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全民公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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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5-27
昨晚,經過一夜纏綿,吳鵬一直睡到快中午才起來。而一睜眼,就發現楚銘躺在自己的身邊,已經盯著自己看了好久。
吳鵬輕撫她的臉頰,微笑道:「老婆,早上好。」
楚銘往他的懷裡擠了擠,嬌聲道:「已經快中午了,還早上好......」
吳鵬一愣:「快中午了?」隨即苦笑道,「看來真是懈怠了,畢竟很久沒有這麼踏實地睡過覺了。」
楚銘這時翻起身,輕輕吻了一下吳鵬的雙唇,說:「親愛的,一直以來都辛苦你了,請好好休息吧。我要去演武場訓練了。」
「啊?這麼急呀?」吳鵬有些戀戀不捨懷裡那溫存的感覺。
楚銘嫣然一笑,答:「我知道在不久的將來,你就會需要用到我們的力量。在那之前,我必須儘可能的變強。而且......我們可以晚上再繼續嘛。」
吳鵬一聽就來了精神:「好!那老婆你注意安全。我也準備準備,打算去城裡走走。」
「嗯,不要勉強自己呀。」
於是,楚銘換上一如既往的禮服,容光煥發地來到了演武場。但那是后話了,暫且不提。
吳鵬這邊,他也很快穿好衣服,走出了宮門。自從和奧斯頓宣戰以來,他就決定要多在民間走走,實時了解社會動態。畢竟奧斯頓自己都說了一個「兩年之內」的期限,這和他之前跟艾利克預計的時間相差不多,所以可以猜想奧斯頓多半也會先在民間搞一些動作來造勢。
結果也是好巧不巧,吳鵬剛來到帝都中心的廣場,就看到一幫人嗚嚷嗚嚷地往一個方向跑。
吳鵬好奇地攔下一個人問:「哎,兄弟,你們這是要去哪啊?」
被攔下的路人打量了吳鵬一眼,說:「你不是本地人吧?否則不會沒聽說,一會兒就要在皇家法院開始一場全民公審了。」
「全民公審?」吳鵬疑惑道,「審誰啊?」
「還能審誰?之前呼籲帝國要全面向魔族學習的那十三個人唄!」說完,他便不管吳鵬,繼續跑走了。
吳鵬眉頭一皺,意識到事情恐怕不簡單了,這是奧斯頓為營造社會風氣的第二步行動。自己必須要去看看!於是他也跟著人流跑向皇家法院......
法院外,一名穿著整齊禮服、身材高挑、相貌英俊的青年,正抱著自己的提包,等待著什麼。他叫澤納,是一名剛剛出道的律師,今天是他接手的第一個案子,為那十三個因言獲罪的人辯護。所以難免有些緊張。
忽然,他的身後傳來了吳鵬的聲音:「你就是澤納?」
澤納一驚,回過身來,問:「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吳鵬笑了笑,答:「你的名字又不是秘密,向那些等著看熱鬧的人們隨便打聽一下就知道了。我是現任勇者吳鵬,想和你聊聊。」
澤納一聽「勇者」二字,頓時受寵若驚:「我說怎麼看您這麼眼熟,昨天全國直播的婚禮上,就是您娶了另一名勇者、楚銘大人呀!不知您這個時候來找我,是要和我聊什麼呢?」
吳鵬開門見山道:「放棄辯護吧,一會兒開了庭審,無論控方怎麼說,你做做樣子就好,別太當真。」
澤納的臉色頓時就陰沉了下來,嚴肅地說:「恕我不能接受這樣的提議。勇者大人,您為什麼會如此告誡我呢?難道您的心中沒有半點正義嗎?」
吳鵬嘆了口氣,答:「我也想救那十三個人,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這個所謂的公審就是做個秀而已,皇帝奧斯頓早就控制了法官和控方律師,他們今天也是來做做樣子的,因為結果早就定下來了。如果你一意孤行,他們恐怕還會遷怒於你。到時候,就連我也救不了你。」
澤納聽罷,堅定地說:「我不怕!就算希望渺茫,我也要儘力爭取,因為這就是我的理想!況且,今天是全民公審,庭審過程會有無數人旁觀,我的準備很充足,有自信用道理說服大家!」
吳鵬搖搖頭,說:「如果你一定要以身犯險,就記住一點——對方不是來跟你講道理的,一定要小心他們的邏輯陷阱。這...就算是我給你的最後一點忠告吧。」
澤塔開朗地一笑:「謝謝勇者大人的忠告,我會記住的。庭審快開了,我就先走了。」
說罷,他便轉身走進了法院。
不多時,法院大門也徹底敞開,對普通民眾放行,吳鵬便也就跟著人流擠了進去,準備旁聽一下這場庭審......
結果,先說結論吧——辯方律師只是澤納一人,而控方則有五名律師。而且,這場所謂的「庭審」,真是特別不倫不類:
一開庭,控方五名「律師」中便站出一人,義正言辭地說:「被告的言論在社會上造成了惡劣的影響,危及了帝國的安全,因此應當重判。」
這第一句話就讓辯護席上的澤納懵了——這是庭審?法官都還沒說話呢,不列舉事實依據,上來就直接斷罪?
