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也許媽媽都是那樣吧。」
本章節 2920 字
更新於: 2022-06-02
2157年6月10日，晚上十二點，仙境大樓，七樓
回仙境大樓，尼可拉斯直奔七樓，同時，他也在七樓的走廊上，遇見意想不到的人。
「MIO？」
小女孩坐在走廊地板上，背靠著尼可拉斯的房門。看到尼可拉斯回來，MIO露出燦爛的笑容，朝他跑來。
「尼可！你看，你看！」
按照慣例，由資歷最淺的成員作嚮導，但李晴煬加入時，他的嚮導由哥哥李博洋擔任，不是當時資歷最淺的MIO。
輪到尼可拉斯，因為李晴煬也是新人，尼可拉斯的嚮導由MIO代替。意外地，他和MIO處得很好──比那對兄弟好。
「MIO今天在廚房，做了這些喲！」
MIO拿著便當盒，裡面裝著三顆飯糰，形狀很漂亮，全是MIO親手捏的。
「真厲害。」
尼可拉斯收起剛才在夜店的苦瓜臉，伸手摸MIO的頭，表情柔和地說：「看起來很好吃。」
「嘻嘻！左邊是鮪魚，中間是梅子，右邊這個最厲害，是明太子口味的！」
MIO將便當盒遞到尼可拉斯面前，笑著說：「送你！」
尼可拉斯微愣，「妳不自己吃嗎？或給李博洋？」
「我們剛剛吃過了！赫密士在睡覺，晴煬跑出去玩，不理他們！」MIO說：「全部都是尼可的喔，嘿嘿！」
尼可拉斯莞爾一笑，回了句「一起吃吧」，招待MIO來自己房間。他房間的色系是淺灰色，東西很少，比其他人的房間都要空。他大部分時間都在醫務室，房間不用多豪華，能洗澡睡覺就行。
身上都是菸味，尼可拉斯先讓坐在MIO沙發，自己則去洗澡。出浴後，MIO不在原位，人跑到尼可拉斯的床頭櫃前，盯著相框裡的照片發呆。
「怎麼了？」尼可拉斯走到MIO身後，連居家服都是灰色的短袖T恤。
「這是尼可嗎？好可愛喔！」
MIO指著照片裡，一名銀白色頭髮、表情彆扭的小孩。尼可拉斯從小就不愛拍照。
「後面這兩個人呢？」MIO再問。
「我爸媽。」尼可拉斯很意外，「妳不認得我媽？」
MIO搖頭，「只聽博洋提過。MIO來之前，葛蕾絲就不在了。」
不只MIO，整個神與畜，只有最早的赫密士與里奧見過葛蕾絲。母親在大家心中，就像上個世紀的人一樣陌生。尼可拉斯的心情很複雜，不知道該說什麼。
「尼可的媽媽，是什麼樣的人？」MIO突然抬頭，大大的黑色眼睛由下往上，看著尼可拉斯。
「我媽啊……很囉唆的人。」
尼可拉斯和MIO回到沙發。尼可拉斯拿起便當盒中的飯糰，開始吃起來。
「很囉唆？」MIO歪頭。
「她什麼都能唸。東西不歸位、天氣冷不穿外套、太晚洗澡、不吃小黃瓜、回到家不跟她打招呼……唉，太多了，數都數不清。」尼可拉斯咬到了鮪魚內陷，「嗯，好吃。」
「嘿嘿，尼可喜歡就好！」
MIO兩手放在大腿，端正地坐在另一邊的沙發。她穿著一件黃底、上面有白色花朵的浴衣，看起來十分乖巧。
「我媽跟我一樣，頭髮是銀白色的。她常跟我抱怨，說這顏色的頭髮很難搭衣服，但她是家庭主婦，沒多少時間能打扮……她食量很大，明明是易胖體質，卻喜歡吃雞腿，開口閉口說要減肥，往往一天就放棄……現在回想，確實是很麻煩的人。」
雖然是囉嗦、少根筋的母親，但提到她，尼可拉斯的臉部肌肉都放鬆下來，忍不住和MIO越說越多。
那是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對他而言，母親代錶快樂，葛蕾絲也帶給他好多回憶。尼可拉斯說著說著，眼淚不自覺掉下來。他用手背拭去眼淚，倔強地假裝自己沒有哭。
「聽起來是很溫柔的人。」
MIO很貼心，沒有把尼可拉斯哭的事情說出來，讓尼可拉斯非常感激。
「溫柔過頭了。」尼可拉斯回應。
「也許媽媽都是那樣吧。」
MIO因為微笑，眼睛瞇成了兩條線。
「MIO的媽媽，也是很溫柔的人喲。」
「……？」
