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與青梅竹馬之約

當我睡醒時，很多事情已經完成了。到冒險者公會辦理解決毒牛的報酬、私下接受包子領主的答謝、挖到地下水新的工程規劃與利益分配等等。我們新的住所也確定了，因為馬斯卡的加入，很自然地安排我們到她的宅院進駐。馬斯卡提議立即遷去，不過我堅持多留一個晚上在走，倒是蒂蒂跟蓮蓮，已經先跟馬斯卡回去了。

我在做完準備工作後，一邊欣賞月亮，一邊等待另一位主角登場。仔細想想，來到這座城市後，都沒機會跟她好好講話呀。為了買武器的事情吵架、為了她失言的事情吵架、為了馬斯卡的事情吵架、就連決鬥過後，我們也沒機會好好說話。要說的話我跟她應該是最親近的人，為什麼會這樣呢？

然後我聽到那個最熟悉的聲音。

——鈴鈴鈴鈴。

「找我出來有什麼事嗎？」

小竹仍穿著墨綠色的旗袍。

「……這個是？」

她看了我背後的兩個物體問道。那是一個挖好的大水池，與熊熊燃燒的篝火，畢竟小竹是個聰明人，或許她已經察覺我找她出來的目的。

「我們剛來的時候不是有約好嗎？說有機會要給妳弄個浴池。」

當我挖到噴泉時，腦袋瞬間想到的，竟是這個約定，老實說我自己都很訝異，甚至忘了自己還在跟馬斯卡決鬥的事。

「……你還記得呀。」

儘管語氣有些冷漠，但她立刻露出嫣然笑容，還發出了「嘿嘿」的笑聲。這是我認識小竹最單純的時刻了，面對自己最喜歡的事物，她往往隱藏不住自己。

「看到泉水噴出來時，我就在想或許可以試試……」我拿鏟子，小心翼翼把被火燒得滾燙的石子，一顆一顆扔進水池裡。水遇熱釋放出大量蒸氣，頓時水池被氣泡淹沒。

「之前在動畫有看過，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我走到水池邊蹲下，用手輕輕點了兩下，確定不會燙到，才用手指確認水溫。「嗯，應該沒問題的樣子。」

「……謝謝你，我有點高興。」

小竹低著頭玩弄手指。老實說要聽她坦率道謝還真不容易。

「另外……還有那個……」我支支吾吾了一陣子才說出口。「我不該講妳是隨便的女人……那只是氣話而已…………對不起，請妳原諒。」

「……嗯。我也說了違背良心的話，抱歉。」

好在她接受了。

咦？不過她說了什麼違背良心的話嗎？我怎麼不記得？

我努力回想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她站在原地沒有動作，恐怕是在等我離開。

「好、好啦，妳慢慢洗吧，覺得不夠熱自己加石頭吧。」

「……等一下。」

我說完準備轉頭離開，卻被她叫住。

「你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嗎？留下來陪我啦。」

我不禁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

「……妳確定？頭殼沒有燒壞掉？該不會發燒了還是吃錯藥了？」

「留下來陪我啦！」她又重複了一遍，然後扭扭捏捏地講：「……沒有人我會怕。」

……對吼，這傢伙外表強悍，怕的東西也真不少。

「……好啦好啦，陪妳就是了。」

「可、可是！絕對不可以看這裡唷！絕對不可以！」

「知道知道。」

……真是難伺候又折磨人的姑娘。

我找個背對水池的點盤腿坐下，因為沒事可做只好仰望星空。

在我背後的小竹開始脫衣服，我聽到背後稀稀疏疏的聲音，「啪」一聲，脫下來了。還有一個……這應該是襪子吧？然後她解開旗袍上的鈕扣，將束帶繞過脖子，解除支撐胸部的支點，胸前的布料自然垂下。腰部的位置較窄，需要稍微施力才能經過臀部。小竹發出「耶咻。」的可愛聲音，把其中一隻腳抬起，然後抬起另外一隻腳。接著聽到翻弄衣服的聲音，我知道她已經把旗袍脫下來了。然後她又原地蹲下一次，把身上最後一塊小布料也卸除了。

我不是故意聽這麼仔細，可是實在沒有其他聲音。會對衣服構造這麼清楚，是之前她露胸部的時候記住的，絕對沒有偷看！一想到在我背後是一絲不掛的小竹，這種狀態根本冷靜不下來呀啊啊啊！