更扯的是,法官並沒有指出其中的問題,而是直接問澤納:「辯方律師,該你發言了。如果你無法證明辯方無罪,那我就要宣判了。」
澤納連忙站起來說:「我會證明辯方無罪的,法官先生。首先,辯方的言論在社會上並沒有造成惡劣的影響,帝國的安全也沒有因此受到威脅。這是我在開庭前三天走訪民間做的一些調查數據,請法官過目。」
說著,澤納就從提包里抽出了一張數據表,遞了上去。
法官也沒看,就開始問:「澤納律師,請問這張調查數據是否有權威的第三方認證?」
澤納點點頭,答:「魔族合眾國的民調機構『提斯特』為我提供了幫助,並可以為此公證。」
控方又一名律師站起來說:「蠻夷之國公證的數據,怎能可信?難道你沒有得到任何帝國官方的認證嗎?」
澤納答:「我嘗試過取得帝國官方組織的幫助與認證,但是無一例外都被拒絕了,所以我才找到了提斯特公司。」
控方律師冷哼道:「為什麼帝國官方不給你提供幫助,你難道不清楚?」
澤納頓時吃驚地張大了嘴巴:「為什麼?你問我?」
「肅靜!」法官敲了敲法槌,說:「辯方律師,你還能提供更多依據嗎?」
澤納搖了搖頭,說:「如果是針對社會影響和帝國安全的,那麼沒有了。但是法官先生,您不認為應該誰指控誰舉證嗎?不知道控方律師提出如此指控有什麼依據,我想聽一聽。」
控方第三名律師站起來,大義凜然地說:「從客觀角度出發,用理性思考,即可得出相應的結論。你想一想,這個案子的影響都大到要全民公審了,而被告的言論又在唱衰帝國,可謂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如此怎麼可能沒有危害?」
澤納不由得重申:「請控方律師提供足夠的事實依據,不要什麼事都用『你以為』來說。」
控方第四名律師發言了:「據我所知,魔族合眾國的數據也多有造假。辯方律師,你如何保證自己手裡的數據的真實性呢?」
這時,在下面旁聽的吳鵬搖了搖頭,輕輕嘆道:「話題已經被帶偏了啊,澤納要中計了。」
台上,澤納說:「魔族合眾國的數據當然也會有假的,但是他們各方組織的立場不同,彼此間也經常有競爭和攻擊,由此形成一定的制衡。因此,我認為至少可信度比帝國的數據要高一些。」
第四名控方律師淡淡地說:「這種數據調查組織都是有誘導性的,更何況是所謂的『民調』組織,完全就是以主觀為賣點的,你還是太年輕了。」
澤納答:「真要嚴格說起來,任何組織都有誘導性,所有人也都有主觀性,但也不能懷疑一切,總歸是要信點什麼吧?」
「既然你也承認魔族的數據有可能造假,那你還如此篤信自己手裡的數據?連功課都沒有做全的小屁孩,這點智商就敢來丟人現眼嗎?」
澤納眉頭一皺,強壓怒氣、不卑不亢道:「那按照你的意思,咱們誰也別信了,全靠自己腦海中的推斷來說事不就完了嗎?還搞什麼庭審?我的智商可能是不高,但至少比你強一點吧?」
法官見雙方快吵起來了,不得不第二次敲動法槌:「肅靜!辯方律師,你認為被告無罪,還有其他依據嗎?」
澤納深吸一口氣,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答:「有的。按照陛下欽定的《神聖帝國律法總綱》中第二章第三十五條明文記載——帝國人民擁有言論、出版、集會、遊行的自由。其中言論自由適用本案,被告的言論是受到法律保護的。」
控方第五名律師果斷站起身來,反駁道:「言論自由並非所有場合都適用,凡是危害帝國安全的言論都不應該出現,如果帝國不在了,還要法律有何用!」
吳鵬聽得嘴角直抽搐——對帝國安全有危害的言論?你憑什麼決定這個言論是否對帝國有害?最直觀的例子就是地球世界里的晚清:
孫文在當時宣傳民主共和的思想,對於當時的華夏來說是不是有害的?短期來看當然是有害的,因為它宣揚要推翻現有國家政權,而事實上華夏大地也確實在大清滅亡后陷入了軍閥割據的混亂局面。可是長期來看呢?民主共和恰恰是對華夏最有利的,否則直到今天所有人都還會梳著辮子。
當然,地球上的例子不能在異世界舉,因為沒人能聽得懂。
澤納當然也只能反駁道:「被告的言論並沒有危害帝國安全,我剛剛才提供了調查數據。」
第五名控方律師搖搖頭,輕描淡寫地說:「所以說你還太年輕了,從歷史上看,因為不當言論而危害國家安全的例子數不勝數。比如三十年前的『三聖石』事件,當時造成了三大貴族領地共十萬餘人發生暴動。」
澤納答:「據我所知,三聖石事件最終會發生,恰好就是因為當時的塔布爾公爵限制領地內人民的言論自由,只允許傳播『三聖石顯靈,天下即將易主』的假消息。如果所有人都能夠暢所欲言,這種低級謠言很快就不攻自破了,怎麼會引發如此大的騷亂?」
