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多利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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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6-20
維多利亞不確定自己待在這多久了,時間在這就像流沙在指間輕巧流失,她甚至偶爾還會忘記自己在這已經渡過春季。

直到她的金髮變得比任何時刻還要長,越對窗外一成不變的景象感到熟悉,更是不再抗拒的用多瑪尼亞語跟僕人交談,她領悟到自己對於時間的認知已經模糊。

在其中,她與利馬爾之間的關係漸漸有了清晰的規定。調教下他慢慢學會聽令且心甘情願的執行,他們之間不缺乏性事,但維多利亞更重視他的服從性,當然,在他達成後也不忘給予獎賞。意外的成就使得一個星期的五小時慢慢轉變成每日五小時放風,而那段簡短的自由時光還能像甘泉一樣使她保持清醒。

基本上她像是度過了一段安然無恙的日子,唯獨出乎意料的是,勞莉·巴柏坎在她一次放風時間跟她在走廊上相遇,也在那時她才知曉最近宮中忙碌的原因。

在她認出那是公主的當下士兵也逼她下跪,以免製造囚犯也能與貴族平視的場景。雖然不悅她卻沒有反抗。

姿態高雅的公主望著她的眼神不帶一絲情緒,雖然也不到友善的會要士兵鬆開她的雙手,但也不會像利馬爾一樣對她視如草芥。而這種感覺比任何在多瑪尼亞遇到的關係更令她自在。

不過她開頭話語就讓她意識到要小心謹慎。

「傳聞我的兄長很頻繁的找妳。」

她只是仰頭與那雙同樣湛藍的雙眼對視。「他只是與我交流,別無其他。」

「他給妳的待遇跟其他囚犯截然不同,相反地,妳更像他的貴客。如果妳僅僅回饋的只是日以繼夜的交談,我想這個回答令人難以信服。」

「我沒有什麼能讓妳滿意的答案,殿下。但事實就是這樣,如果妳不樂見就去找國王吧。」

語中帶刺的回應卻令公主挑眉,雙眼終於有了一絲光芒。

「我不在乎他做了什麼。只是作為國王,他的責任不該放在不對的事物上。」

「妳是指關於妳的婚姻嗎?殿下。」

儘管再怎麼想學她兄長那樣泰然自若,她的表情還是在煞白之下摧毀她的鎮定,但令維多利亞意外的是,她並沒有惱羞成怒反倒笑出聲,並要士兵將她拉起。

在她起身後,勞莉更是要仕女、侍從和士兵都往後退,讓他們有可以交談的空間。即便所有人都露出不確定的神情,最終還是在命令下退開。

「國王很盡責在每一件事上。」半晌公主說道:「他洞察一切,像個瞻前顧後、深思熟慮的玩家下棋。你們明明應該是水火不容,卻依然在這幾個月頻繁會面,陛下不是那種會一直與厭惡之人相處的人。我們才剛見面,妳就能馬上知道我在暗示什麼,那妳也一定能猜測他的心思。對嗎?」

維多利亞感到啞口無言,身為國王的家人怎麼會開口詢問一個與敵人相處不到幾個月的人,是如何看透他的想法?

而且她提到利馬爾的習慣,這與她這幾個月以來的認知截然不同,在她眼中,那個不恥的男人與她是互相憎恨的,要說不討厭或許也在於她是個有用的玩具。

於是她如實陳述。「如果我說我明白,那就是對妳的謊言了,殿下。我不懂利馬爾,身為對立者,我確實也明白他打算利用我來達成統一加泰茵的意圖,也能理解外交聯姻是件好方法。但妳要說我能猜測他的心思——那是不可能的,如果可以,我就不會在這。」

這是件事實,也是悲哀的結果。

如預期般,勞莉·巴柏坎短暫沉澱她的話,然後領悟的點頭,表情卻像吃到酸澀食物而輕微扭曲。在沈默幾秒後她們四目相對。

「妳有注意到最近幾天王宮頻繁的騷動嗎?」

她皺起眉。「為何提到這個?」

「妳的親戚——我的未婚夫在幾天後就要來多瑪尼亞了。」

這讓她大吃一驚,果真利馬爾不可能怠惰,任何一絲機會在他手中都能發揚光大。近幾天就來確認婚約,那麼外頭的戰亂是否已經開始且進入無法收拾的局面?

