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我要去坐牢。」
本章節 4584 字
更新於: 2022-05-28
2154年2月3日，早上八點，海洋生態保育N區，靈薄十二號男子監獄
「所長，辛苦了！」
「是雷伊啊，你也辛苦了。」
靈薄十二號男子監獄，中央棟內。第三棟主任雷伊．瓊斯（Ray Jones）一看到尊敬的所長，便停下腳步、比了敬禮的手勢。
相較於其他獄卒，雷伊的年紀偏小，只有二十八歲。除了能力好，對工作有著超乎常人的熱情，年紀輕輕就成為主任，連所長都對他印象深刻。
「真不愧是年輕人，同樣的黑色制服，穿在你們身上就是不一樣。」
所長拍了拍雷伊的肩膀。看著雷伊挺拔的身材，忍不住感嘆年輕真好。
「所長過獎了。和您比起來，我還差得遠呢。」
雷伊露出不同於監獄氣氛的爽朗微笑。
「其實我今天來，是要和所長報告1118號的近況。」
「那好，一起回我辦公室吧，我們慢慢聊。」
說完，兩人便一同前往鋪著深紅色地毯的所長辦公室。所長幫雷伊泡了杯咖啡──每個獄卒都有嚴重的咖啡癮。
「1118號怎麼樣？」
所長坐到他專屬的單人沙發上，問。
「換到單人牢房後，就沒什麼異狀。撇除之前發生的事，他其實非常安分，生活也很規律，是我遇過最配合的囚犯。」
雷伊拿出他的小筆記本，邊看上面的筆記邊說。
「不只沒有鬧事，勞動表現也很好，還會打掃自己的牢房。他不喜歡髒亂，我們判斷他有輕微的潔癖症。」雷伊補了一句：「可是他會抽菸。」
「抽菸？」所長皺眉，「怎麼知道他會抽菸？」
「他和獄卒私下買過菸，但被我警告後，也沒有再犯了。」雷伊回答。
「了解。有和獄卒要過其他東西嗎？」
「書，尤其是醫學類的書籍，還強調要排版好看的。」
「醫學書籍啊……不意外，畢竟是因為非法手術入獄的無照醫生。」所長把身子靠到椅背上，「還有嗎？」
「他有提過一些要求，比如加長洗澡時間、每天換乾淨的衣服、食物裡不要有木耳……之類的。因為他平常表現好，這些要求也不過份，我覺得可以答應，但需要所長的核准。」
「嗯，照你的意思辦吧，我相信你的判斷。」
「謝謝所長。」
雷伊在筆記本的「要求」旁邊畫了個圈。看到下一行的字，他遲疑了一會兒，還是選擇告訴所長。
「還有一件事。」雷伊說：「1118號似乎染過頭髮。」
「染過頭髮？」所長挑眉，「他不是天生黑色？」
「不，有次我跟他近距離對談，發現他頭髮的根部不是黑色。」雷伊說：「不像老人家的銀灰，很特別，他的頭髮是銀白色的。」
「銀白色啊……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
所長突然起身，緩緩走到窗邊、眺望著窗外的海景。要不是有監獄，這座小島的景色其實很美，非常適合當作渡假勝地。
「雷伊，你覺得這是不是詛咒？」
所長邊看窗外，告訴他身後的雷伊：
「所有曾和1118號關在一起的囚犯，都集體在牢房內自殺。就算調攝影機，也看不出異狀……唯一奇怪的點，就是1118號從不阻止他們、放任他們去死。」
「我問過1118號，他只回我九個字。」雷伊說。
「哪九個字？」
「『他們自己要死的，怪誰？』」
雷伊嘆了口氣，「以一個醫生來說，他真的很冷血。」
「會被抓進監獄的醫生，別奢望是正常人。」
所長轉過身，眼神突然變得很堅定。工作多年的雷伊知道，這是所長發號命令的前兆。
