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意識

在十二歲以前，李璐不過是個普通的孩子。父母待她，不算很好，亦不算很壞。對比起同學的家長，甚至可以說她的父母待她很「客氣」。他們從來不曾責罵過她，亦不曾對她展露笑顏。

儘管缺少父母的敦促，李璐的成績一向名列前茅。老師要講一節課的內容，李璐不到五分鐘便能通通搞明白，剩下的時間都在發獃、打瞌睡。還有最難解的奧數題，其他同學列了滿滿的公式在草稿紙上，也愣是解不出來。李璐卻無需打草稿，僅憑心算，不到一分鐘，就得出了正確的答案。

同學們因此而羨慕她，說她是天才。但李璐卻並不開心——她並沒有因為優異的學業成績，而獲得家人的肯定。她與他們，始終隔著厚厚的一堵牆。但她始終不明白，那是一堵怎樣的牆。

李璐記得，有一個很冷很冷的冬天。當時所有同學都裹得厚厚的去上學校，獨獨李璐，穿著薄薄一件毛衣。

母親說，璐璐從出世起便不怕冷，無須多添衣裳，白白浪費錢。所以她的衣服一向少得可憐。

固然李璐對溫度自來並不敏感，但那日在回家的路上，寒風吹刮，李璐抱緊了自己的胳膊，因為她覺得心裡很冷很冷。

李璐以為，這是她父母的天性使然。他們是做生意的人，多少回報，多少收益，都算的明明白白，容不得打一點水漂。她的降生，亦不過是他們的一筆投資。這筆投資，如今尚還不見收益，所以刻薄些，也在所難免。



然而這一切，都被一件事打破了。

十二歲那年，父母激動哽咽地告訴她，她將有個弟弟了。彼時是在餐桌上，李璐聽到這個消息後，放下筷子。

她這時注意到，父親微微顫動的手，他手中的湯勺，已不自覺掉了下去。以及母親撫摸肚子，兀自露出欣慰燦爛的笑容。

那一刻，整個房子都被點亮了——一切都因為那個在肚子里還尚未出世的嬰兒。

沒由來的，李璐覺得自己多餘。

很快，那個孩子出世了。家中的衣櫃都被他的衣物塞滿。春夏秋冬，各式的衣物，都準備得齊全——冷的時候，生怕他有一分被凍了；熱起來了，又怕他中了暑氣了。

那個孩子，她的弟弟——李歡，一天天長大。

他還很小，不過四五歲，卻已十分蠻橫，家中所有的地方，都成了他的地盤。包括李璐小小的房間，那原是由儲藏室改造而成，如今也堆滿了阿歡的玩具，根本沒有李璐學習讀書的一席之地。

凡是阿歡的要求，父母無不答應：他要安靜，家中便沒有一點聲音；他要所有人都陪他玩，家中的人，便都圍著他轉圈。

李璐的作息，卻與她那弟弟不同，她想有自己的一片天地——想發聲時發聲，想做自己的事時便做自己事。

見到姐姐很多事情不願聽自己的，阿歡不樂意地撅嘴，在家中大吼大叫。母親聽聞動靜，也跑出來，她一邊撫慰李歡，一邊皺眉、責罵李璐：「李璐，你這個姐姐怎麼當的，連弟弟也照顧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