雖然很失禮，但尼可拉斯一直覺得，MIO的存在很「不正常」；像媽媽這樣「正常」的概念，竟然能套到MIO身上，尼可拉斯很訝異。
「MIO。」
這是了解MIO的最佳良機，尼可拉斯坐直身子，試探性地問：「妳媽媽……還在嗎？」
「沒有喔，她死很久了。」
MIO試著回想，但她的表情很苦惱，似乎想不起來。
「MIO只記得，媽媽很溫柔，總是穿著黑色的上衣、黑色的裙子，胸前綁一條可愛的帶子，常常和MIO一起吃咖哩飯。」
意識到MIO的母親是學生，尼可拉斯問：「爸爸呢？妳對爸爸有印象嗎？」
「沒有，不知道是誰。」
MIO一副無所謂。看來，MIO的母親除了未成年，還是未婚懷孕，恐怕……連小孩都不是自願生下的。
「雖然想不起來，但媽媽很愛MIO！」MIO炫耀自己的和服，「MIO一直想讓媽媽看，看博洋送MIO的衣服！」
「說到衣服。」尼可拉斯突然問：「MIO，妳是E區來的吧？」
「E區？」
「大眾媒體E區，東北亞。」尼可拉斯說：「二十一世紀，有個國家叫日本，妳的衣服是日本的傳統服飾。」
「哇，好久沒聽到『日本』了，真懷念。」MIO感嘆地說：「一轉眼，日本就不見了，只剩下E區；大家都不會說自己的話，只會講中文和英文；大家都忘記從前，只認得十大家族……一轉眼就這樣了，到底為什麼呢？」
MIO不可能只有五歲，但尼可拉斯沒想到，她是上個世紀的人。尼可拉斯好奇，為什麼MIO都不會老、不會死？她到底是「什麼」？
「MIO，」尼可拉斯想起今天和李博洋的對話，「聽說上個月，李晴煬不是長這個樣子。」
「嗯。」MIO瞇著眼睛笑，「他原本很小，跟豆芽菜一樣！」
「那，為什麼豆芽突然長大了？」尼可拉斯說：「醫學上，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那不是醫學呀！」MIO澄清：「是MIO和晴煬的『交換』！」
「『交換』？」
「晴煬自己說的。」
記性不好的MIO，竟一字不漏地重複一遍：「『又高又帥、身材好、頭腦靈光、喜歡使壞……不管做什麼，都能因為長得帥被原諒』。」
尼可拉斯不知道，因為那是歡迎會時，MIO問李晴煬想成為什麼樣的神與畜，李晴煬的回答。
「所以，MIO實現了晴煬的願望！」
MIO笑著說。尼可拉斯忍不住問：「MIO，妳的天賦是什麼？」
「不知道。」
「不知道？」
MIO的表情不像說謊。
「MIO只有聽宇維少爺說過。」MIO表示：「他說我是『假海龜』，非常厲害、擅長殺人，但MIO試來試去，只用得出『交換』──MIO可以幫大家實現願望，相對地，必須付出對等的代價。」
就像和朋友介紹玩具，MIO用平常的口氣說，絲毫沒發現自己的話，在尼可拉斯聽來有多震驚。
「就像她們，希望MIO幫她們復仇，以『自由』為代價，靈魂被鎖在MIO的娃娃，從此都要聽MIO的話；晴煬想改變外表，以『暫時沉睡』為代價，變成現在的模樣。」
「李博洋呢？」尼可拉斯問：「聽說他以前，無法獨自生活。」
「他也付了代價。」
「是什麼？」
「『忘記爸爸』。」
「……！」
尼可拉斯瞪大眼睛。在監獄時，李博洋曾經提過父親。當時尼可拉斯覺得奇怪，明明是很重要的人，為什麼李博洋可以這麼冷靜，彷彿在說別人的故事，原來是因為MIO。
「博洋不是失憶喔！他還是記得他的爸爸，只是，他把『對爸爸的情感』當成代價，實現『擺脫過去、獨當一面』的願望。不過，沒想到不只爸爸，博洋也不在乎其他家人，叫他回李門都不要。」
或許，這能解釋李博洋對身邊的人，都只有表面友善，對方死了也不在乎。他把自己簡化成「only高宇維」的新型人種，多餘的情感全被割捨掉。
這樣好嗎？
在尼可拉斯看來，這不是解決，而是逃避。
不過，李博洋也好，李晴煬也好。MIO的「交換」，明明能用在更用意義的地方。一個念頭閃過尼可拉斯腦中，他壓低聲音：「MIO。」
「……？」