「總之，繼續觀察他。如有異狀，立即回報！」
「是！」
雷伊迅速起身、比了個敬禮的手勢。他的敬禮手勢比得真好，一定有一百分。
「對了，雷伊。」
所長突然想起一件事，「1118號的本名是什麼？我到現在都記不起來。」
「哈哈，不能怪所長，我也是練了很久，舌頭才沒打結的。」
雷伊微微一笑，然後開口、念了一串很像咒語的東西──
「尼可拉斯．克里斯托多羅普洛斯（Nicolas Christodoulopoulos）。」
◇◆ ◆◇
2154年2月3日，下午一點，仙境大樓，九層
不負眾望，昨天晚上的李晴煬真的在房間打地舖，幸好李博洋沒有用白色空間跑進來，否則，他真的會把哥哥變成太監。
因為其他人都去開會，李晴煬今早睡了個飽。九點起來的他嘗試自己組裝傢具。雖然有說明書，但他還是弄得滿手傷，幸好成品不算太糟。只要跨出第一步，後面的事情都不會太難。李晴煬對自己的改變相當滿意。
下午一點，雪檸拿了午餐進來（昨天沒吃完的披薩），飯後還幫李晴煬處理傷口。雖然認識時間不長，但李晴煬真心喜歡雪檸，覺得她是溫柔的大姊姊──不管年紀，就是姊姊。
「還習慣嗎？晴煬。」
雪檸問完，立刻發現這問題很奇怪，自嘲地說：「抱歉，你才來幾天，還是很不適應吧？」
「沒關係，這裡比李門好多了。」
李晴煬看雪檸幫自己處理傷口，露出鬆口氣的表情。
「比起十大家族，這裡真的很自由。」雪檸感同身受地說。
「我還有好多事情不會。」李晴煬突然說：「有很多疑問，又不知從何問起。」
「不知道怎麼問，就邊做邊學，大家都是這樣走來的。」雪檸微笑，「有問題也可以問我。雖然我不是神與畜，但我知道你們在做什麼。」
李博洋太怪、MIO答非所問、赫密士態度惡劣、里奧太難親近，整個仙境大樓只有雪檸是正常人。李晴煬覺得，自己可以多依賴這位大嫂。
「我想問關於Knight的事。」李晴煬說。
「好啊，你想問什麼？」
「全部。」李晴煬回答：「我對Knight的了解非常少，只知道是神與畜的手下。」
「嗯……我想想該從哪開始說，等我一下。」
與此同時，李晴煬的傷口處理完畢。雪檸一邊幫李晴煬擺設傢具，一邊說：
「其實，Knight和神與畜有很多共通點。效忠宇維少爺、終身制、完成任務、不能殺死成員……幾乎和神與畜一模一樣，差別在於：神與畜有天賦，Knight沒有。」
李晴煬把組裝好的櫃子推到牆邊，邊問：「沒有天賦的話，Knight有什麼？」
「各式各樣的才能都有。像顧爾，他沒什麼特長，就是很耐打，才派他去李門臥底。」
「……。」
原來顧爾的功能就是沙包。怪不得，不管李晴煬怎麼打，顧爾都能活下來，想想也真不容易。
「大嫂的特長又是什麼？」李晴煬好奇問。
「解讀里奧的表情。」
「……真的假的？」
「騙你的！嘻嘻，之後就會知道啦！」
雪檸其實很頑皮，讓她與實際年齡更加不符──果然是姊姊。
「總之，Knight的數量很多，各式各樣的人都有，幾乎每個組織、機關裡都有他們。有機會再跟你介紹，問你哥哥也行。」
雪檸幫李晴煬的床墊包上黑色的床單。李晴煬和她說謝謝，同時問：「Knight的數量這麼多，總有個leader吧？」
「當然。Leader負責聯絡世界各地的Knight，向他們傳達神與畜的指令，是類似橋梁的存在。」雪檸說：「以前是紅鶴，因為他的資歷最久；現在的leader是我，因為我和神與畜住在一起。」
「……。」
聽到紅鶴的名字，李晴煬原本想問，又擔心不適合，沒有說話。