第一名控方律師緊接著說:「那還有五十三年前的『蘇門河』事件......」
澤塔第一時間答:「蘇門河事件是因為......」
吳鵬再次扶額嘆息:「澤納又上當了......那種歷史案件多如牛毛,對方一個一個提,你就一個一個地詳細解答,總有你答不上來的案子,到時候對方就以那個案子為突破口,一舉就能將你擊潰。可關鍵問題的是——這場庭審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還有人在意嗎?不是為了翻各種歷史舊帳的吧?」
果然,澤納和對方五名律師互相拉扯了半個多小時,說了七八個案子,終於輪到一次澤納答不上來了。
控方第二名律師說:「一百年前的『隕星事件』和『黑水事件』你又要作何解釋?」
澤納經過半個多小時的高強度對線,頭腦早就不如一開始那樣清晰了,但他仍然依稀記得這兩個案子在哪裡有詳細記錄,於是答道:「關於那兩個案子,您可以去查閱《鳴聖山方物志》,裡面有詳細的記載。」
第二名控方律師立刻反問:「我問你問題,你讓我自己去查,那我和問一頭畜生有什麼區別?」
吳鵬聽罷差點「噗嗤」一聲笑噴了——原來對方也不太了解那兩個案子,只是隨口這麼一提啊......
澤納終於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冷聲道:「你每提一個問題我都要詳細給你解答,我是你爸還是你媽啊?給你指個路讓你自己去查就已經夠對得起你了。」
對方得意地說:「喲,這就破防了?開始玩陰陽怪氣噁心人了?」
澤納反問:「是誰先噁心誰的?你連個最基本的邏輯都沒有嗎?」
這時,法官第三次敲響法槌:「肅靜!法庭不是你們吵架的地方!控方,該你們發言了。」
於是,第三名控方律師說:「我認為辯方律師提供的證據材料不具有公信力,他沒有得到任何帝國官方的認證,因此被告不能脫罪。」
澤納頓時眼前一黑——合著剛才那四五十分鐘的庭審過程全白費了唄?
法官看向澤納,問:「辯方律師,你有什麼需要抗辯的嗎?」
澤納點點頭,勉強打起精神來,說:「關於我手中的數據是否有公信力,這個問題我在之前已經有過詳細闡述了,我認為控方律師沒有資格這麼說。」
結果話音剛落,對方就厲聲說道:「不要逃避我的問題,正面回答我!」
「我...我逃避?」澤納是一臉懵逼,只得無奈地點點頭:「行吧行吧......」然後又把之前的觀點複述了一邊。
第四名控方律師立刻說:「那好,我們姑且放下辯方律師手中的數據是否可信這個問題不談。我認為,被告的言論確實是有損帝國安全的。歷史上可以借鑒的例子很多,比如一百一十年前的『長門峽事件』......」
從這裡開始,吳鵬已經看不下去了。因為控方律師明顯又開始走上一輪交鋒的套路,這是一個輪迴,一直循環永無止境,就看雙方誰先熬不下去。很明顯,辯方只有澤納一人,當然是他先熬不下去。
於是,結果便已註定——在如此循環了四輪后,第五輪澤納終於筋疲力竭,面對控方律師的質問,擺擺手說:「不要讓我一遍一遍地重複早已說明的邏輯啊!」
控方律師立刻乘勝追擊道:「我理解你認識到自己理虧,所以想要逃避了。不如就大大方方地承認吧。」
澤納有氣無力地笑了笑:「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你開心就好。」
法官見澤納終於放棄了抵抗,於是毫不猶豫地敲下法槌:「本官宣判,十三名散布不當言論的人危及國家安全,罪名成立,判處三十五年監禁。」
吳鵬看得連連搖頭,這個法官恐怕也不是原來的法官,換了一個完全不專業的人來這裡充數......
忽然,澤納舉起手來,用盡最後一點力氣說:「法官先生,我不認為十三名被告有罪,如果您一定要判的話,就把我也一起判了吧。」
法官一聽,臉上都樂開花了——這麼個難纏的刺兒頭竟然主動送死了,豈有不判的道理?於是連帶著澤納也判處了35年監禁。
吳鵬悲哀地發出一聲嘆息。他知道澤納如此要求是為了什麼,他想犧牲自己,來喚醒麻木的群眾,讓大家看清楚這場不公義的判決。可是,他畢竟太青澀了,完全不了解帝國人的普遍尿性,他們可是一群能用你的血來蘸饅頭吃的人啊。
想著,吳鵬便掃視了一眼四周,果然,沒有任何一個人對這場判決產生異議,甚至連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
「唉,所以我才說,現在還不是時候啊......」最終,吳鵬長嘆一聲,黯然離開了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