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一個眨眼，他消失了，直覺它在後頭，於是轉身了。
　　「嗨。」
　　「嗨。」似曾相似的狀況。
　　「你有名字嗎？」畢竟是第二次見面，或許未來還有機會見面，不過也只有他能知道。
　　「已經忘了啊，實在是太久了，不過我現在倒是都被這樣稱呼──京歲。」
　　「欸？跟這座離倚之都同個名字嘛。」
　　「那種事怎樣都好。妳覺得這裡是過去，還是未來？」
　　現在的拍賣會場是一片廢墟，龜裂的地面有不少碎石，樑柱的鋼筋也裸露，滿布的椅子被翻的東倒西歪，到處都有大窟窿，就連拍賣會中央舞台也破碎得很徹底，天花板也破了個大洞，從拍賣會的完整形體還殘存的情況看來，「是未來。」
　　京歲咧嘴而笑，露出泛黃的牙，默認了我的答案。
　　「這裡是未來的話，現在的我也是在未來嗎？」
　　那個被當成商品，在拍賣會場的我消失了嗎？
　　「是的，消失了。」
　　「是因為我的消失，導致現場的騷動所導致的嗎……」
　　「想知道嗎？能看見哦。」他指了能看見過去的左眼。
　　「我還回的去嗎？」
　　「妳想要回去的話，不就更需要了嗎？」他突然更靠近了，一直盯著他，卻還是沒能察覺到他怎麼靠近的，像是影片快轉，某些片段被跳過了。
　　「有了它的話，不覺得能夠破解當下的窘境嗎？」他手指著未來的右眼。
　　第四時區的主宰者之一，負責掌管時間，不光只是能看見，還能夠穿梭時間。
　　「或許只會提早看見絕望。」
　　「別這麼快就放棄希望，多想想逃出去的可能性啊！」
　　「只要離開這裡，再把我放回原本的時代，正好也能破解這個窘境。」
　　「那可不行。」
　　「我以為你是想幫助我離開呢。」
　　「妳真的不要嗎？快沒有機會了哦。」
　　「什麼意思？」
　　「我能看見我死亡的那一天，已經快要到了，所以才想好好看看現在。」
　　掌管時間的存依，卻也抵擋不住時間的侵蝕，仍有壽命將至的一天，然而他是與都市同名，且同樣有時間代表意義，很難不讓人往不祥的方向思考，他的死去，會不會同樣代表『京歲』這座都市的瓦解。
　　「它不行嗎？」我指著自己的額頭，他那位於眉間的現在。
　　他搖搖頭，嘆息道：「這隻眼睛的近視很嚴重，只能看見模糊的景象。」
　　「……配副眼鏡怎麼樣？」
　　「隔著鏡面可不算是親眼啊。」
　　「做個雷射矯正手術如何？」
　　「那可不行，要是失敗了怎麼辦？」
　　「現在的技術才不會失敗……所以選上我只是因為我沒近視嗎？」
　　「不是。」
　　我沒有開口詢問，只是看著他，希望他能給出答案。
　　「叩。」卻傳來了外界的聲響，是拐杖敲擊地面的聲音，緊接帶來沉重又拖延的腳步，是靠枴杖支撐行走的。
　　有人闖進了這不屬於現在的未來時空，正如二極能夠突入，當然也有其他人能做到。是現在所處的空間位於未來，或是說是我們現在身處的就是未來，有其他人的到來或許可以說明是前者。
　　才剛向視線對準擅自闖入的來訪者，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無法克制，明明不曾見過他，一頭經歷年歲的白髮，眼角滿是皺紋，沉穩的面容散發出嚴肅的氣場。沒有這個人的印象，身體卻擅自做出了反應，埋藏於心底的害怕與恐懼被挖掘出來，有一種絕對不想見到他的厭惡感，不、是憎恨。
　　「放輕鬆點。」他對著我說，我不明白他這麼說的意思，他又再說了一次，把視線對著我的右手。
　　我低頭看去，不知何時握緊拳的右手竟捏出血，我急忙鬆開手，有幾滴血也因此灑落到地上。
　　「那可是好幾十萬，真浪費。」京歲說出了不合時宜的話，不過沒有人理會他。
　　「許久不見了。」
　　「你是誰？」我遲疑地問。
　　「看來不是假裝的。」老人皺起眉頭，平緩地說：「我是你的父親。」
　　空氣倏然靜默，他平靜地說出真相，卻變得更加壓抑，彷彿都要窒息了。他說的是真的，從我身體的自主反應，無法對壘的害怕與恐懼是真實刻印進體內的，就如伊諾與和初說的相同。
　　「我不知道你是誰。」我深吸了一口氣，緩解將要窒息的稀薄感。
　　「我是來帶妳回家的。」
　　眼見我沒有任何反應，他繼續說：「是聽伊諾說的吧！那個擅自離家出走的孩子，妳因為擔心她遇到危險而跟了出去，卻再也沒回來了。」他的語氣不見一絲變化，就像是在陳述事實。
　　沒辦法證明他說的是謊話，同樣也不能知道伊諾與和初說的是不是真的，但我相信自己的感覺，面對到父親的恐懼與害怕是真實的。
　　「不相信我嗎？不過失去記憶了也沒辦法。還是先回去吧！那些傢伙鬧得可翻騰了。」
　　「我這邊還沒談完啊！」京歲嚴正抗議，然而老人無視了他，微微舉起拐杖，重新落地之際，回到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