「晴煬不好奇紅鶴的事嗎？」
結果雪檸自己開頭。李晴煬說：「聽說他已經過世了，似乎是很沉重的話題。」
「沉重，也是真相，你有知道的權力。」
雪檸沉默三秒，把腦中的東西整理成語句。
「紅鶴高高瘦瘦的，有一頭粉紅色的長髮，就像一隻棲在水邊的鶴，很優雅，也不好親近。」
雪檸一邊幫李晴煬整理東西，一邊說：
「他就像里奧的弟弟。他們認識很久，個性也很像，但紅鶴比里奧衝動，殺起人來毫不留情。坦白說，我一開始挺怕他的。」
雪檸露出緬懷的微笑。紅鶴的外表雖然冰冷，卻帶給雪檸滿滿的回憶；每次想起他時，雪檸的內心都很溫暖。
「博洋怎麼跟你說的？」雪檸突然問李晴煬：「他說紅鶴『死了』，是嗎？」
「嗯。」李晴煬點頭，「說是殉職。」
「……這樣啊。」
雪檸再次陷入沉默。李晴煬正想問時，雪檸便開口：
「其實，紅鶴沒有死，他還活著。」
「……！？」
李晴煬睜大眼睛，「那為什麼……？」
「『蜘蛛』。」
雪檸突然說出，讓李晴煬靈魂顫抖的名字。
「蜘蛛，是紅鶴現在的名字。」雪檸說：「他已經迷失自我……從可靠的夥伴，變成我們的敵人了。」
「……。」
那一瞬間，李晴煬想起被蜘蛛腳貫穿身體的疼痛，也想起自己眼睛被矇上的恐怖，以及蜘蛛那高亢、尖銳的笑聲。
紅鶴就是蜘蛛。
綁架自己的人，曾經是高宇維的Knight。
「晴煬知道蜘蛛的事嗎？」
雪檸突然問他。
「嗯，哥和我說過。」
李晴煬說謊，蜘蛛的事是謝綠告訴他的，但他不能出賣謝綠，撒了個無傷大雅的謊。
「很遺憾吧。就算是我們，要跟以前的朋友戰鬥，還是需要很多勇氣。宇維少爺積極尋找新成員，或許，就是因為你們不認識紅鶴，真正打起來時，能狠下心來把他殺死。」
雪檸嘆了口氣。
「不過，里奧曾經說，如果那一天真的來臨，他希望最後送紅鶴上路的人是他。」雪檸苦笑，「所以，如果你們抓到，記得把紅鶴帶回來，里奧會很感激的。」
李晴煬不知道要說什麼。他的心情很複雜。明明不認識紅鶴，明明對蜘蛛恨之入骨，此刻卻感到十分悲傷。光想像里奧把刀子刺進紅鶴胸口的畫面，就覺得好難過、好難過……
「晴煬，你還好嗎？」
雪檸突然把手放到他頭上。李晴煬回神，用手揉了揉眼睛，「抱歉，我沒事。」
「晴煬，真的很善良呢。」
雪檸突然說了不可思議的話。李晴煬嚇大一跳。長這麼大，沒想到自己能與「善良」兩個字掛勾，害他不知道要說什麼。
「這棟樓的人都很善良。」
雪檸摸了摸李晴煬的頭，溫柔地說：
「然而，為了宇維少爺，我們不能作善良的人。時間久了，你就越能體會，我們的善良都有雙重標準。」
李晴煬沒有回話。仔細想想他那位哥哥，有時熱情、有時冷漠、有時包容、有時殘忍……李博洋對他的愛，建立在高宇維的利益上，就是因為所謂的雙重標準。
「終於開完會了。好累啊，好累啊。」
一結束剛才的話題，突然一個人憑空冒出來。李晴煬正想罵人，卻在看到李博洋的臉時，嚇到躲去雪檸的背後。
「弟弟，你的反應讓哥哥好傷心。」
李博洋難過地說。他那原本一點造型都沒有的長髮，竟然被剪到耳朵以上，加上他沒戴眼鏡，整個五官都露了出來，神韻和李晴煬有點相似，真不愧是兄弟。
「怎…怎麼回事？你要去約會？」
不得不說，現在的李博洋比平常帥多了──李晴煬竟然出現這種想法。
「對啊，我想跟弟弟約會。」
李博洋故意朝李晴煬比愛心，李晴煬差點吐出來，又躲到雪檸後面。
「不錯不錯，博洋果然很適合短髮，我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雪檸高興地拍手。言下之意，李博洋的頭髮是雪檸剪的。
