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薪十萬以上才需要考慮的事

　　「一杯薄荷綠，無糖少冰。」
　　許子安打了個哈欠，無精打採的對著酒館吧台旁的服務生說道。
　　「不好意思先生，我們這裡的薄荷綠茶只有熱的。」
　　綁著俐落馬尾的女服務生一臉困惑的打量許子安，有些猶豫的補充一句，「而且我們薄荷綠茶本來就是只有一種甜度，無糖。」
　　許子安摸了摸下巴。
　　「嗯...」
　　他下意識的抓了抓後腦勺，「喔...是我記錯了，不好意思。」
　　「記錯？」
　　坐在他身旁的林彩寧開口吐槽，「我看你根本是第一次來這吧？酒精過敏的許子安先生。」
　　許子安沒有理會對方的挑釁，而是從錢包裡掏出一堆硬幣，「兩百五十元對吧？等我一下...」
　　他拿起硬幣，小心翼翼的計算，「四個五十元和五個十塊，好了。」
　　他把硬幣擺放在吧台上，一股腦的推給站在他面前的服務生。
　　「好...好的。」
　　女服務生揚起眉毛，露出困惑的表情，「不過先生，我們通常是吃完再結帳。」
　　話雖如此，女服務生還是操作了下收銀台開出發票。
　　「先生，您的發票。」
　　許子安喜孜孜地拿著發票抬向天花板上那盞散發若有若無光芒的吊燈，「31150905，聽起來像是個會中獎的數字。」
　　「...」
　　林彩寧把手中的玻璃酒杯放下，「原來號稱銷售額破千萬的王牌銷售員也會為金錢煩惱？」
　　許子安撇了撇嘴，「嘿，彩寧姐妳這可就不對了，這世界上會有人嫌錢多嗎？」
　　他樂呵呵的指了林彩寧手指上那枚戒指，「別的不說，今天約會結束後我們那位大明星隨手送了一枚戒指後，妳對前後態度的反差...」
　　「喂，我在乎的不是這枚戒指的價格好嗎？當然我承認自己還挺喜歡的，可我開心的是自己辛勞終於得到別人肯定好嗎！」
　　林彩寧惡狠狠的瞪了許子安一眼，隨後一把拿過他剛點的薄荷綠茶。
　　「借我喝一口。」
　　不等許子安回應，林彩寧便把那壺剛泡好的薄荷綠茶倒到玻璃杯上。
　　「還好意思嘲笑我...」許子安瞪大雙眼，「哪有人會把熱茶直接倒在玻璃杯上啊？到底誰才是土包子？」
　　林彩寧把薄荷綠一飲而盡。
　　「所以說，賭約的事到底做不做數？」
　　轉移話題是吧？
　　許子安眉頭不自覺地跳動。
　　「當然做數，就像我說的，願賭服輸，輔導對象先告白的那位要承擔這次行動的所有支出。」
　　「真有趣...」
　　林彩寧雙眼迷離，天花板上五幽靜燈光灑落在她手中的玻璃杯上，泛起淡淡閃光。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許子安先生？」
　　「有什麼好奇怪的？」
　　天啊，
　　她是在恍神嗎？
　　我們可是在討論堂堂賭注啊！
　　整場行動的支出喔！
　　「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啊？」林彩寧用手指點了下許子安的額頭，「你一個連個正經戀愛都沒談過的清純小男生，我一個連續分手七次的戀愛敗犬，卻要扮演起紅娘的角色？」
　　「更好笑的是...」
　　林彩寧把酒杯放下，「就我們兩個人在這裡，隔著個案對象千山萬水，光憑幾次接觸跟藍牙耳機聯絡，就有膽子設計劇本討論未來走向？」
　　「甚至...」林彩寧拍了拍手，「我們還拿起他們的約會當賭注娛樂？」
　　這小姐...
　　難不成是喝醉了？
　　不可能啊，這是薄荷綠，無糖，沒色素，熱騰騰現泡的！
　　彭！
　　林彩寧攤開雙手整個人趴在吧台上。
　　「好啦好啦彩寧姐。」夏禹安拍了拍林彩寧肩膀，「不用想這麼多，我們也只是盡力而為罷了，再說...」
　　「我們不是戀愛輔導員嘛？政府機關合法立案的！」夏禹安摸了摸胸口還沒解開的名牌，「又不是我們自作主張跑去多管閒事，是當初立院那些委員制定法律，搞出那部《戀愛輔導法》的不是嗎？」
　　許子安反問，「真要說是誰躲在幕後決定其他人命運的，也不該是我們幾個無名小卒，反而是那些一天到晚在電視鏡頭上打架的演員才對。」
　　「你這句話倒是沒錯。」
　　像只鹹魚似的，林彩寧從吧台上側身一翻。
　　「說到底，我們也只是執行者罷了，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只是...」她嘴角微微動了動，「我們畢竟是私自行動啊。」
　　奇怪了。
　　林彩寧今天怎麼突然態度整個大轉彎？
　　之前約會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
　　「彩寧姐，發生了什麼嗎？」許子安有些緊張的問道：「是不是白戀雪那裡出了什麼問題？還是李總他跟妳說了什麼？」
　　林彩寧猛然抬起頭，往許子安用力一傾，「什麼都沒有！」
　　她揮了揮手。
　　「我只是...有點不安。」
　　她下意識摸了摸手指上的鑽戒，「白戀雪今天送我鑽戒的時候，你也有看到吧？」
　　廢話。
　　我都快羨慕死了！
　　他們官網上標的價格好像都快十萬了！
　　十萬欸！
　　「....」
　　許子安不發一語的聆聽。
　　「不知道為什麼，我從白戀雪手上拿過這枚鑽戒的時候。」林彩寧伸手拔下手指上的那枚鑽戒，「我就一直覺得很奇怪。」
　　「我不知道怎麼形容。」
　　林彩寧瞇起雙眼，似乎陷入回憶當中。
　　「驚喜？害羞？尷尬？好像有點像，又好像其實不是...」
　　啪！
　　林彩寧思索片刻，忽然用力擊掌。
　　「我知道了！」她大聲高呼，「是有點羞愧的感覺。」
　　羞愧個什麼鬼啊！
　　有鑽戒拿還不滿意？
　　大小姐，
　　那是鑽戒！
　　市價十萬的！
　　「其實我們什麼也沒做不是嗎？」林彩寧恍惚說道：「我們只是按部就班，花了不到一個禮拜的時間搞出這個企劃，我們甚至連長官都沒報備過。」
　　「我們不知道他們會走到哪一步，不知道他們未來是否發展順利...」林彩寧越說越小聲，「我們甚至只是為了自己職業發展前途搞這一齣。」
　　喔...