見她臉色鐵青,公主面不改色的繼續說道:「我告訴妳不是因為我喜歡妳,或是我對國王有著不敬之情。我只是不喜歡加泰茵人,這是戰爭下難以改善的事實,更不用說獲得一位比我年幼且無知受人操控的孩童當伴侶了。但我也不想阻撓陛下對於和平的嚮往。但像他那麼聰明的人,一定不會只有一種計畫。」

言之有理下必定還有要求,她厭煩了這種遊戲。

「妳想表達什麼?」

「我不知道你們在一起時都在交談什麼,但既然他不討厭妳——這點我很清楚。我想要妳明白,維多利亞·克蘭,與其讓妳的親戚坐上屬於妳的王座,不如還是親手讓它回到妳的手上。有時候和平只需要靠上位者的氣度跟遠見,如果他們認為妳是真命女王,他們一定也會追隨妳的想法,不管對與錯,都比無動於衷、任人宰割還要好。」

說完,勞莉給了她一個眼神,隨後帶著仕女們離開,而她也捨棄了放風的時間回到房內,但內心卻如暴風般洶湧。

儘管不中聽,公主的話依舊如醍醐灌頂,或許在被俘虜的這段期間她已經快要喪失領導者的思考了。說得對,與其看賽蘭或是塔里爾這種糟糕的人統治加泰茵,她更想突破這種籠中鳥的狀況去解決困境,即便是要與她厭惡的人打交道。

可利馬爾·巴柏坎也心知肚明,要他們聯姻甚至做到聯盟都是對多瑪尼亞的一種虧損,他是利己主義份子,所以那時候他說出的提議就是對於他的王國最好的方式。

唯獨他少算的一點,就如大陸所有王國知曉的那樣——她的人民認為她是真命女王。

那種盲目崇拜在這時比什麼時刻都還重要。因為此刻維多利亞才發現自己手中一直握有的力量,利馬爾是個擁有人心的統治者——但她同樣也是。

恨意不會因為殺死了另一個王國認同的領導者而消失,總有一天會適得其反。

為此她必須證明,讓他和她的人民都能看見,她是有辦法促成和平,有辦法保有加泰茵的一切。

而唯一的辦法,就是要讓這個不可一世的國王信任她。如今她仍舊對他可有可無,但現在她必須轉化情勢。

————

在多次去到多瑪尼亞的城鎮後,維多利亞已經慢慢理解建築風格、文化差異,事實上跟加泰茵來說沒有差別太大,頂多有了唯美神聖的教堂和禮拜的習慣。

她喜歡去逛市集,儘管來來往往的人總是令士兵將她看守的更緊,不過在這個文化匯流的地方,消息自然是不可少的,不管是閒話家常還是時事話題都在這能略知一二。

她一邊裝作普通旅人一邊豎起雙耳聆聽周圍的人談話。在近幾個星期後,她確定賽蘭·克蘭和他的三萬大軍已經從加泰茵東邊的百穀堡進軍,目前已經快要穿越主山脈加吉爾側邊的布納森林,很快就要與以她名義的擁護黨進行抗爭,而她的人在經歷數場戰爭後僅剩不到兩萬五。

蠻龍之戰,必定會腥風血雨。這是這場快要爆發的戰爭之名和它的結果。

她猜測從布納森林到首都泰瑪還會需要幾個月的時間,交戰點她確定她的人會選在中間點且具有地形優勢的烏西里斯平原,而那的堡壘也易守難攻。只希望在她達到目的之前,她的王國依然守的住。

另外她也聽到關於加泰茵貴族來訪確認婚事的消息,在其中有人認同國王的做法有人則否,但不管如何,如果事情湊合將會使她的計畫更加困難。雷普勒似乎會待上幾天,因為宴會將會連辦三日,並在盛大邀請下促使結盟產生。

在聽取到她所要的消息後,她打算提早回程。

「夫人,是否喜歡異國商品?」右手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她僵住身子。雖然換了口音那嗓音她不可能遺忘,她隱藏震驚假裝鎮定的看向許久不見的面容。

販賣一堆琳瑯滿目商品的人與她對視,穿著簡便服飾卻有著魁梧身材,留著大辮子和鬍鬚卻遮掩不了那熟悉的深邃的輪廓線,在外人看來他甚至有些不修邊幅,卻讓維多利亞忍不住嘴角失守。

