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渺小的反抗_END
本章節 4780 字
更新於: 2018-09-14
劉治雅像做了場噩夢般地驚醒,發現自己不是處在熟悉的環境,房間的擺設似曾相識,是那混帳的房間!而葉允軒就睡在身旁,他警覺地朝手上一看,沒有任何束縛的物體在手上,身上也穿著潔白的浴袍,他想趕緊下床,但一扯動到下半身,無預警的刺麻及痠痛感襲來,他差點跌下床,若不是後面的手及時攬住了他的腰。
「放手。」他不悅地瞪著裝睡的葉允軒。
「你在想我帶你回來要做什麼吧?」
「因為治雅說想殺了我,所以我來實現你的願望。」葉允軒笑得輕鬆,他指著書櫃。「那邊的書,你隨便挑一本,我就在這等你。」
輕視地瞄了他一眼,不太想乖乖照著他的話去做,最好是打開門就離開這裡,到沒有葉允軒的地方去。
感受到他眼中的叛逆,葉允軒偏過頭看著前方,像在跟不存在的人說話。「我是你的話,我會聽話地照做。」
什麼意思,是指我沒可能逃掉,還會自討苦吃嗎?他發出不情願的咂嘴聲,忍著不適走到書櫃前,一拿起書,發現重量不對得很可疑,從中打開就發現書頁被割出個矩形,裡面躺著一把黑色短槍。
眼前的事,驚人到讓他臉色發青地回頭看,葉允軒已經坐起身,靠在床邊的牆上,他又翻了其它的書,每本都藏著短槍,其中也有在電影上看過的消音器。
不需要他開口問東西是哪來的,葉允軒就先開口了。
「我的父親是真的在混的,我在升高一的暑假時南下後才改跟著他,外面綽號狐狸,興趣是改造手槍,如果有你喜歡的,可以拿走沒關係。」葉允軒說得可是雲淡風輕。「那把槍有九發子彈,夠殺一個人了。」
聽說,當年母親還未成年,愛玩的個性使她認識了父親,然後趁著自己還沒生下來,就趕緊找個長期飯票嫁了。沒有血緣關係的奶奶不知情的愛著孫子,不懂兒子為何要對自己的兒子如此冷漠,懂事後也不過幾年的光景,奶奶就撒手人寰,唯一的保護傘沒了,狂風暴雨不留情面地吹襲著。
母親總是有意無意地暗示什麼,後來生了一個名正言順的孩子,考上南部的學校後不久,母親突然打電話給他,說以後就跟著真正的父親,偶爾回來看看就好。
說笑的吧,哪回得去?我只是想問媽媽妳,如果我有錢的話,妳會愛我嗎?妳會反抗妳身邊的那個人嗎?漸漸地我不想了,就好像我們已經分離,畢竟失望太多次,心也累了,做人果然不能期望,靠自己最好。
第一次見到親生父親,也感受到了他微妙的尷尬,不用說,我都懂,也不是小孩子了嘛,和親生父親之間,老實說,叫他一聲『爸爸』,不如叫聲『大哥』比較順口,他也早有自己的孩子,不管在哪邊都得不到容身之處,算了。
大哥大概想著等我滿十八還是二十歲就要撇清關係?在那之前就給他好好地待在夜店的小房間別亂跑?不過,自己不愛寄人籬下,租了這間冷冰冰的寓所。
對外,他只是被舊識託付的人,而不是他的兒子。我到底是屬於哪裡的人?原來這就是孤單嗎?