　　也就是說妳覺得自己配不上人家的禮物囉？
　　那妳不要收下不就得了！
　　或是送給我也行啊！
　　想歸想，許子安畢竟不可能把心裡話直接說出。
　　「這樣啊，彩寧姐，我大概懂了妳的意思。」他裝作感同身受的微微點頭，「其實妳這種感覺很正常，畢竟雖然對大明星而言，這枚戒指不算什麼，不過對彩寧姐妳這種還欠銀行不知道多少錢的...」
　　「閉嘴，許先生，不用您特地在公開場合洩漏個人隱私我也知道。」
　　林彩寧發癲似的，全身上下彷彿炸了毛的貓咪，用近乎能穿透許子安身軀的銳利眼神瞪著他。
　　「咳咳，我剛剛什麼都沒說。」
　　許子安故意欲蓋彌彰的對吧檯後方的服務生說道。
　　「喔，對，我剛剛什麼都沒聽到，尤其是林小姐的財務狀況更是半個字也沒聽清楚。」
　　謝謝妳特別強調！
　　許子安無奈的對女服務生報以苦笑。
　　「呵呵呵呵，繼續拆我台沒關係啊，許子安。」 林彩寧似笑非笑的揚起嘴角，「我絕對不會施以同等級報復，例如洩漏你剛入職迷路差點闖入女廁的囧事。」
　　不好意思，妳都已經說出來了彩寧姐。
　　許子安無奈的摀住臉龐。
　　「算了，差點被你帶歪，別繼續轉移話題了，許先生。」
　　可惡！
　　居然沒看出來了嗎？
　　「你這點小伎倆騙別人一次就算了，好想騙兩次？」
　　哼，
　　我早就在妳身上用過十幾次了好嗎！
　　「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可是啊，子安....」
　　別叫我那麼親密，小姐，我跟妳很熟嗎？
　　「我們畢竟只是普通人。」
　　林彩寧嘆了口氣，「我們自己的喜怒哀樂終究是屬於自己的，別說對那些輔導對象了，哪怕對我們彼此而言，個人情感終究是不能相同的，不是嗎？」
　　怎麼突然說起大道理了？
　　而且妳這些話好像在哪聽過？
　　妳有付版權費給我們的處長大人嗎？
　　「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麼要報考這個職位嗎？」林彩寧悠悠問道：「說起來你可能不信，但我大學剛畢業的時候成績甚至可以考上檢察官。」
　　哇喔，現在是好漢重提當年勇了？
　　都幾歲了...
　　「不知道，錢多事少離家近？」許子安笑了笑，「畢竟以公務員而言，我們的職位待遇還算不錯嘛？我看報紙上都說那些檢察官得熬夜加班，哪像我們現在還能到這打屁聊天。」
　　「我是不否認的確有這方面因素啦。」林彩寧緩緩說道：「不過，真正讓我下定決心報考這職位真正原因其實不是這些物質條件。」
　　是是是，妳有熱血有夢想，還很清高行不？
　　媽欸，如果不是我頭期款沒付肯定也願意隨心所欲。
　　「那妳是為了什麼？」
　　許子安無奈配合林彩寧演出，他想盡快皆屬這個話題。
　　「分享。」
　　林彩寧默默補充，「拋開其他不談，單純討論感情，我不算成功。」
　　意思就是妳事業方面很強就對了？
　　許子安在內心吐槽。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在這方面為累積不少經驗。」林彩寧緩緩說道：「說起來很奇怪，不過我從小就喜歡跟同學分享心事，更喜歡聆聽她們把自己的問題告訴我。」
　　那不就是八卦？
　　「其實我很少給出建議。」林彩寧感慨嘆息，「但我真喜歡這種陪伴別人的感覺，你懂這種感受嗎？許子安？」
　　似乎我現在正在做的事就是妳所說的陪伴？
　　「可是現在輔導處給我的感覺卻不是這樣的。」林彩寧有些難過的把心事傾訴，「上級長官考評的是績效，外界民眾等的是成果，報紙媒體盯得是醜聞，好像就沒人真心誠意考慮過當初立法是為了什麼...喔，還是有的，可大家討論的似乎也只有生育率。」
　　因為這項指標是數據，最客觀最容易量化啊...
　　許子安在心裡回答。
　　不過他沒說出口，只是輕飄飄的回覆道：「我在網路上看過一句話，個人覺得挺有道理的。」
　　「什麼話？」
　　「月薪十萬以下的員工不必考慮全公司的戰略——你手上的薪資不值得你過度操勞。」
　　許子安盯著茶壺回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