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非真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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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6-15
「罷了,你且拿去吧!那裡面還是有寫幾份可以緩解蠱毒的配方,或許能有些幫助吧。」

「⋯⋯多謝。」墨亦微微張開唇瓣,似是不知應該說些什麼,只好道謝作罷,將書收進袋中。

「行了,你幫我這麼多,這點小事還不簡單?走吧走吧,有點事在離開前要做。」

兩人從密室離開,步至正廳時,怵目驚心的景象令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到處皆是四散的白骨,有些還帶著人的皮肉,有些則是碎裂成渣成粉,更是有幾隻已經大如腳掌的蠱蟲正圍作一群,向著風落顫抖叫囂起來,卻不見牠們有任何動作。

風落冷漠地掃視了一圈,他的視線卻令蠱蟲們更加畏懼,變得暴躁嗜血,為了得到更多的力量因而開始了同類相殺,盲目殺戮。

墨亦有些厭惡地瞧著那些突然互相攻擊的蟲子,撕扯咬開彼此的身體,一個個斷了氣息失去動靜,最後竟沒有一隻活了下來,嫌惡地蹙起眉頭。

「蠱蟲⋯⋯都是吃屍體長大的嗎?」

「蠱蟲以屍或腐肉為食、為穴,也可以活體為宿主。」

「那、這些人呢?」

「他們⋯⋯都是我的師兄弟,如今卻是這些蠱蟲的腐臭窩。」

風落緩緩蹲下身子,將那些附著在亡者身上的塵土給拭去,沉重的罪惡與心酸彷彿將要撕開他的內心。

儘管如此,他仍有必須向墨亦隱瞞的事,例如——師兄弟們真正的死因。至少現在,此事還不能夠敗露。

「⋯⋯逝者已矣,來者可追罷。」

「是啊,來者可追。我如今只剩下唯一的親人了,是我一手毀掉我唯一的家。」

「阿風⋯⋯」墨亦露出擔憂的神情,他的手在即將觸上風落的肩頭時縮了一縮,似乎有些猶豫不決。

「封蠱閣,歷代來就不是什麼善地,卻是我唯一的家。我唯一的親人也與我沒有半點血緣干係,但他卻願意扶養我,並願意收我為徒。師父一直以來心存善念,每逢佳節便會隱匿身分下山去附近的村落行醫治病。或許這件是在你聽來就像謊言、詭辯,但師父每年回來後都會和我說說山下的所見所聞,也希望我能夠向他習醫,未來與他一起外出義診,治天下百疾——因為,天下之大,無論是毒、是醫,皆自蠱而生,蠱的毒性與藥性乃雙面刃,且看蠱師如何操縱。」

「⋯⋯沒想到封大俠,竟如此慈悲為懷,救濟天下。」

「原來你會信啊?信也好,不信也罷,現如今⋯⋯師父受奸人所擒,師弟們一個都沒留下,此地也被我毀了乾淨,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否會覺得我大逆不道,叛出師門呢。」風落語畢,似是再也控制不住情緒,連連苦笑,他笑著笑著,聲音越發嘶啞微弱,最後逐漸失聲,因為無聲的淚珠沿著他的面頰落下,奪走了他最後一點哽咽。

淚模糊了視線,卻勾勒出痛苦的輪廓,將那一幕幕鮮血淋漓的場面清晰地放映在風落的眼前,無法承受的痛處使他只能逃避,次次為此垂淚失眠,沒有盡頭。

這次,墨亦不再躊躇,將手緩緩撫上風落的肩頭,安慰似地拍了拍。

「他們一定都能夠諒解你的,因為你們是一個師門的家人啊。」

簡單淺白的言語,看似沒什麼內涵,卻充滿暖心的誠意與寬容,令人能從中獲得力量。

「⋯⋯多謝你,還有抱歉,讓你聽了我那麼多廢話。我們簡單搭座墓吧,或許等我在下面和他們相會了,他們還會願意再稱我一聲師兄。」

風落笑著接過他遞來的手帕,俐落地一抹眼淚,又重新展露陽光般的笑容。

墨亦點了點頭,兩人便開始收集附近大大小小的落石,一具屍體便拾一骨,在正廳的中央堆成一座小山,再利用石頭掩蓋起來,形成一個石丘。

「師弟們,師兄給你們搭墳建墓啦。等師兄我過段時日到了下面,咱們先好好聚一聚,再讓你們毒打師兄幾頓,討回這筆帳吧。」

他雖面帶笑意,卻仍阻止不了悲傷在心底的侵蝕,一滴淚沿著他的面頰滑了下來,直直落入那石堆之中,彷彿是將他最後的話語送往下面的世界。

他的話真假難辨,墨亦此時也無心追朔他的言語,只當作是風洛因過度悲傷而使話語變的拙劣,轉瞬間便隨著風掠逝而去。

⋯⋯


風落扶著牆一顛一跛地走著,墨亦緩緩尾隨其後,兩人花上好一段時間,才總算回到了封蠱閣的入口。

「這邊就是離開的地方了,接下來你往哪裡去?」他指向一座破敗的橋,又道:「過了橋,霧中直行一刻鐘,應該就能看見山腳下的村落了。」

墨亦順著他指的方向將視線投了過去,點了點頭,問道:

