日和的夢裡。

畢竟夢裡的事物，就是以現實中所見過的人事時地物去混合而成的，無論是親眼所見，還是想像的畫面，一天過後睡覺時，都會儲存在腦子裡。
在身體休息時，腦袋正在處理自從有意識之後，一直一來的訊息，把需要的留著，不需要的捨棄。時間是紀錄，記錄在自己的腦子裡，每一分每一秒，不需要的捨棄，需要的留著，這也是為什麼一旦睡覺過去了，人們就會分不清昨天與前天以及過去的每一天，所以才需要日曆來幫助人們回想起過去哪一天發生了什麼事。

回到夢境，人們在睡覺時，腦袋正在幫自己整理過去時間每一分每一秒的訊息，由於處理速度過快，導致自己意識出現了一些混雜的畫面，也就是夢境。有些人的夢雜亂無章天天不一樣，有些夢的人卻不管時間過了多久，都會夢見一樣的夢，有些是恐懼，有些是預言，因為夢裡出現的就是自己的記憶，是自己的『時間』。

也就是說，鸝月所在的世界裡，日和的夢境，並非是完全天馬行空毫無由來。日和的夢境，是來自這些貼在自己家的通道牆壁上，日和在以前看著小說自己畫的，有著小說裡奇幻風景的畫作。

「真的……一模一樣……」曉明微微睜大眼睛，顯得有些驚訝。

自己已經親身體會過風景裡的景物了，沒想到還可以看到整座風景。曉明看著自己已經進入冒險過的畫紙，自己已經在裡面體會過景物的美，現在再看向這整張畫紙，不經聯想到，這每張畫紙都有自己的故事，為了整幅畫作添上更美麗、更神祕的色彩。

曉明站在通道的最深處，一旁傳來開門聲。

「阿……弟子……」日和一開門就看到曉明，有些嚇到。

「師傅……你的氣色看起來不太好……」曉明看見日和的眼皮有些紅腫。

「唔……」日和拍了拍臉頰，呼吸了一口氣，故作振作起來。「弟子站在這裡做什麼呢？」

「我在看你牆壁上的畫作。」曉明看一下一旁的畫作，再看回來日和。「這些……都是師傅畫的吧？」

「嗯。」日和點了一下頭。「弟子覺得怎麼樣？」

「很棒啊！完全不失師傅的風格與水準。不過……對我來說，這些畫有種特別感覺。」

「是什麼？」日和疑問，她並不知道曉明與鸝月有過在畫紙裡的冒險。

「嗯……就是師傅說過的『唯有身在景物之內，方能體會景物之美。』大概是這種感覺吧？」曉明帶著微笑，只能找出這樣的話語來回應。

「弟子……」日和微微睜大眼睛，原來之前在夢裡對曉明依稀的印象，那是真實的曉明，是誤闖日和自己夢境的曉明，只是那些在夢裡的回憶大多都被鸝月剪掉了。

「……」日和看見曉明右臉上的繃帶，心裡湧上大量難過的情緒，藍寶石的右眼眼角浮現眼淚並流了下來，身體衝向曉明懷中並抱住他，聲音不斷哽咽著。

「師傅……」曉明也抱著日和，也許這樣是最好安慰她的方式。

「為什麼？為什麼？我只是邀請你來到我的家裡，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為什麼你來到我家裡，反而是你受傷？」日和一邊眼淚流下來，一邊緊抱著曉明不放。

「發生這種事大家都不能預測，我相信這只是意外，我不會在意的。」

「要是……再發生一次怎麼辦？」

「我會再阻止一次的。」

「要是你再受一次傷害怎麼辦？」

「我不在意。」

「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你。」

「……」日和突然感到這份抱著自己的暖意，好安心……好放心，可以把心交給他了。

「……嗚嗚。」日和在曉明的懷裡哭泣，曉明則閉著眼帶著微笑，好似一個溫柔媽媽抱著哭泣的小孩一樣。

就這樣，兩人抱住彼此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