「噢我很感興趣。」她以多瑪尼亞語回。「你有什麼可以推薦我的?」原本注意這邊的士兵見他們之間的對話無意義就轉頭繼續勘查周圍。

確認沒有什麼人在聽之後,她凝視那雙帶著思念和溫柔的棕眸,用手語比出為何在這的意思。

男人輕笑。「我有來自蓋拉、加泰茵的古代用品,還有跨海而來的香料與珠寶,不知道夫人喜歡那些?」他一邊說一邊藉由比劃商品時用手語回答。

為了找妳。

她深吸口氣,接著面不改色的露出笑容。「那真是太棒了。我可以看看加泰茵的古代用品嗎?」

隨著她比劃出這裡不安全的手語後。男人點頭轉身搬起後方木箱放到桌上,士兵聽見聲響就警戒的靠過來,迅速表明要先檢查東西。她忍不住竊笑,還是防的滴水不漏。

男人露出面有難色的樣子。「大人,這裡面是女人的用品,我怕你要我拿出來眾人會覺得不妥。」

監視她的小隊隊長聞言皺眉,無視他的話掀開木箱。餘光瞥見裡頭的東西,她驚訝的挑眉與一臉無奈的男人相視而笑。多瑪尼亞人肯定沒看過的東西,畢竟他們不像加泰茵一樣有著濃厚且豐富的性文化。

果不其然隊長問道:「這是什麼?」

「加泰茵歷代妓院會有的東西。大多都是給女奴隸主調教商品的道具。多瑪尼亞人沒看過是肯定的,畢竟你們這麼保守。」她揶揄,讓他因怒氣和羞恥而面紅耳赤。

「你們這些傷風敗俗的商人。」他對男人怒道,一邊抱起木箱遞給旁邊的士兵。「這個——被沒收了,我會上繳給國王,你就等著被驅趕出城吧。」

說完他就離開他們幾步去跟他的手下交代等一下要如何告訴國王這件荒謬的事。男人沒有理會物品被沒收,而她也順勢比出為何是那些東西的手勢。

男人一邊收拾髒亂一邊說:「唉。這樣我要怎麼跟妓院的人交代?我帶了一堆商品給他們參考。」

她注意到隊長的身子僵硬,使她難以憋笑。往前踏一步她拿起擺設在桌上的首飾假意觀看,實則用加泰茵語低語:「軍隊在哪?對於賽蘭你的對策是什麼?」

男人面容嚴肅下來。「目前還撐得住,大部分家族都是支持妳的,我頒布了軍令組織了一些民兵來幫助我們。但蓋拉的軍事行動我們還在摸索,軍隊更是比我們多寡,情況不樂觀但我們會全力以赴。」

她翻轉著紅寶石項鍊,瞪著它們如星辰般熠熠生輝語氣沈重的說:「我目前還沒辦法逃離這裡,我周圍戒備森嚴,死期在塔里爾跟勞莉·巴柏坎成婚後就隨時有可能發生。」

聞言他的反應卻略顯吃驚。「雷普勒?他們已經到了?」

看來他們也清楚雷普勒家族是選擇背叛她的。她偷瞥還在交談的士兵們然後說:「已經在皇宮了,國王打算近幾日確定婚事。」

「那事不宜遲,國王不知道會不會突然決定取妳性命。現在我找到妳了,維多利亞。我會在這多待幾天,如果妳有計劃我可以幫妳。」

有時她很欣賞他的一片癡心,在詭計多端的宮廷裡,正直的人為數不多,可即便身為她最親密之人,卻也無法了解她內心所想。愁容滿面不適合他,但眼下她沒辦法替他紓解憂愁。

「不行。他們還不夠信任我。而如今我知道有辦法可以幫助我逃離這裡甚至幫助加泰茵,但那個方法未必會使所有人滿意或是成功。」

「什麼方法?」

「現在我沒辦法跟你說太多,這也不是你能幫上忙的時候。」

他頓時面色凝重,糾結和悲傷的眼神讓她愧疚一笑。「是我太魯莽才造成自己落到這種地步,你為我做的夠多了,丹尼爾。」

在物品的遮掩下,昔日情人的手覆蓋上她的。棕眸盈滿痛苦和失望,她反手握住他的並捏了捏。他在這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忠心,維多利亞明白自己沒有信錯人。「加泰茵現在需要你,你是我的心腹——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讓我相信你是可以的,丹尼爾·帕迪瓦。」

