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這裡是裏側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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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6-06
  對方的率先退場,果然也是不安好心。

  簡而言之,就是利用剛剛與他們的對話,來告訴不知情的村民們,他們已經取得合作。剛剛的對話,則是為了交換雙方的情報與意見,藉此統整出一個明確的方向。

  其中,最要命的一點——那就是在這件事有成果之前,作為英雄的三人組不會離開村莊。

  霧刃不認為他們將剛剛的對話公開,事情就會變得對他們有利,一來他們根本沒有料到對方馬上就採取下一步,因此也沒有錄音存證,二來以這些英雄在這個村子的人望,區區一段對話不能證明什麼,搞不好還會毀掉他們與村民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關係,他沒有勇氣去賭這個可能性。

  與其嘗試去打草驚蛇,不如先選擇按兵不動。反擊的時機一定會來的。

  一回到村莊,霧刃就開始想這些事,就連安杜馬利烏士他們剛剛有離開,也沒有注意,然後他就聽到夥伴們對他的呼喚:
 
  「霧刃。」

  「……啊?」

  「怎麼了?」

  「……」

  「算了,我們會來找你,也不是有事情,就只是想將這個交給你。」

  安杜馬利烏士的手上有兩個飯盒,其中一個交到了霧刃手上。

  「開飯的時間到了,有什麼要想的等會再說吧。吃飽喝足才有力氣工作啊。這是他們給我們的,雖然現在遇到麻煩了,我們終究是訪客,所以他們才會如此招待。」

  「原來我們落入裏側,也有一段時間了。」

  看著眼前的飯盒,因為這熟悉不已的菜色與香氣霧刃想到了一件事:

  「話說回來,這裡的人和我們吃的東西差不多啊。」

  「說是裏側,本質上終究是人類,而且他們原先就是阿卡德的住民,會變成今天這樣,全是因為立霧當年的計畫,要不是這個計畫,他們也不會為了奪回自己的家園,開始不擇手段,就連法律、道德也一併無視,直到目標達成為止。」

  「所以,這裡才會連導遊那些傢伙都有吧。」

  熱情、只把自己的心力與時間都用在生活。

  就算過程不順利,也會氣餒,卻不會因此犯罪。

  因為剛剛與那三個傢伙對話,這下霧刃又搞懂更多事情了。做骯髒勾當的從頭到尾只有那幾個傢伙,其他人是被波及的。

  說穿了就是因為他們都來自同一個村莊,一人犯罪全員受罰的概念,而且這也不是什麼名譽之事,加上已經傳遍千里,眾所皆知的事實,狡辯也沒用,沒有犯錯的人也只能跟著認罪,甚至是贖罪。

  那時候,導遊是這麼呢喃的,霧刃說了一大堆,為何只記得這兩個字——區別,就是這樣吧。其實那個當下,他就想澄清自己沒有做過壞事,然而說了又有什麼用,不如乾脆別說了。

  名副其實的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所以,吃吧。在那些傢伙又來找碴之前,我們先填飽肚子。」

  「話說回來,安杜馬利烏士,你們不覺得這個世界很神奇嗎?」
  
  「啊?」

  霧刃抬起視線,企圖仰望無法觸手可及的高空,那片蔚藍的世界。

  「明明在地下,顧名思義的裏側的世界,這樣的世界竟然也有光明。」

  「如果只是用電力或風力之類取得光源,根本沒有什麼,不過……你說得對,這個世界竟然也有太陽。」

  而且,八成每個階層都擁有這樣的環境,他們誤打誤撞進去的第四階層也有太陽,看來這是所有階層的共通點之一,擁有「製造」的本事,才有資格成為這裡的一份子。

  「不管這顆太陽與這些光明是怎麼來的,我們也管不著吧。」

  安杜馬利烏士在了解後,駁回了霧刃的意見。

  「這本來就是他們要克服的東西,做到這樣只是剛好,雖然我聽說生物沒有陽光也是能活的,唯一不能缺的是水,所以要是他們一直生活在黑暗,久了不能適應也要適應。」

  「……」

  「而且,這些傢伙還解除了法律與道德,在這種條件下,要讓科技與技術迅速進步,想必也不是不可能,就算他們的世界科技水平在我們之上,也是理所當然的。」

  「……」

  「霧刃。」
  
  夥伴們相繼察覺他的不對勁,然後他們就聽到不知何時,陷入消沉狀態的霧刃,委屈地道出這句話:

  「那些傢伙應該有一百種方法讓我們死去吧。」

  「被這個村莊喚作英雄的三人組?」

  「就算我們擁有七十二公爵也沒有意義,我不認為他們能擁有比公爵更強悍的力量,然而要是我們和他們起衝突,最後落得悽慘下場的一定是我們,這不是力量或人數的差距,這是思想與價值觀的差距造成的。」

  那些傢伙一開始就是在想這種事情。

  他怎麼會忘了呢?他們這些表側人,能順利來到黑暗世界而不被發現,是因為什麼,不只是有基路伯的引薦,他們還為了融入,殺人、分屍、搞恐怖攻擊,不久前還購買了非法軍火,這就是進入裏側的條件。

  也就是說,他們和這些傢伙註定不會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就算企圖站在對方的立場著想,也會因為如此根深柢固的問題,讓雙方再次分道揚鑣,下次見面就是以敵人的身分,互相開戰,直到一方被消滅。

