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審判【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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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9-18
  又是一個新的早晨。

  在赴約之前,冬沐奇開始執行他最後一項準備。

  他盤腿坐在床上,閉上雙眼,把心盡量放空,讓自己處於平靜的狀態。漸漸地,他覺得身體越來越輕盈,一團能量出現並充斥在他腦中。

  他張開雙眼,飄浮在黑暗卻望不見邊界的地方,遠方有著許多發亮的東西,有的是幾何形體,有的呈不規則狀,有的相隔甚遠,感覺孤獨寂寥,有些則聚在一起,像團五彩繽紛的糖粉。

  冬沐奇不是第一次來,所以,他知道……

  一道裂縫伴隨強烈白光突然出現,光芒之中,一個龐然大物冒了出來,幾近佔據他的視野,那是克魔希雅其中一隻節肢的前端。他踏上去,前肢上些許零件變形,化作一把槍和一個人形雕塑,緩緩升起。

  不明不白的情況,冬沐奇稍作觀察,拿起了槍,他把子彈上膛,槍口朝上,扣下板機。子彈沒射出,那雕塑卻抬手推他一下。

  一切如常,當他這麼想時,不料,重量感瞬間湧現。

  他發現自己已睜開眼,意識回到原本的空間。

  真是突然,最遠的時候,還差點能走進那道光裡。

  冬沐奇在和克魔希雅進行溝通,貼切點來說,是單方面接觸。在那個神奇世界裡,他每次都只能碰到祂的冰山一角,從祂有限的反應中,去試著猜出祂要表達的意思。

  這次也不例外,他搞不懂祂在說什麼,只好從包裡取出自己的筆記本,記錄下來。

  他心底有個疑惑,那是祂的本體嗎?還是又高一層次的分身而已?

  十二點四十五分,冬沐奇穿著合身的黑色套裝,抵達七葉飯店的一樓大廳。

  服務員帶著他到三樓的一間包廂前,很明顯不是前天晚上發生命案的那區,一路走來,他也發現,客人稀少,員工們也沉默少言,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不自然。黯淡的氛圍無疑籠罩了整個飯店,這也是冬沐奇向貝圖夫約這個時間的原因,倘若又是吃晚餐,可能他們聯想到不好的回憶就不願意來了。

  在飯店下手,會讓這個計畫穩定許多,降低意外發生。另外,他內心的直覺也驅使著他再回到這飯店,案件最後,他和巴柏沒能推斷出真相,屍體就交由派軍處帶走了,讓他心裡不踏實。

  如果今天又發生什麼事,那肯定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在針對他。

  一進門,和上次一樣,是貝圖夫一家和總管。

  互相打過招呼,閒談一番,總管開始安排上菜。

  貝圖夫特別熱情,這在冬沐奇的預料之內,而夫人艾琳似乎也不在意上次守護獸造成的驚嚇,相處起來毫無芥蒂。

  「大人,很不好意思,我們目前沒有找到迪傑。」貝圖夫說。他本來想辦成這件事,藉此取悅冬沐奇,可那迪傑還真會躲,硬是尋找不到他表演後的行蹤。

  「沒關係,那只是件小事,有找到很好,沒找到也不會有任何影響。」冬沐奇盯著自己的盤子,緩緩切肉,品嘗。

  「我們會再找找看的。我有個疑問,不知道大人怎麼突然有興致,邀我們今天來聚餐呢?」

  「因為有件事情,我需要和你們合作。」

  「什麼事?」

  同一時間,冬沐奇左手中指上的戒指,以及房間內其他五人的雙眼,光芒閃過。

  除了冬沐奇,所有人的眼神空洞,毫無神采,如同傀儡。

  到了此刻,他才啟動了能力──身心控制,這項能力有個前提,就是必須讓被操縱者見過克魔希雅的意念分身。

  好了,現在可以開始了。

  「貝圖夫。」

  「是的,主人。」貝圖夫呆板回道。

  「你們全家,誰沒有親手殺過人?或者指使別人殺人?」

  「亞倫。」

  冬沐奇也向喬瑟和艾琳詢問,都得到相同的答案,看來,等一下誰該受到懲罰已經很清楚了。

  他將一塊肉放進口中,細細咀嚼,吞下,繼續問貝圖夫。

  「你還記得安妲莉卡酒店嗎?」

  「我……我記不清楚。」

  他讓貝圖夫站起來,用力地朝他肚子揍了一拳,貝圖夫重重倒下,依然毫無表情。他沒有選擇激發貝圖夫的深層記憶,而是要看貝圖夫在經過這麼多年,對當年那件事還記不記得。

  「給你一個提示,喬孟洛市。」

  沉默一會,貝圖夫才回答:「我想起來了。」

  「你和巴伐洛樂、尼屈、福利根、柏蘭、芭芭拉,是不是你們六個策劃了安妲莉卡酒店的屠殺?」

  「沒錯,我們僱用了支傭兵小隊前去攻擊、破壞。」

  「還有沒有其他主謀者?」

  「沒了。」

  和其他三位回答一致,看來列娜當時應該沒有看錯。


  冬沐奇又問了幾個問題,都能夠與他目前收集的情報對得上。

  他不急著動手,重要的事實確認之後,他決定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他一直不曉得喬瑟的身上,為什麼總是有股陰鬱,濃重得彷彿化不開的黑雲。