她將衣服摺好放在地上，開始往水池走，直到她腳踝碰觸到水池的聲音傳來，我才勉強回神，以開玩笑的口氣向她詢問：

「水溫還可以嗎？大小姐？」

「有點太燙了，下次別丟這麼多顆進來。」

吼～～～是這樣唷？居然還嫌棄勒，要不要給妳加陀鼻屎呀？臭娘們……

「不過真的……啊啊～～太舒服了～～」

從她微微的呻吟聲，傳來壓抑許久的解放感，就像卡了身體很久，然後使勁伸個懶腰那種暢快。能聽她發出這麼幸福的聲音，我的努力也算沒有白費。

「對了，那把劍謝啦。」

我想起來好像該跟她道謝一下。

「……謝什麼？」

「謝謝妳替我買那把劍呀？不然謝什麼？多虧有它我才贏的耶，妳有看到馬斯卡全身著火坐在我身上的那一幕嗎？要不是劍鞘給我擋下，我早就葛屁了。最後有泉水噴出來，也是因為劍插在土裡的緣故。……啊，現在回想起來，她坐在我身上是不是有點色情呀？難怪她這麼輕。」

不過，小竹的反應卻很奇怪。

「……你為什麼知道了？」

「馬斯卡說的呀？她說妳昨天就是找她去買劍，還糾纏她一下午……難道她唬爛我嗎？」

「沒有什麼好謝的啦。」

很奇怪，她聽起來一點都不高興，我是很認真在道謝耶？

「妳該不會買了之後又反悔吧？」

「才不是勒。……而且那把劍…………算了沒事。」

她說到一半改口，還是那種絕對不容過問的語氣。

……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不過我還是換個話題好了。

「異次元的生活怎麼樣呀？」

「衛生條件差透了。」她立刻講。「飲食環境也很差，連維持生命的水源都需要花心思處理。上廁所跟洗澡什麼的……也都很不方便。打打殺殺的也很危險，每天為了生存提心吊膽的，就連交通工具也……」

「太多了太多了太多了！妳有這麼討厭異次元唷？」

哇塞，我不問還真不知道她有這麼多不滿耶。

「當然呀！我早就想回去了。」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唷！被我牽連進來。

「……不過，也沒有全都是不好啦……」

……對嘛，這才是我要的答案呀，妳這個不坦率的傢伙，讓我兜這麼大圈子。

「比如說呢比如說呢？」

「……秘密。」

「唉妳很討人厭耶。」

「你管我唷。……小崛才是，現實世界真的有這麼討厭嗎？」

……喂！

趁勢把這個問題丟出來，太卑鄙了吧？

「……我、我現在還不想考慮這個問題啦。」

不要去考慮那個。

只要不去考慮，問題就可以當作不存在吧？

「是嗎。」

小竹好像早就料到我的答案。

「……沒關係，就在這個時間流動緩慢的異次元慢慢考慮吧。」

她以平淡的語調說，隨後又補了一句。

「我會陪你的。」

「……幹嘛呀？突然溫柔起來……」

「只是不再逃避此事而已。」

……哼，好像很了不起似的……

「吶，我問你唷。」

然後她的語氣變了，這次總覺得有種要惡作劇的意圖。

「我跟馬斯卡互動良好，讓你吃醋了？」

唔…………

還真的立刻驗證我的想法……

「沒、沒有吃醋啦，我為什麼要吃妳的醋呀？……我還想吃妳身上的其他地方。」

我故意開一個低級玩笑，想趕快轉移注意力，卻被她華麗地無視掉。

「可是我跟馬斯卡獨處你不高興，跟她出去你不願意，跟她牽手被你拍掉，看到她親我的手，你還要跟人家決鬥……這些都不是吃醋嗎？」

妳可不可以不要記這麼清楚呀？哇塞！是擅長記住細節的朋友耶！

而且現在知道馬斯卡是女人，我那些行為根本很可笑到極點呀！

「不是吃醋啦。」

「真的？」

「真的，就跟妳說不是吃醋……」

「那不然是什麼？」

「只是超級在意而已。」

……啊。

靠杯，我不小心講錯了。

「嘿～～超級在意呀～？」

妳「嘿～～」什麼「嘿～～」呀？是被蓮蓮傳染了逆？

「……剛才那個不算啦！……我講錯了！……是那個……對了！因為我們是青梅竹馬！在我的世界，青梅竹馬有替對方審視另一半的義務。」

「原來我們世界還有這個規矩呀，還是第一次聽說耶。」

……不對呀！！小竹根本是同一個世界來的！我白癡嗎怎麼會講這個藉口！

「那我是不是也該替小崛審視另一半呀，該怎麼辦才好呢？」

「……妳什麼時候換了一個人格呀？可以不要情緒這麼高漲嗎？」

「要你管～」

光是「要你管」這三個字的音調就能聽出她有多開心，然後，她還真的一個個審問我。

「你覺得蒂蒂怎麼樣？」

「我要行使緘默權。」

「你不說，我會生氣唷。」

「那就生氣吧……」

「說唷。」

「蒂蒂很可愛呀，不過她比較愛妳，就送給妳好了。」

「認真回答。」

……不行了，小竹已經啟動「打破砂鍋問到底」模式，如果不回答她，會鬧憋扭很久。

「……好啦。蒂蒂真的很可愛呀，傻呼呼又天然天然的，看她那副模樣總覺得有種治癒的效果。而且又是個好色的女生，如果沒有蓮蓮在那兒擋著，我早就有機會拿點福利了。」

「變態。」

「對對對，我就是變態，我變態我驕傲可以嗎？」

「哪有人這麼直接的啦？」

「誰像妳呀，這麼愛拐彎抹角。」

「哼。那馬斯卡呢？」

「呃……到早上為止我都覺得馬斯卡是男的耶，能有什麼感想。她如果去讀女校八成會被學妹瘋狂告白吧？……不過她的胸部還滿大的，有點好奇她如果認真打扮成女人會是什麼樣子。」