  然後——他們被消滅了。

  和對方相比,他們的決心有和沒有一樣,以他來說,他的目標是替自己的父母報仇,發動二十二世紀神話計畫,並在憧那父母面前親手宰了憧那。

  這個目標……果然有和沒有一樣。

  對手是整個裏側,而裏側的目標、夢想,則是奪回曾經失去的一切,為此這些傢伙也展開了行動。

  法律、道德等一概無視,只是其入學的門檻,他們的秘密武器與行動力都是在那之後的產物。

  這些傢伙最可怕的地方,不是他們對人性的冷血與無情,而是他們還有超乎常人的行動力。也是這點,一旦雙方開打,表側的他們只有落敗的份。

  霧刃口中的一百種死法,不過是好聽的說法,因為他不可能一直看著這些傢伙,因此這頂多就是他眼中的「他們」,反之對方卻能日以繼夜地拚命行動,要是倒下,大不了交棒給其他夥伴,把所有能用上的人力與資源,全都投注在這件事,畢竟……他們的目標就在眼前了。

  這就是裏側,佔據地表95%,無法無天的黑暗世界。

  單拚戰力,他們一定有勝算,然而要是他們貿然出手,那就是在太歲頭上動土……剛剛的三人組敢如此招搖地挑釁,自信來源就是來自這裡。

  這些傢伙無視的生命——包含自己,正因為他們失去過一切,所以他們不認為自己還有什麼不能丟失的。

  面對如此強敵,霧刃破天荒地笑了。馬可西亞斯他們剛剛說了什麼?那句話查理歐亞也有說過……是啊,他們之所以願意無條件跟隨,是因為他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這樣的他——不知道為何自己現在要笑,是有什麼好笑的,腦袋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到,所以才會笑吧。嘲笑好不容易走到這裡的自己,總算要解脫了。

  以死的結果從這個世界解脫。

  只要死了,他也不必這麼拚命;只要死了……他也不用殺了憧那,來替他父母報仇。這件事本來就不合理,為什麼父母鑄下的錯,孩子要幫忙償還,何況憧那又是那麼好的女人,沒道理隨他的復仇計畫起舞。

  「霧刃……」

  「喂,你這傢伙……」

  他已經聽不見公爵們的聲音。
  
  窮途末路的情況,因為他的煩惱,讓他逐漸淹沒在由各式各樣負面情感堆疊而成的洪流,再也不可能起死回生。

  「霧刃,你的身體!」

  視線與全身開始被不明的黑色氣體包圍,他不會掙扎的,就這麼把他帶走吧。霧刃不會知道,現在在公爵們眼中的他,就和一具植物人沒兩樣,明明還活著,卻因為某種原因,無法動彈。

  ——這樣真的好嗎?

  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聲音,這麼開口了。他很確定這不是安杜馬利烏士他們的聲音,雖然好像在哪裡聽過,不過他現在不會管這麼多。
 
  從對方的語氣與問題來看,對方似乎有意幫他——他還等什麼?求之不得啊。

  ——看樣子,你好像真的要放棄了。

  反正再掙扎,也做不了什麼,贏不了的對手就是贏不了,這件事打從一開始就說好了。

  ——這樣啊。那我就來幫你一把吧。你應該也是這麼想的吧。

  黑暗的視線,彷彿能看見一隻即將向他伸出的手,那個瞬間霧刃驚醒了,嚇得他整個人急忙往後退,對方開始加速。

  「死吧!」

  非得拿下他的首級不可,對方伸出五指,氣勢如虹地有如一頭失控的老虎。

  霧刃緊急以手上的飯盒去擋,這是他們雙方第一次接觸。

  然後,飯盒破碎了,裡頭的東西全灑出來,他也因為失去這個唯一的防具,一時間不知所措,而整個人向後仰倒。

  對方沒有窮追不捨,霧刃翻過身重新面對敵人時,已經不見剛剛的襲擊者。

  「馬可西亞斯!」

  狼犬公爵迅速以公爵的型態快步追上去,只要人還在這個村莊,就逃不過這具公爵的鼻子,而且她還擁有全公爵最自豪的速度。

  「安杜馬利烏士,我們也……」

  「不需要。」

  這句話不是安杜馬利烏士說的,然而也不是馬可西亞斯說的。雖然馬可西亞斯已經回來了,沒花多少力氣就逮到剛剛的偷襲者的她回來了,然而這句話也不是她說的。

  這句話是偷襲者自己說的。

  但是,想必她們也沒有說好,接下來該怎麼分工才對,直到現在,馬可西亞斯依然以眼神監視著偷襲者,持續釋放要是亂說話就殺了妳的電波。

  偷襲者似乎沒發現身邊的視線壓力,不,她根本沒放在眼裡,因為不曾看在眼裡,所以在被逮捕歸案後,才會如此我行我素。

  明知這個場面對她只有不利,依然完美地扮演自己。

  想想也是,這次清楚看見偷襲者的真面目後,霧刃也會這麼想,這才是這傢伙的風格。

  「該說……好久不見了嗎?」

  他們也不是不認識偷襲者,因此霧刃決定開啟其它話題,來填飽這段空窗期。

  「一上來是這句話,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我怎麼可能認錯?雖然妳的樣貌和我印象的有點落差,不過既然妳都說話了,那就不是我的錯覺,妳那和惡魔沒兩樣的甜美聲音,我不可能會認錯。」

  「喔……那你倒是說說看,現在在你面前,這個看上去超過四十歲的熟女,叫什麼名字?」

  「莉莉絲‧查普莉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