「如果，我也有願望。」
尼可拉斯吞口水，「妳會，幫我保密嗎？」
回仙境大樓，尼可拉斯直奔七樓，同時，他也在七樓的走廊上，遇見意想不到的人。
「MIO？」
小女孩坐在走廊地板上，背靠著尼可拉斯的房門。看到尼可拉斯回來，MIO露出燦爛的笑容，朝他跑來。
「尼可！你看，你看！」
按照慣例，由資歷最淺的成員作嚮導，但李晴煬加入時，他的嚮導由哥哥李博洋擔任，不是當時資歷最淺的MIO。
輪到尼可拉斯，因為李晴煬也是新人，尼可拉斯的嚮導由MIO代替。意外地，他和MIO處得很好──比那對兄弟好。
「MIO今天在廚房，做了這些喲！」
MIO拿著便當盒，裡面裝著三顆飯糰，形狀很漂亮，全是MIO親手捏的。
「真厲害。」
尼可拉斯收起剛才在夜店的苦瓜臉，伸手摸MIO的頭，表情柔和地說：「看起來很好吃。」
「嘻嘻！左邊是鮪魚，中間是梅子，右邊這個最厲害，是明太子口味的！」
MIO將便當盒遞到尼可拉斯面前，笑著說：「送你！」
尼可拉斯微愣，「妳不自己吃嗎？或給李博洋？」
「我們剛剛吃過了！赫密士在睡覺，晴煬跑出去玩，不理他們！」MIO說：「全部都是尼可的喔，嘿嘿！」
尼可拉斯莞爾一笑，回了句「一起吃吧」，招待MIO來自己房間。他房間的色系是淺灰色，東西很少，比其他人的房間都要空。他大部分時間都在醫務室，房間不用多豪華，能洗澡睡覺就行。
身上都是菸味，尼可拉斯先讓坐在MIO沙發，自己則去洗澡。出浴後，MIO不在原位，人跑到尼可拉斯的床頭櫃前，盯著相框裡的照片發呆。
「怎麼了？」尼可拉斯走到MIO身後，連居家服都是灰色的短袖T恤。
「這是尼可嗎？好可愛喔！」
MIO指著照片裡，一名銀白色頭髮、表情彆扭的小孩。尼可拉斯從小就不愛拍照。
「後面這兩個人呢？」MIO再問。
「我爸媽。」尼可拉斯很意外，「妳不認得我媽？」
MIO搖頭，「只聽博洋提過。MIO來之前，葛蕾絲就不在了。」
不只MIO，整個神與畜，只有最早的赫密士與里奧見過葛蕾絲。母親在大家心中，就像上個世紀的人一樣陌生。尼可拉斯的心情很複雜，不知道該說什麼。
「尼可的媽媽，是什麼樣的人？」MIO突然抬頭，大大的黑色眼睛由下往上，看著尼可拉斯。
「我媽啊……很囉唆的人。」
尼可拉斯和MIO回到沙發。尼可拉斯拿起便當盒中的飯糰，開始吃起來。
「很囉唆？」MIO歪頭。
「她什麼都能唸。東西不歸位、天氣冷不穿外套、太晚洗澡、不吃小黃瓜、回到家不跟她打招呼……唉，太多了，數都數不清。」尼可拉斯咬到了鮪魚內陷，「嗯，好吃。」
「嘿嘿，尼可喜歡就好！」
MIO兩手放在大腿，端正地坐在另一邊的沙發。她穿著一件黃底、上面有白色花朵的浴衣，看起來十分乖巧。
「我媽跟我一樣，頭髮是銀白色的。她常跟我抱怨，說這顏色的頭髮很難搭衣服，但她是家庭主婦，沒多少時間能打扮……她食量很大，明明是易胖體質，卻喜歡吃雞腿，開口閉口說要減肥，往往一天就放棄……現在回想，確實是很麻煩的人。」
雖然是囉嗦、少根筋的母親，但提到她，尼可拉斯的臉部肌肉都放鬆下來，忍不住和MIO越說越多。
那是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對他而言，母親代錶快樂，葛蕾絲也帶給他好多回憶。尼可拉斯說著說著，眼淚不自覺掉下來。他用手背拭去眼淚，倔強地假裝自己沒有哭。
「聽起來是很溫柔的人。」
MIO很貼心，沒有把尼可拉斯哭的事情說出來，讓尼可拉斯非常感激。
「溫柔過頭了。」尼可拉斯回應。
「也許媽媽都是那樣吧。」
MIO因為微笑，眼睛瞇成了兩條線。
「MIO的媽媽，也是很溫柔的人喲。」
「……？」
雖然很失禮，但尼可拉斯一直覺得，MIO的存在很「不正常」；像媽媽這樣「正常」的概念，竟然能套到MIO身上，尼可拉斯很訝異。
「MIO。」