那他什麼都不要,只要那個在當時回頭看了他一眼的男孩,這樣就好了。願望也不過就如此單純,為什麼上天就不能對他好一點?葉允軒孤寂的雙眼,期盼似地望著他的背。
沒注意到背後熾熱的目光,手上沉甸甸的重量,告訴他這不是做夢,一切都是真的,他的手上正捧著一把冰冷的黑色手槍。
劉治雅突然擔心起家人的安危,坐在後頭的人是名符其實的黑社會!要是他不爽什麼的,要他全家死光也不是難事。
「你開槍前要記得裝消音器。你會裝嗎?不會裝的話我幫你。」他邊說邊走下床,接過劉治雅手上藏有槍支的書,無意間碰觸到他的手時,有股涼意。「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你不要緊張嘛。」
他熟練地將消音器裝好,將頗有重量的手槍交到他手裡,槍口對準自己的胸口。
「你瘋了嗎你。」劉治雅握著槍的手忍不住顫抖,面無血色地看著一臉無所謂的葉允軒。
「我還是站遠一點好了,要是血噴到你的話,你要處理很麻煩的。」他退至牆邊。「開槍後,記得把指紋擦掉,你的衣服我都幫你整理好了,就放在客廳的桌上,換完後裝作沒事地離開公寓,這樣就好了。」他想了想還有什麼事沒交代的。「對了,你不用擔心後面的事,這只是單純的幫派尋仇,我就剛好被殺,警方都是這樣結案的,而且大哥有其他的孩子,不會把我放在心上,你就安心的,儘管動手吧。」說穿了,其實他隱約感受到大哥似乎也忌憚著自己,死了,就除了心頭的疙瘩。
也許是身處在險惡的環境,將他的心整個扭曲了,對於死亡看得太輕巧,讓人毛骨悚然。劉治雅連槍都舉不起來,冰冷的手槍就貼著大腿,許久沒移動過半分,他從沒想過自己有天會拿著槍,去射殺另一個人,從沒想過。
見他這樣,大概是開不了槍,葉允軒走到他面前,拿過他的槍,治雅的手比剛才變得更冷了。「要不然,我自殺好了,不過我要你看著我死去,因為這是你的希望。」
他推開葉允軒,轉過身憤憤不平地握緊拳頭,「那只是氣話,沒有人要你真的死!」要是他真的死在面前,往後就別想睡好覺,吃好飯了。
「可是我活著就想要纏著你,你會很痛苦,可是放開你,我會很痛苦。」他伸出雙手,從後抱住劉治雅。「對不起,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來愛你,但請你接受。」
可憐兮兮的語調,聽了不舒服,我到底在做什麼?劉治雅無法反抗地呆站著,任由身體讓他抱著,儘管槍掉在地上,發出懾人的聲響,他也無法清醒。
當背部貼上柔軟的床墊,胸口上壓著他人的重量,唇上膩人的吻,他是不是也該有覺悟,自己正朝著不歸路走去。
「我恨你。」不再是抗拒,劉治雅只是冷靜地說著。
葉允軒微微笑。「但我愛你。」
第一次有人來救我了,第一次有人跟我說抱歉,如果不是惦記著你,我會變得怎樣?是比現在更沒人性,還是更加軟弱?治雅,我需要找一個人來愛,那個人就是你,因為我就只有你了,我的英雄。
四年後
劉治雅坐在咖啡廳外的座位,百般無聊地吃著簡餐,他的模樣和當年是高中生的樣子差很多,不穿耳洞的他,如今左右耳都穿了兩、三個,上頭的耳飾全是貴金屬飾品。他的頸部繫著紅色頸鍊,上頭的白金吊飾是一片雕著狐狸頭的形狀,狐狸的雙眼鑲著紅寶石,安穩地躺在鎖骨的凹槽裡,出門在外就好似在宣告自己是誰的人。
心裡有數的人只要看見那吊飾,就沒人敢動,甚至得奉為上賓對待。但劉治雅通常都會穿有領子的衣服好遮去脖子上的頸鍊。
一輛高級轎車停在咖啡廳前,從後座走出一名笑得親切的青年,他看準人在哪,直接上前拉開劉治雅對面的椅子坐下,「脾氣鬧夠就回家吧,我有買幾件新衣服,你回去穿穿看。」
「我沒鬧。」他將叉子丟到陶瓷餐盤上,發出令人心驚的聲音。
「沒鬧就回家,我回去沒看到你就好不安。」
「那你告訴我,你沒事把女人帶到我房間做什麼?」昨天當他打開住處的房門時,一個滿臉驚恐的女生雙手被反綁地坐在他床上,她不是那天在夜店和他相視而笑的女生嗎?
葉允軒裝無辜地眨眨眼,「你不是喜歡她嗎?」
那沒有特別的意思,只是出於善意的回笑。「你可不可以收斂一點。」雖然從很久以前開始,他就不再接近人群,因為只要跟別人親近,葉允軒就會有所行動,搞得他精神耗弱。
「我只是想治雅偶爾也應該會想跟女生做的。」
裝什麼貼心樣,可惡!劉治雅站起身,氣都氣飽了,難掩怒氣地坐上載葉允軒來的轎車,跟著他後頭的人也上了車。
「回去了。」葉允軒輕聲地說。
司機點頭後就發動了車子。
劉治雅滿臉不悅地看著窗外,現在的他,沒辦法在除了葉允軒以外的人面前脫掉衣服,身體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劉治雅靠躺在床前,葉允軒像是進行儀式般地,小心地親吻著他的腹部,上頭有著上個禮拜才穿好的肚臍環,他的舌頭正在肚臍周圍打轉,舔得他腹部下有股難耐的騷動。