他欲言又止後選擇默不作聲,短暫的閉眼摩挲她的肌膚,在發現士兵靠過來時鬆手,轉而拿起另一條項鍊眉開眼笑的對她說:「這條更搭妳的眼睛,夫人。」

隊長沒有察覺異狀只是示意。「走了,時間已經結束了。」

她沒有反抗,只用道別時短暫的幾秒看著他,丹尼爾的表情複雜,卻也只是放任她走回牢籠。

回到宮內,看著僕人從走廊拿著吃剩的餐盤經過,她斷定他們已經完成第一天的寒暄,明後天的宴會就是向外界正式表明結盟的意圖,並隨時有機會攻打加泰茵。

她心情沈重的回到房間,晚餐已經送達但她胃口全無。在今天遇到意想不到之人算是悲喜交加,她知道情人來找她就足以證明他的忠心,但她還不敢確信其他人是否是這樣想的。

她之所以可以掌握大權,有很大的部份來自他的支持。肥沃的土地和優良的軍隊,再加上不可或缺的戰績讓帕迪瓦家族在她的王國德高望重,讓丹尼爾成為情夫是件驚為天人的事,但時間一久她便以其他事蹟壓過那些反抗聲浪。

此刻他為了尋她而來,她卻只能眼睜睜放他而走。這樣是對的,她清楚這點。儘管外人看來她是俘虜,但情勢開始改變了,她可以成為間諜達成目標,這樣遠比兩手空空的回加泰茵更好。

沉澱心情後,她也將今日遇到丹尼爾的事埋藏心底。

在時間差不多後,利馬爾的護衛在午夜時分準時抵達她門外,昨晚他們不歡而散卻彷彿沒有影響。於是她重拾那規律的行程——去到那宮中角落的高塔,踏上那她已清楚有幾階的旋轉石梯,退開木門看見那每晚服侍她的臉。

承襲一身紅黑禮服的利馬爾·巴柏坎站在桌旁望著桌上木箱,對她的來訪毫無反應,在護衛退下後,她戴著手銬坐到他對面。

不得不說他穿上正裝時君王的氣魄更為明顯,不只是帶羽的黑色禮帽,整潔而有兩層編織的黑銀綢緞外袍搭配紅金線點綴,在剪裁下凸顯他優越的身形,馬褲和長筒靴的更是使他整人氣宇軒昂。

「你在看什麼?」她問。

這時他才看向她。「妳今天遇到的商人,他是加泰茵人嗎?」

「是又或者不是,我要如何分辨?」她滿不在乎的回應,實則心跳增劇。

「他帶了這箱東西,還特別想要給妳看。」

她瞇眼。「因為我表示了我好奇他的古代加泰茵收藏品有什麼,我怎麼會知道他會給我看什麼?」

「妳心知肚明。」他的眼神同樣鋒利,擱在箱子上的手攥緊。心跳開始增快,她不確定他是否動了殺意。

她站起身與他平視。「你要我承擔起莫須有的罪名嗎?在一個毫無意義的證據下對我治罪?你的士兵聽到了一切,我根本不知道那人是誰,而且那些物品本來就是給女人用的,甚至是妓院才會使用的到,我要這種東西做什麼?難不成你覺得我有能耐能在你的宮中傳出我會出宮的訊息?」

她靠近他,發現他深吸一口氣雙眼灼熱的瞪視。隨著手銬撞擊聲間斷響起,她與他面面相覷。嘴角嘲諷的往上,她轉頭打開木箱並暗自對丹尼爾的品味感到驕傲,她伸手拿出她再熟悉不過的東西。

看向眼神戒備的利馬爾,她忍俊不禁。手中之物是加泰茵很久之前一位女奴隸主模擬男性陽具而發明的東西,木製且磨平並上油保持光滑,此發明能取代手指調教妓女、男妓的物品,而且還有腰帶方便女奴隸主模擬床事情景。

「這看起來像是什麼訊息?」她譏諷。「刀嗎?捲軸嗎?你覺得這能如何幫我逃離你手中?而我的動機何在?」

他面有難色卻死倔不屈,唇更是抿成一條僵硬的線。

維多利亞歪頭笑道:「要不我來告訴你這些是什麼好了。如果我傷害了你,你也有能力將我處死,但污衊我——你的主人,我會讓你對此哭著求饒。」

望著國王屏息以待且糾結的面頰通紅,她更是靠向前舔了他的下顎線至耳朵,感覺到他僵住身子。她用帶著惡趣味的語氣承諾。「我會讓你後悔指責我的,巴柏坎。現在,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