「阿風呢?」

「師父還有幾個瑣碎的事讓我替他去辦了,得先去鄰近城鎮打探消息才行。你自己離開小心啊,有緣再見。」

墨亦聞言,似是故意忽略他最後的那句道別之語,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搶著話說道,口氣急促且諂媚,宛如妖鬼口中的惑言。

「既然要往鎮上去,那就同墨某一道去玥華城吧。公子與墨某同行,只管吃好住好,費用一律由墨某買單,一路上彼此也有個照應不是?」

風落正覺得他那怪異的笑容好像在誰的臉上見過,下一刻他的語氣才真正暴露出墨亦所模仿的對象身分。

在他們相識的頭三天,風落腰纏「他人」的萬貫,在市街上大肆地花錢,如此招搖的行徑,自然引起許多宵小的目光。

當風落得知錢盡數被摸走時,他所做的第一件事竟不是將錢討要回來,而是跟墨亦要了一大疊他所抄練的文章,在大街上擺賣起來。

見無人光顧,風落也不著急,呼喊吆喝著:「墨大道長十年下凡一次,為各家斬妖避凶來囉~其所抄寫的經文不只可驅邪破祟,還可生財,保你一家百年不衰啊!」

墨亦原先只不過禁不住心中的好奇,就站在他身後,打算看看他要出什麼奇招,豈知頓時間就成了他口中的「墨大道長」,還來不及有所反應,百姓就像看見救世主一般的爭先恐後地圍上了他,讓他動彈不得。

興許就是因為那一刻,墨亦才如此難忘當時風落在叫賣時,那一臉的奸詐詭譎,和一口怪腔怪調吧,便也就學了起來。

「唉你——!我與你初識那時,分明見你不是這番怪裡怪氣的,怎麼就⋯⋯行行好吧,墨大道長。」

「行了,不鬧你了。跟我一道吧,我放心不下你,若遇危難,我也還能護你一護。」

見風落招架不住的苦了臉,墨亦失笑,這才滿意的放他一馬,說出心底的實話。

「護我⋯⋯這一路上,有些事即使不明說,你多少也能夠猜到些許,又為何仍執意與我一道?」

暖意雖在心底盛開成花,但風落選擇忽略掉這份悸動,不再與他對視,將視線瞥向遠方。

墨亦聞言,隱隱猜出風落心中的顧忌與疑惑,瞭然地笑了起來,輕喚了聲。

「阿風?」

「嗯?怎麼。」雖然不知墨亦中就打著什麼主義,但他知道,他喚,他便應,好似世間的規則一般,再自然不過。

「既然你願意應我,那麼你就是阿風。有別的不為人知的身分又如何?我認識最真實的你,足矣。」

墨亦的言語猶如暖風般掠過他的耳畔、他的輪廓,風落的視線緩緩垂落下來,笑意在嘴角蕩漾開來,似是有幾分莫可奈何,卻又相當愉悅歡喜。

興許你是有所目的的接近我,善意的諾言下藏著幾把充滿血光的彎刀,我也無所介懷。

問心無愧的快意當下,將過往將來拋諸腦後,不正是江湖一貫的鐵則嗎?

「是啊,身分再多又如何,終究非真我也。墨亦,此話我原封不動地還給你了。無論如何,你都只是最真實的你,是我所知悉的你。」

風落在他面前所展露的瀟灑率真的笑容,宛如日月般耀眼,又有幾分瀟灑率性之風,令人心生暢快。

燃燒一天的烈日迫近西山,雲層間驀地透出一縷暖陽,傾瀉在風落的臉龐上,柔光縈繞於他披肩及腰的髮絲之間,朦朧間清澈,叫他移不開眼。

木頭自語
近日女人病犯的有些嚴重,一邊吐血一邊修
成效不是很好,非常抱歉,未來一定會再來重新翻修過
總算來到【第一卷】的一半了,預計會在六月結束前連載完第一卷
近日也會開始著手下一卷的內容,請各位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