「這是最後了,你別想在我身上其他部位打洞了。」依照葉允軒的喜好,說他不怕把目標往下移的話,那絕對是騙人的。
他抬起頭,看著劉治雅的胸口上,別著銀環的乳首不知羞恥的挺立著,好似在誘惑別人,快來欺負它一樣。
「你知道我不會在人前脫衣服的,不是嗎?」
他不知有沒有在聽,忘情地吸咬著他的鎖骨。「嗯,可是穿著衣服也能做啊。」他個人就挺喜歡治雅穿白色襯衫時的樣子,在那高二的寒假過後,他和劉治雅可稱得上如膠似漆。
上了大學以後,雖然住在一塊,不過他有很多事要忙,治雅也有他的課業,才稍微放寬了限制。
劉治雅可從不覺得自己有在享受大學生活,純粹是想要喘息的空間,一天二十四小時之中,起碼有一半的時間不用見到這人,就夠了。
「我已經是你的了,還不夠嗎?」他隨手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菸盒,替自己點了根菸,眼神無波地望向窗外,是一片澄澈的藍天,飄著幾朵胖胖的小白雲。
葉允軒停下動作。「你是我的?」充滿著不信任的懷疑,將身體再往前傾一些,好湊近他的臉一些。「我的什麼?」
「就你的啊。」難聽的字眼他是說不出來,感覺甜蜜的話是打死不說,總歸下來,也只能在言語上做反抗,除此之外,什麼都不能。「你的小跟班,你的玩偶,你的狗。」他挑釁似地用手指彈了彈頸環上的吊飾。「我就是你的東西啊。」他將菸吐在不抽菸的葉允軒臉上。「你要我在身上打洞,我打,你要我刺青,我也刺,你要我穿你買的鞋,買的衣服,我無所謂,反正你的品味還不差,你要我吃你覺得我喜歡吃的東西,我也吃,反正我很好養。」
葉允軒伸手拿走他雙指間的菸,直接捻熄在他身後的牆壁上,烏黑的痕跡,在白色的牆上很搶眼。「治雅,你最近遇到不順心的事嗎?」他雖然是笑笑的,內心的火卻被點燃了,要是劉治雅再口無遮攔,很怕自己又會做出傷害他的事來。
「不順心的事嗎?」劉治雅稍微撐起身體,將臉靠在他的肩頸上,輕啃著他的頸窩,「你不是說做愛可以讓心情變好嗎?」
意外治雅會主動索求自己,他誘惑人的聲音使自己身體逐漸發熱了起來。
自從遇到你之後,沒有一件事是順心的,每當發現自己越來越逃不開你的時候,就會更加的焦慮不安。你的手抓得一天比一天還緊,緊得我沒力氣再去掙扎,覺得自己越來越沒用,你正朝著你的目標走去,而我卻比原地踏步還糟。
「這樣你開心了嗎?」也許是累了,劉治雅有些失魂落魄地說著。「我說了我是你的了,不管是相信不相信,我是不會背對你的,你就對我放心吧。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吧。」劉治雅難得對他笑了,不是輕謔的笑,而是他所沒見過的溫柔笑臉。
「治雅?」眼眶有點發熱,已經很久沒有這感覺了。
訝異他的反應,但還是主動地吻上他的臉頰。「你也是我的吧。」劉治雅再問了一次。
「我是你的。」
劉治雅張開雙手抱著他,像在安撫愛哭的孩子。他不可否認的是自己變了,對於喜歡自己的這個人,有了不一樣的想法。
距離大學畢業剩下兩年的時間,畢業後說要去找工作,這人肯定不會準的,那該怎麼辦?兩年的時間,他很努力地在洗腦自己,最近似乎開始有效果了。
起碼他看到葉允軒會笑了,試著把所有的事都往好處去想。例如給他養其實也不錯啦,不用到外頭受些所謂的社會鳥氣。
在外人眼裡看來他只是葉允軒的飼養的狗,一旦關上房門,他就是站在支配葉允軒的位置。他可以對他任性,對他咆哮,甚至無理取鬧,而這人卻還是得臣服在他的腳下,吻著自己的腳,讓自己感到優越。
暴力脅迫還是精神壓迫,他已經不在乎了,到底是失去誰,就會瘋掉,或是少了誰會無法苟活,這點他分不清,葉允軒佔著他的生活太多太多,也吞食掉自己的心太多,往後跟誰在一起,不會不想這人付出的程度,對自己的執著到哪裡,答案是恐怕是永遠比不上葉允軒。
「如果我死了,你會跟著我一起死嗎?」葉允軒抱緊他的腰,嘴角勾起溫柔的弧度。
劉治雅在他看不見的背上,綻放出哀傷的微笑。「會啊,我會跟你一塊死。」如果你緊抓著我不放,我也只好緊抓著你,是不是愛……我不知道,所以我不會跟你說那些話。
葉允軒張口輕咬他胸上的肉,慢慢地往下吻去。「我相信你。」因為治雅不會騙人。
「不相信我,你還能相信誰呢?」劉治雅低頭親吻他散著淡淡香氣的髮絲。
被人喜歡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我到現在還是這麼想的,你知道嗎?葉允軒,可惜這話,我不想對你說出口,那是我唯一能對做你的渺小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