「為什麼要弄成這樣？」李晴煬問哥哥。
「因為我要去坐牢。」李博洋燦笑。
「認真點，本少爺在問你問題！」
「我沒有騙你，出家人不打誑語。」
李博洋看起來不像說謊。旁邊的雪檸幫忙解釋：
「博洋要去監獄出任務，必須假裝成囚犯、方便調查，才弄成和平常不一樣的造型。」
「監…監獄？」
竟然做到這種地步。李晴煬在心裡直呼不可思議。
「臥底工作很常見，弟弟之後也會有機會。」
李博洋原本想推眼鏡，卻發現自己臉上沒東西，露出尷尬的微笑。
「會議結果如何？」雪檸問李博洋。
「我負責監獄，里奧繼續監視謝綠，赫密士留在仙境大樓，MIO替我接手弟弟的訓練。」李博洋說：「至於雪檸，等候里奧的指示吧，應該是調查史密斯。」
「了解。」
不用問細節，雪檸就知道結果。雖然位階不同，但論能力，雪檸和他們差不了多少。李晴煬真心佩服這位女性。
「所以，哥出任務的這段時間，換成MIO帶我？」
李晴煬一問，李博洋突然露出很奇怪的笑容。
「沒錯！弟弟，你快去MIO十樓的房間吧！她花一個晚上的時間幫你設計課程，據說訓練完，可以『改頭換面』呢！」
「『改頭換面』？」李晴煬遲疑地問。
「字面上的意思。好啦，你快過去，走囉走囉！」
聽起來很恐怖，但李博洋不給李晴煬猶豫的時間。他把李晴煬一路推到電梯、幫他輸入10。電梯門關閉時，他朝李晴煬揮手，就這樣草率道別。
「這樣好嗎？博洋。」
電梯門完全關上的瞬間，雪檸從李晴煬的房間出來，有點擔心地說。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啊。」
李博洋伸著懶腰，轉了轉脖子，興致勃勃地說：
「好，來辦正事吧。」
「所長，辛苦了！」
「是雷伊啊，你也辛苦了。」
靈薄十二號男子監獄，中央棟內。第三棟主任雷伊．瓊斯（Ray Jones）一看到尊敬的所長，便停下腳步、比了敬禮的手勢。
相較於其他獄卒，雷伊的年紀偏小，只有二十八歲。除了能力好，對工作有著超乎常人的熱情，年紀輕輕就成為主任，連所長都對他印象深刻。
「真不愧是年輕人，同樣的黑色制服，穿在你們身上就是不一樣。」
所長拍了拍雷伊的肩膀。看著雷伊挺拔的身材，忍不住感嘆年輕真好。
「所長過獎了。和您比起來，我還差得遠呢。」
雷伊露出不同於監獄氣氛的爽朗微笑。
「其實我今天來，是要和所長報告1118號的近況。」
「那好，一起回我辦公室吧，我們慢慢聊。」
說完，兩人便一同前往鋪著深紅色地毯的所長辦公室。所長幫雷伊泡了杯咖啡──每個獄卒都有嚴重的咖啡癮。
「1118號怎麼樣？」
所長坐到他專屬的單人沙發上，問。
「換到單人牢房後，就沒什麼異狀。撇除之前發生的事，他其實非常安分，生活也很規律，是我遇過最配合的囚犯。」
雷伊拿出他的小筆記本，邊看上面的筆記邊說。
「不只沒有鬧事，勞動表現也很好，還會打掃自己的牢房。他不喜歡髒亂，我們判斷他有輕微的潔癖症。」雷伊補了一句：「可是他會抽菸。」
「抽菸？」所長皺眉，「怎麼知道他會抽菸？」
「他和獄卒私下買過菸，但被我警告後，也沒有再犯了。」雷伊回答。
「了解。有和獄卒要過其他東西嗎？」
「書，尤其是醫學類的書籍，還強調要排版好看的。」
「醫學書籍啊……不意外，畢竟是因為非法手術入獄的無照醫生。」所長把身子靠到椅背上，「還有嗎？」