「……」

「妳是不是在想我是變態呀？對，我就是，怎麼樣？」

「那紅門蘭會長呢？」

「……不要把變態會長算進去啦！他根本不是女的吧？」

「可是他很可愛呀。」

「那是可不可愛之前的問題好不好！我告訴妳我是不會信教路西法的唷！」

阿福什麼的還是維持在欺負大雄的形象就好了！穿什麼水手服呀！

「……那，蓮蓮呢？」

「妳的順序有點奇怪耶？為什麼明明是姐妹卻拆到最後一個才問呀？」

「你管我唷，快點講啦。」

「兇耶。……蓮蓮滿好的呀，雖然是個病嬌姐控、又毒舌，又老是妨礙我的福利、而且一有機會就在計算人情的勢力女，不過她這麼坦率也還挺好的，而且什麼都會，體貼又善解人意，很好的女孩。」

「……是唷。」

「對了，胸部意外很有料，比蒂蒂還大一點吧？雖然穿著比較保守，不過纖細的身材曲線加上容光散發著自信，會讓人想多看幾眼。」

「…………」

「妳又在想我是變態了吧？我就故意的，怎麼樣？」

「……沒辦法，誰叫小崛是個愛摸胸部的大變態呢？」

「我也是個正常的男人呀，對歐派有興趣是理所當然的吧。誰叫跟我一起長大的，是一個胸部發育良好的女孩子呢？」

對於我的突擊，她是隔了很久之後，才用略顯羞澀的語氣回我。

「……大、大變態！」

「這那有變態呀？對一個漂亮的女性一點興趣都沒有，反過來看才很失禮吧？身為一個健康的男孩子。像我這麼誠實的人哪裡找呀？」

「笨、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唉唉唉唉！不要把水潑上來啦！」

「誰管你！小崛這個下流變態大笨蛋！」

「唉、喂……妳再潑，我要回頭反擊了唷？」

「試試看呀！你敢回頭我就……」

「試就試呀！誰怕誰唷！」

我不等她說完，猛然轉身，準備給她一個教訓。

不過才看到她玉體的一剎那，我的睫毛突然大爆炸，它們像巧克力噴泉那樣溢出來，我的視線頓時剩一片黑漆。

「……妳這個能力真的很噁心耶！」

我都忘了她還有「自由操控毛髮長短程度」這種莫名其妙的能力。

「看不到啦！快點把我復原……哇！哇！哇！哇！」

撲通。

我跌到水裡了。

你們不要覺得這個動作很有福利唷？試著把眼睛遮起來然後去跳水看看，看你是什麼感覺，差點沒溺死我！

「……呀……變……色……點上……」

這是個淺池，大概跟浴缸一樣深，腳可以碰到地的。但忽然溺水實在很難抓到平衡，我的頭不時埋到水裡，小竹的聲音也都斷斷續續，不但什麼也沒看著，更是什麼也沒聽著。

在小竹的協助下，我好不容易才恢復站穩腳，猛咳吃進的水。等到我能說話了，馬上就對她抱怨。

「……妳知不知道有多危險！不要亂用能力啦！」

「誰、誰叫你想偷看！快點上去啦！」

然後她立刻推著我的背催促我上岸，我就在什麼也沒看到的情況下被趕出水池，睫毛就縮回去了。咦？說好的福利呢？

雖然很想回頭鬧她，不過大半夜的還赤裸身子在那玩水，等等感冒就像個笨蛋了。好啦，這次就當我吃虧。

我把衣服脫下，擰出裡面的水，在篝火邊取暖，邊對背後的小竹說：

「鬧夠了吧？開心了吧？」

「嗯，暢快多了。」

……這時候倒很坦率呀！欺負我這麼好玩嗎？

「謝謝你。」

「……突然謝什麼東西呀？」

「謝謝你把我贏回來了。」

…………

她的口吻認真無比，與剛才胡鬧嬉戲截然不同。我真沒想到會在此時聽到她這麼直白的道謝。……跟她相處十幾年，這種時候可是用手指就能數出來。

所以害我一時慌了手腳。

「謝、謝什麼啦？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對於我很努力想掩飾住害羞的台詞，小竹只回應了她最習慣的口頭禪。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