這是了解MIO的最佳良機，尼可拉斯坐直身子，試探性地問：「妳媽媽……還在嗎？」
「沒有喔，她死很久了。」
MIO試著回想，但她的表情很苦惱，似乎想不起來。
「MIO只記得，媽媽很溫柔，總是穿著黑色的上衣、黑色的裙子，胸前綁一條可愛的帶子，常常和MIO一起吃咖哩飯。」
意識到MIO的母親是學生，尼可拉斯問：「爸爸呢？妳對爸爸有印象嗎？」
「沒有，不知道是誰。」
MIO一副無所謂。看來，MIO的母親除了未成年，還是未婚懷孕，恐怕……連小孩都不是自願生下的。
「雖然想不起來，但媽媽很愛MIO！」MIO炫耀自己的和服，「MIO一直想讓媽媽看，看博洋送MIO的衣服！」
「說到衣服。」尼可拉斯突然問：「MIO，妳是E區來的吧？」
「E區？」
「大眾媒體E區，東北亞。」尼可拉斯說：「二十一世紀，有個國家叫日本，妳的衣服是日本的傳統服飾。」
「哇，好久沒聽到『日本』了，真懷念。」MIO感嘆地說：「一轉眼，日本就不見了，只剩下E區；大家都不會說自己的話，只會講中文和英文；大家都忘記從前，只認得十大家族……一轉眼就這樣了，到底為什麼呢？」
MIO不可能只有五歲，但尼可拉斯沒想到，她是上個世紀的人。尼可拉斯好奇，為什麼MIO都不會老、不會死？她到底是「什麼」？
「MIO，」尼可拉斯想起今天和李博洋的對話，「聽說上個月，李晴煬不是長這個樣子。」
「嗯。」MIO瞇著眼睛笑，「他原本很小，跟豆芽菜一樣！」
「那，為什麼豆芽突然長大了？」尼可拉斯說：「醫學上，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那不是醫學呀！」MIO澄清：「是MIO和晴煬的『交換』！」
「『交換』？」
「晴煬自己說的。」
記性不好的MIO，竟一字不漏地重複一遍：「『又高又帥、身材好、頭腦靈光、喜歡使壞……不管做什麼，都能因為長得帥被原諒』。」
尼可拉斯不知道，因為那是歡迎會時，MIO問李晴煬想成為什麼樣的神與畜，李晴煬的回答。
「所以，MIO實現了晴煬的願望！」
MIO笑著說。尼可拉斯忍不住問：「MIO，妳的天賦是什麼？」
「不知道。」
「不知道？」
MIO的表情不像說謊。
「MIO只有聽宇維少爺說過。」MIO表示：「他說我是『假海龜』，非常厲害、擅長殺人，但MIO試來試去，只用得出『交換』──MIO可以幫大家實現願望，相對地，必須付出對等的代價。」
就像和朋友介紹玩具，MIO用平常的口氣說，絲毫沒發現自己的話，在尼可拉斯聽來有多震驚。
「就像她們，希望MIO幫她們復仇，以『自由』為代價，靈魂被鎖在MIO的娃娃，從此都要聽MIO的話；晴煬想改變外表，以『暫時沉睡』為代價，變成現在的模樣。」
「李博洋呢？」尼可拉斯問：「聽說他以前，無法獨自生活。」
「他也付了代價。」
「是什麼？」
「『忘記爸爸』。」
「……！」
尼可拉斯瞪大眼睛。在監獄時，李博洋曾經提過父親。當時尼可拉斯覺得奇怪，明明是很重要的人，為什麼李博洋可以這麼冷靜，彷彿在說別人的故事，原來是因為MIO。
「博洋不是失憶喔！他還是記得他的爸爸，只是，他把『對爸爸的情感』當成代價，實現『擺脫過去、獨當一面』的願望。不過，沒想到不只爸爸，博洋也不在乎其他家人，叫他回李門都不要。」
或許，這能解釋李博洋對身邊的人，都只有表面友善，對方死了也不在乎。他把自己簡化成「only高宇維」的新型人種，多餘的情感全被割捨掉。
這樣好嗎？
在尼可拉斯看來，這不是解決，而是逃避。
不過，李博洋也好，李晴煬也好。MIO的「交換」，明明能用在更用意義的地方。一個念頭閃過尼可拉斯腦中，他壓低聲音：「MIO。」
「……？」
「如果，我也有願望。」
尼可拉斯吞口水，「妳會，幫我保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