「他有提過一些要求，比如加長洗澡時間、每天換乾淨的衣服、食物裡不要有木耳……之類的。因為他平常表現好，這些要求也不過份，我覺得可以答應，但需要所長的核准。」
「嗯，照你的意思辦吧，我相信你的判斷。」
「謝謝所長。」
雷伊在筆記本的「要求」旁邊畫了個圈。看到下一行的字，他遲疑了一會兒，還是選擇告訴所長。
「還有一件事。」雷伊說：「1118號似乎染過頭髮。」
「染過頭髮？」所長挑眉，「他不是天生黑色？」
「不，有次我跟他近距離對談，發現他頭髮的根部不是黑色。」雷伊說：「不像老人家的銀灰，很特別，他的頭髮是銀白色的。」
「銀白色啊……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
所長突然起身，緩緩走到窗邊、眺望著窗外的海景。要不是有監獄，這座小島的景色其實很美，非常適合當作渡假勝地。
「雷伊，你覺得這是不是詛咒？」
所長邊看窗外，告訴他身後的雷伊：
「所有曾和1118號關在一起的囚犯，都集體在牢房內自殺。就算調攝影機，也看不出異狀……唯一奇怪的點，就是1118號從不阻止他們、放任他們去死。」
「我問過1118號，他只回我九個字。」雷伊說。
「哪九個字？」
「『他們自己要死的，怪誰？』」
雷伊嘆了口氣，「以一個醫生來說，他真的很冷血。」
「會被抓進監獄的醫生，別奢望是正常人。」
所長轉過身，眼神突然變得很堅定。工作多年的雷伊知道，這是所長發號命令的前兆。
「總之，繼續觀察他。如有異狀，立即回報！」
「是！」
雷伊迅速起身、比了個敬禮的手勢。他的敬禮手勢比得真好，一定有一百分。
「對了，雷伊。」
所長突然想起一件事，「1118號的本名是什麼？我到現在都記不起來。」
「哈哈，不能怪所長，我也是練了很久，舌頭才沒打結的。」
雷伊微微一笑，然後開口、念了一串很像咒語的東西──
「尼可拉斯．克里斯托多羅普洛斯（Nicolas Christodoulopoulos）。」
◇◆ ◆◇
2154年2月3日，下午一點，仙境大樓，九層
不負眾望，昨天晚上的李晴煬真的在房間打地舖，幸好李博洋沒有用白色空間跑進來，否則，他真的會把哥哥變成太監。
因為其他人都去開會，李晴煬今早睡了個飽。九點起來的他嘗試自己組裝傢具。雖然有說明書，但他還是弄得滿手傷，幸好成品不算太糟。只要跨出第一步，後面的事情都不會太難。李晴煬對自己的改變相當滿意。
下午一點，雪檸拿了午餐進來（昨天沒吃完的披薩），飯後還幫李晴煬處理傷口。雖然認識時間不長，但李晴煬真心喜歡雪檸，覺得她是溫柔的大姊姊──不管年紀，就是姊姊。
「還習慣嗎？晴煬。」
雪檸問完，立刻發現這問題很奇怪，自嘲地說：「抱歉，你才來幾天，還是很不適應吧？」
「沒關係，這裡比李門好多了。」
李晴煬看雪檸幫自己處理傷口，露出鬆口氣的表情。
「比起十大家族，這裡真的很自由。」雪檸感同身受地說。
「我還有好多事情不會。」李晴煬突然說：「有很多疑問，又不知從何問起。」
「不知道怎麼問，就邊做邊學，大家都是這樣走來的。」雪檸微笑，「有問題也可以問我。雖然我不是神與畜，但我知道你們在做什麼。」
李博洋太怪、MIO答非所問、赫密士態度惡劣、里奧太難親近，整個仙境大樓只有雪檸是正常人。李晴煬覺得，自己可以多依賴這位大嫂。
「我想問關於Knight的事。」李晴煬說。
「好啊，你想問什麼？」
