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開業

　　黎明初昇，喬馬諾已被生理時鐘喚醒，睡眼半開，以透進窗戶的寒涼日光為照明，換上素白的廚師裝束。
　　
　　待他走下樓梯，聽見各式機械規律聲響，一股醇厚芬芳飄來，像是溫柔引導，將他帶往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廚房。
　　
　　灶台旁、櫥櫃邊，蘿賽塔已經備好熱茶與早點，裝在綴有銀質雕飾的瓷壺與圓盤中，精緻地像是喬馬諾曾在百貨公司看過的模型擺飾。
　　
　　「早安，喬馬諾先生。」
　　
　　「早安，蘿賽塔。」
　　
　　喬馬諾緩步走到女僕身旁，協助將餐點拿往客廳，自然地自己都感到有些意外。兩人一如過往互動，沒有過多交談，蘿賽塔只是輕垂雙臂，正坐直視喬馬諾用餐。
　　
　　「果然還是有些不習慣呀。」
　　
　　蘿賽塔歪頭，對喬馬諾低聲咕噥感到不解：「怎麼了嗎？」
　　
　　青年廚師搖搖頭，沒有責難之意：「被人盯著獨自用餐，這種經驗，一時間還無法適應。」
　　
　　女僕轉過頭，就要離去，但被喬馬諾叫住。
　　
　　「既然此身讓喬馬諾先生感到不自在，為何又要刻意挽留？」
　　
　　「不適應，但不是什麼壞體驗。有個人陪著，總是少些寂寞。」
　　
　　蘿賽塔凝視許久，才又整理衣裝、優雅就座。
　　
　　「就是這種說詞，才會讓優米娜小小姐心生迷惑。如此曖昧的話語，對沒有談過戀愛的少女而言，可是裹著糖蜜的毒藥呢。」
　　
　　喬馬諾放下刀叉，以纏在腰上的餐巾擦了擦嘴，蹙眉苦笑：「又繞回這話題上啦。」
　　
　　「喬馬諾先生不喜歡，此身不提起就是。」
　　
　　「不，沒有關係。」喬馬諾起身，拎起前一晚就已經整理好的行囊，準備出門，「妳喜歡談什麼、在乎什麼，直說就是。我不是迪蘭卓氏族的少爺，不需要對我特別恭敬。」
　　
　　他最後揮了揮手，微笑道別：「那麼，我出門了。」
　　
　　蘿賽塔照常微微鞠躬，並未由著喬馬諾的要求改變態度：「祝一路平安、開業順利。」
　　
　　有多久沒在這個時間出門，獨自走向工作地點？城市中，大部分的人們仍徘徊夢鄉，偶有隱隱人聲傳來，也不見往來行蹤。
　　
　　這份熟悉的孤獨，像是濃醇咖啡，是喬馬諾才懂得享受的苦澀。
　　
　　他按照事先畫好的地圖，走到舊倉儲區的低矮褐色建築，以式樣老舊的鑰匙開門入內，在昏微光線中拉起捲門，把仍帶有方完成木工藝品特有氣味的餐車推上紅磚路面，朝星之棚市場對面租下的小巧攤位前進。
　　
　　在那裡，運貨工人正將一箱箱食材從推車卸下，僅簡單招呼喬馬諾，便繼續眼前的勞動。
　　
　　喬馬諾停妥餐車，以三角木椎固定前後輪，將金屬煎台與蒸籠組裝上車，再把廚具一一掛到側擋風板上。
　　
　　工人走來，邀請喬馬諾點收貨品。廚師比對莎草紙上的清單，一一確認木茄、裸葉蔥、豆方，以及各式瓜果、肉品的數量。
　　
　　確認食材無誤，喬馬諾自腰間零錢袋拿出兩枚金幣，交到對方手上：「今天多謝啦！如果不嫌棄，我剛好想熱鍋試作，想吃什麼，都是免費招待！」
　　
　　虎背熊腰、面容像是有著豹斑的貓頭鷹的工人探頭看向餐車一旁的菜單立牌，摸了摸下巴。
　　
　　「那個......深窟蘿蔔糕加蛋是什麼？聽起來挺有趣的啊。裡面有加肉嗎？待會還要勞動，能有肉吃再好不過。」
　　
　　喬馬諾微笑，同時以符石加熱煎台：「那我再為你額外煎一片漢堡排好了。想要石脊豚肉還是灰毛羊肉？當然，混合肉也沒有問題。」
　　
　　「喔？」工人眨了眨大眼，似乎被提起興趣，「那混合肉好了！雖然不知道『漢堡排』到底是什麼，但很令人期待呀！」
　　
　　喬馬諾繫好頭巾，接著從小甕中挖出一匙乳脂，丟上煎台，濃甜香氣瞬間蒸騰。他拿過鐵鏟，交錯磨了磨鏟鋒，露出自信微笑。
　　
　　「放心相信我吧！我肯定不會辜負你的期待。」

　　（籌備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