  他對喬瑟說:「說說你心裡深處的想法吧,你似乎有著什麼煩惱,把你的感受全都說出來。」

  「我逃離不了家庭這個牢籠,沒有自由,只能逐漸沉淪。」

  「你不願意做那些骯髒的勾當嗎?」

  「我不願意,但我沒有選擇,我是這個家的長子,自然得跟隨父母的腳步。」

  冬沐奇想,喬瑟的沉穩鎮定,肯定為家裡的事業增加不少助益,讓貝圖夫很滿意,但貝圖夫卻可能不知道,他的大兒子是如此厭惡這一切。

  「你有沒有想過,試著阻止你的父母?」

  「家人永遠是家人,我愛我的家人,也了解我的家人。七葉飯店就是他們的信念,為了它,罪惡早已浸入他們的靈魂。亞倫過於天真的個性,並不受到爸爸的喜愛,可是,我其實很羨慕他,擁有夢想,對一切保持熱愛,和我完全不一樣。我能做什麼呢?那便是將這沿襲之惡,獨攬在我身上,留給他只屬於他的潔淨園地。」

  無神的臉龐,毫無起伏的語氣,訴說最深的情感。

  兄弟,姊弟,沒有什麼差異,然而,前人造的果,卻成為現在無法挽回的因。

  「喬瑟,我僅能夠放過亞倫一命。」他低聲道。

  這齣人偶劇終究是要上演。

  冬沐奇坐回原位,解除亞倫的控制。喬瑟突然站起身,拿起餐車上的水果刀刺進艾琳的心臟,迷迷糊糊的亞倫看到此景,回過神來,被人扼住喉嚨似的,張大嘴巴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趕緊拉著亞倫靠到牆邊,並用手遮住亞倫的雙眼。

  喬瑟又走向貝圖夫,毫不猶豫朝腹部劃下,然後,開始接連不斷刺入身體。

  最後,冬沐奇也讓總管恢復意識,除了亞倫外,他還需要一位較為理智的目擊者。總管親眼看到大少爺從老爺身上抽出刀,割開自己脖子,自殺了。

  「還愣著做什麼,趕快找人去派軍處!」冬沐奇喊道,總管這才慌慌張張奪門而出。

  總管也是經歷過不少風雨的人,照理說,他不應該就這樣給嚇住了,但是,今天發生的事對他來說,簡直匪夷所思,備受父母關愛、引以為傲的大少爺,怎麼會就這樣殺了老爺和她呢?

  跑在走道上,他覺得自己產生了幻覺,他遇到一名服務生,緊緊抓住服務生的手,麻木地說:「老爺和夫人死了,快去叫派軍處的人來。」

  「啊?」服務生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茫然應了一聲。

  這卻讓總管的恐慌與焦躁爆發出來。

  「混帳東西,有人死了,你聽不懂嗎!」

  服務生跑得飛快。

  總管用手狠狠地抹下臉,他失態了,他覺得他一下子老了二十歲,他失去  引以為傲的自製,他失去生存的信念與工作的價值,他失去他默默深愛的女人。

  他頹然跪地,雙手捂臉,流下眼淚,他強忍著不發出聲音,身子不停顫抖,現在的他不是什麼總管,只是個叫做卡內耳的脆弱男人。

  派軍處火速趕到,帶隊的人不是上次的馬修,而是第五分隊隊長歐雷,軍階和馬修相同,黃陽六等。處內對此事件的態度是,感到驚訝卻並不重視,他們不敢相信一個地方上的大老闆就這樣死了,還是被自己的兒子所殺,不過,放在這個紛亂的世界來看,其實微不足道。

  總管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在三樓大廳帶領軍人們前往包廂。

  包廂內,亞倫大哭大叫,想要衝到家人身邊,卻被冬沐奇穩穩按在牆上,不停掙扎。

  「亞倫,冷靜點,你過去只會破壞現場,如果你真的為家人好,你就應該讓派軍處他們好好調查,找到真相。」冬沐奇勸告。

  這時,總管和軍人也進來了,冬沐奇把亞倫交給總管安撫,悄悄向軍人要了支空針筒和生理食鹽水,到包廂外將食鹽水倒進針筒裡後,才走回包廂內。

  亞倫依然十分激動,在冬沐奇的說服之下,總管幫忙制住亞倫的手。

  注射完後,冬沐奇拿著剩下半管的針筒,在亞倫面前對他說:「我已經為你注射了精神安定劑,希望你好好振作,不要再用到剩下的部分。」

  說完,他收好針筒,靠在一旁的牆上,靜待軍人詢問。

  信念,可以讓一切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