「全部。」李晴煬回答：「我對Knight的了解非常少，只知道是神與畜的手下。」
「嗯……我想想該從哪開始說，等我一下。」
與此同時，李晴煬的傷口處理完畢。雪檸一邊幫李晴煬擺設傢具，一邊說：
「其實，Knight和神與畜有很多共通點。效忠宇維少爺、終身制、完成任務、不能殺死成員……幾乎和神與畜一模一樣，差別在於：神與畜有天賦，Knight沒有。」
李晴煬把組裝好的櫃子推到牆邊，邊問：「沒有天賦的話，Knight有什麼？」
「各式各樣的才能都有。像顧爾，他沒什麼特長，就是很耐打，才派他去李門臥底。」
「……。」
原來顧爾的功能就是沙包。怪不得，不管李晴煬怎麼打，顧爾都能活下來，想想也真不容易。
「大嫂的特長又是什麼？」李晴煬好奇問。
「解讀里奧的表情。」
「……真的假的？」
「騙你的！嘻嘻，之後就會知道啦！」
雪檸其實很頑皮，讓她與實際年齡更加不符──果然是姊姊。
「總之，Knight的數量很多，各式各樣的人都有，幾乎每個組織、機關裡都有他們。有機會再跟你介紹，問你哥哥也行。」
雪檸幫李晴煬的床墊包上黑色的床單。李晴煬和她說謝謝，同時問：「Knight的數量這麼多，總有個leader吧？」
「當然。Leader負責聯絡世界各地的Knight，向他們傳達神與畜的指令，是類似橋梁的存在。」雪檸說：「以前是紅鶴，因為他的資歷最久；現在的leader是我，因為我和神與畜住在一起。」
「……。」
聽到紅鶴的名字，李晴煬原本想問，又擔心不適合，沒有說話。
「晴煬不好奇紅鶴的事嗎？」
結果雪檸自己開頭。李晴煬說：「聽說他已經過世了，似乎是很沉重的話題。」
「沉重，也是真相，你有知道的權力。」
雪檸沉默三秒，把腦中的東西整理成語句。
「紅鶴高高瘦瘦的，有一頭粉紅色的長髮，就像一隻棲在水邊的鶴，很優雅，也不好親近。」
雪檸一邊幫李晴煬整理東西，一邊說：
「他就像里奧的弟弟。他們認識很久，個性也很像，但紅鶴比里奧衝動，殺起人來毫不留情。坦白說，我一開始挺怕他的。」
雪檸露出緬懷的微笑。紅鶴的外表雖然冰冷，卻帶給雪檸滿滿的回憶；每次想起他時，雪檸的內心都很溫暖。
「博洋怎麼跟你說的？」雪檸突然問李晴煬：「他說紅鶴『死了』，是嗎？」
「嗯。」李晴煬點頭，「說是殉職。」
「……這樣啊。」
雪檸再次陷入沉默。李晴煬正想問時，雪檸便開口：
「其實，紅鶴沒有死，他還活著。」
「……！？」
李晴煬睜大眼睛，「那為什麼……？」
「『蜘蛛』。」
雪檸突然說出，讓李晴煬靈魂顫抖的名字。
「蜘蛛，是紅鶴現在的名字。」雪檸說：「他已經迷失自我……從可靠的夥伴，變成我們的敵人了。」
「……。」
那一瞬間，李晴煬想起被蜘蛛腳貫穿身體的疼痛，也想起自己眼睛被矇上的恐怖，以及蜘蛛那高亢、尖銳的笑聲。
紅鶴就是蜘蛛。
綁架自己的人，曾經是高宇維的Knight。
「晴煬知道蜘蛛的事嗎？」
雪檸突然問他。
「嗯，哥和我說過。」
李晴煬說謊，蜘蛛的事是謝綠告訴他的，但他不能出賣謝綠，撒了個無傷大雅的謊。
「很遺憾吧。就算是我們，要跟以前的朋友戰鬥，還是需要很多勇氣。宇維少爺積極尋找新成員，或許，就是因為你們不認識紅鶴，真正打起來時，能狠下心來把他殺死。」
雪檸嘆了口氣。
「不過，里奧曾經說，如果那一天真的來臨，他希望最後送紅鶴上路的人是他。」雪檸苦笑，「所以，如果你們抓到，記得把紅鶴帶回來，里奧會很感激的。」
