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等等，妳爸媽現在應該已經睡了對吧？」

　　「？對啊。」

　　「剛剛沒想太多就跟著妳一起回來了，現在想想果然還是不太好，妳爸媽看到我一定會嚇一跳吧，我想我還是走……」

　　「等等等等妳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爸媽現在在桃園，這間公寓只有我一個人住喔。」

　　「什麼！？這麼大間只有妳一個人住！？」

　　李詩嘉環視了一圈這間位於高級住宅區某棟大樓十四層的公寓內部。

　　看起來很貴的油畫、看起來很貴的裝飾品、看起來很貴的沙發、看起來很貴的椅子、看起來很貴的地燈、看起來很貴的電視、看起來很貴的地毯……

　　所有映入眼簾的一切，都看起來好貴！

　　「難不成妳是超級有錢人…….？」李詩嘉的眼睛彷彿要從嘴裡掉出來。

　　「不是，我家很普通喔。這間公寓是我前男友送我的。」

　　「咦，好厲害啊，現在的大學生都這麼會賺錢啊……」

　　「不是喔，他是社會人士。」

　　「欸？」

　　「妳先坐一下，我去開一下瓦斯。」

　　「等等──」

　　田御夏把鑰匙和包包放上櫃子後，便往廚房後方走去，留下還未從震驚恢復正常的李詩嘉。

　　「……」

　　李詩嘉默默脫下口罩和帽子，塞到衣服口袋裡。

　　她看向位於客廳中央典雅華貴的米色沙發，呆站了一會後才走過去。

　　她把斜肩包放到矮桌與沙發之間的地板上，然後──

　　「可以去洗澡囉~……妳幹嘛坐在地上？」

　　──雙手抱膝一臉平靜地斜肩包旁邊。

　　剛從廚房裡頭出來的田御夏看見這副情景，露出了難以理解的表情。

　　「妳、妳這個沙發看起來很貴，我怕弄髒它……」

　　李詩嘉一臉慌張地說完後，羞愧似地把臉撇向一旁。

　　田御夏聽到這番話，不禁噗哧一聲笑出來：

　　「噗……妳不要這麼可愛好不好。」

　　「？」

　　「我跟妳說喔。」

　　田御夏走到李詩嘉面前蹲下，眼神堅定地看著她的雙眼。

　　她語氣溫柔地說：

　　「從今天開始，這個家就是妳的家。」

　　聽到田御夏這句話，李詩嘉覺得自己的內心好像被什麼溫暖的事物給輕輕撫摸，連眼神也變得柔和許多。

　　「除了我房間裡的東西，在這間屋子裡頭的所有物品妳都可以自由使用，不用擔心會弄壞或弄髒。如果真的變成那樣，我們再一起來想辦法，好嗎？」

　　「可是……」

　　「什麼？」

　　「妳跟我非親非故，卻對我這麼好，老實說，我覺得很不安……」

　　「喔，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田御夏點點頭，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隨即輕輕一笑：

　　「那麼，從今天開始，我就是妳姊姊了。」

　　「咦？」

　　「我會把妳當成我妹一樣對待，妳也把我當成妳姊。這樣就行了吧。」

　　「不、什、欸？」

　　「妳需要一段關係，一段讓妳可以毫無芥蒂地接受他人無償付出的關係，不是嗎？」

　　「唔……」

　　「當然，隨著我們相處時間變長，之後我們的關係一定會改變，但是目前就讓我們先維持這樣的關係，可以嗎？」

　　李詩嘉在思考對錯之前，先想到的卻是「眼前這個人非常聰明」這種讀書心得似的想法。

　　這個人非常聰明，講話非常有道理，每一句話都顧及到對方的心情和想法。

　　然而，她還是從那些理性的言語中，察覺到一絲不尋常的情緒。

　　「…………」

　　李詩嘉沉默了半晌，而後緩緩地伸出雙手，手掌貼上田御夏柔嫩的臉頰。

　　「咦？」

　　田御夏有些錯愕，想掙脫李詩嘉的手掌，卻在看到李詩嘉認真的雙眸後，整個人愣住了。

　　李詩嘉直直地看向田御夏的雙眼。

　　「──妳在害怕什麼？」

　　「嗯？我哪有在害怕什麼──」

　　「妳在害怕什麼？」

　　「……」

　　李詩嘉用不容辯解地語氣一再問著低下頭來的田御夏。

　　過了一會，田御夏才抬起頭：

　　「……真是的，平常可都是我看穿別人啊。」

　　想不到被看穿的感覺這麼恐怖。田御夏苦笑著說。

　　「所以……」

　　「我只是不想妳待在我身邊的時候會感受到不安。」

　　「不是。」

　　「什麼？」

　　「妳不是在害怕這個。」

　　「不然還有什──」

　　看到李詩嘉認真的眼神，本想糊弄過去的田御夏頓時噤聲。

　　「…………妳說妳覺得很不安，」田御夏垂下眼瞼，「這聽起來很像，妳即將要離我而去……」

　　田御夏眼眶濕潤，聲音哽咽，語氣卑微地彷彿在懇求。

　　李詩嘉還是第一次看見田御夏展現出這樣脆弱的一面。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

　　就算是像田御夏這樣的人，也是會感到寂寞的啊。

　　「我哪都不會去。」

　　李詩嘉直直看向田御夏閃爍不定的瞳孔。

　　「我哪都不會去。是說，我也沒地方可去。」

　　田御夏用濕潤的眼睛盯了李詩嘉一會，接著才像想起什麼般轉了轉眼球。

　　「……說、說得也是呢！哈、哈哈~」

　　田御夏略顯尷尬地笑著，然後便露出和往常一樣充滿自信的笑容：

　　「那妳到底要不要當我妹？」

　　「……我想當的時候就會當。」

　　「欸~」

　　「可以洗了對吧？」

　　李詩嘉站起身，躲開一直逼近的田御夏。

　　「喔，嗯，浴室在那邊~」田御夏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謝謝。」李詩嘉從斜肩包裡頭拿出她平時穿的睡衣。

　　「啊等等，我有幫妳準備睡衣。」

　　「咦？」

　　李詩嘉本想拒絕，但又想到既然都住到豪宅裡了，穿自己那破爛的睡衣似乎有些不合禮儀，於是她便依著田御夏的好意，只帶上貼身內衣褲和毛巾就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只不過，她並沒有留意到在她轉身之後，露出一臉不懷好意笑容的田御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