李晴煬不知道要說什麼。他的心情很複雜。明明不認識紅鶴，明明對蜘蛛恨之入骨，此刻卻感到十分悲傷。光想像里奧把刀子刺進紅鶴胸口的畫面，就覺得好難過、好難過……
「晴煬，你還好嗎？」
雪檸突然把手放到他頭上。李晴煬回神，用手揉了揉眼睛，「抱歉，我沒事。」
「晴煬，真的很善良呢。」
雪檸突然說了不可思議的話。李晴煬嚇大一跳。長這麼大，沒想到自己能與「善良」兩個字掛勾，害他不知道要說什麼。
「這棟樓的人都很善良。」
雪檸摸了摸李晴煬的頭，溫柔地說：
「然而，為了宇維少爺，我們不能作善良的人。時間久了，你就越能體會，我們的善良都有雙重標準。」
李晴煬沒有回話。仔細想想他那位哥哥，有時熱情、有時冷漠、有時包容、有時殘忍……李博洋對他的愛，建立在高宇維的利益上，就是因為所謂的雙重標準。
「終於開完會了。好累啊，好累啊。」
一結束剛才的話題，突然一個人憑空冒出來。李晴煬正想罵人，卻在看到李博洋的臉時，嚇到躲去雪檸的背後。
「弟弟，你的反應讓哥哥好傷心。」
李博洋難過地說。他那原本一點造型都沒有的長髮，竟然被剪到耳朵以上，加上他沒戴眼鏡，整個五官都露了出來，神韻和李晴煬有點相似，真不愧是兄弟。
「怎…怎麼回事？你要去約會？」
不得不說，現在的李博洋比平常帥多了──李晴煬竟然出現這種想法。
「對啊，我想跟弟弟約會。」
李博洋故意朝李晴煬比愛心，李晴煬差點吐出來，又躲到雪檸後面。
「不錯不錯，博洋果然很適合短髮，我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雪檸高興地拍手。言下之意，李博洋的頭髮是雪檸剪的。
「為什麼要弄成這樣？」李晴煬問哥哥。
「因為我要去坐牢。」李博洋燦笑。
「認真點，本少爺在問你問題！」
「我沒有騙你，出家人不打誑語。」
李博洋看起來不像說謊。旁邊的雪檸幫忙解釋：
「博洋要去監獄出任務，必須假裝成囚犯、方便調查，才弄成和平常不一樣的造型。」
「監…監獄？」
竟然做到這種地步。李晴煬在心裡直呼不可思議。
「臥底工作很常見，弟弟之後也會有機會。」
李博洋原本想推眼鏡，卻發現自己臉上沒東西，露出尷尬的微笑。
「會議結果如何？」雪檸問李博洋。
「我負責監獄，里奧繼續監視謝綠，赫密士留在仙境大樓，MIO替我接手弟弟的訓練。」李博洋說：「至於雪檸，等候里奧的指示吧，應該是調查史密斯。」
「了解。」
不用問細節，雪檸就知道結果。雖然位階不同，但論能力，雪檸和他們差不了多少。李晴煬真心佩服這位女性。
「所以，哥出任務的這段時間，換成MIO帶我？」
李晴煬一問，李博洋突然露出很奇怪的笑容。
「沒錯！弟弟，你快去MIO十樓的房間吧！她花一個晚上的時間幫你設計課程，據說訓練完，可以『改頭換面』呢！」
「『改頭換面』？」李晴煬遲疑地問。
「字面上的意思。好啦，你快過去，走囉走囉！」
聽起來很恐怖，但李博洋不給李晴煬猶豫的時間。他把李晴煬一路推到電梯、幫他輸入10。電梯門關閉時，他朝李晴煬揮手，就這樣草率道別。
「這樣好嗎？博洋。」
電梯門完全關上的瞬間，雪檸從李晴煬的房間出來，有點擔心地說。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啊。」
李博洋伸著懶腰，轉了轉脖子，興致勃勃地說：
「好，來辦正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