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我怕學弟沒帶傘呀

　　那之後，兩人的假日總會約出來學習。
　　櫃台的姐姐甚至都記住他們了。
　　喬白剛開始的效果微乎其微，一方面是對他來說要認真、用心學習真的很困難，一方面是考小考時還是很淒慘。
　　不過吳廷甫對他實在是很有耐心，讓他把不會的東西反覆練習，偶爾還會對喬白露出那種他很喜歡的笑容。
　　某一天，喬白發現自己的小考分數突然高了不少。
　　而且是持續性。
　　學習的動力又高了些。
　　轉眼，段考的日子就到了。
　　早晨要進入教學樓時，喬白說：「我有點緊張，你說我能考好嗎？」
　　其實他的忐忑是半演半真，當然，演的成分還是比較高，畢竟自己已經比之前的成績好太多了，除了一些緊張以外，其實其他的情緒是想討拍。
　　吳廷甫不是沒有看到他眼睛的閃光，但想想都是這麼重要的日子了，就不想跟他計較：「加油，我相信你。」
　　喬白果然彷彿打了雞血一般：「學弟也要加油！」
　　吳廷甫目送想要跳起舞來，卻又要保持形象的喬白進入教室，自己才慢慢的走回班上。
　　他們兩人之間，應該找個契機攤牌了吧。他想。

　　下午時，下起了豪雨。
　　吳廷甫看過了氣象預報，所以他記得帶傘，並不是很擔心。
　　何況他的家並不遠。
　　他在屋簷下抽菸，雨聲像是交響樂一樣，滴滴答答的，他很喜歡這種沉靜的感覺。
　　他唯一不喜歡的，只有雨水弄濕衣服，全貼合在身上，那樣的黏膩感。
　　抽了第二根時，他看到喬白。
　　喬白自從落幕後，就沒有再出現在這裡。
　　又吐了一口菸，他看到喬白撐了支雨傘站在原地，正在往社辦的方向看。
　　吳廷甫低頭看了錶，快五點了。
　　他把菸丟到口袋裡那個有顏色的小夾鏈袋裡，掏出了另外一邊的糖果放進嘴巴，等到已經聞不到了煙味，才進去拿了書包出來。
　　喬白看到他後果然走了過來。
　　「你怎麼還沒走？」吳廷甫假裝訝異的問他。
　　「噢，我怕學弟沒帶傘呀！」他又靠近了吳廷甫一步，眼神很明顯在問他有沒有帶傘。
　　吳廷甫走進他的傘裡，是一隻普通的，小小的傘。
　　「謝謝。」
　　「哪有什麼？畢竟你是我最喜歡……咳！……的朋友嘛！」
　　「我跟你說啊，我今天數學考了四十八分喔！四十八分欸！」
　　「那是你很努力。」
　　「哎！這不是都是你教我的嗎？沒有因為我影響成績吧？」
　　「沒有，應該是滿分。」
　　「你果然很厲害！」
　　雨下的很大，周圍的聲音都變得有些迷濛。
　　唯一清晰的，就是身邊人的聲音。
　　雨傘像是一個結界，這個結界裡就只有他們。
　　兩人沒有間斷的談話，你一句，我一句。
　　演技越來越差了。吳廷甫想。
　　不論是喬白，或是他。
　　認識越久，本性好像是吵著要出來，常常都是來不及掩飾，話就已經說出口了。
　　沒遇到喬白之前，如果有人說他會把雨傘藏在書包裡假裝沒帶，他是絕對不可能相信的，還會覺得對方腦子有坑。
　　可剛才做了。
　　而現在還在進行中。
　　他不得不承認，他是喜歡喬白了。
　　即使不知道成分有多少。
　　至於原因……左右想不到理由，明明喬白這麼笨。
　　但就是喜歡。
　　追人的方法真的很笨拙。
　　後來有了他的社群帳號，每天也是只敢傳題目給他。
　　在吳廷甫教完後回一句：「真的很謝謝你，晚安。」
　　笨蛋。
　　他沒問喬白為什麼那個帳號的粉絲人數和追蹤人數那麼少，因為最早的貼文是一、兩年前。
　　除此之外，吳廷甫從喬白的回覆看出來，在貼文下面留言的，大部分是他的家人。
　　應該是很隱私的帳戶吧。吳廷甫不覺得自己是自作多情。
　　他的家很快就到了，兩人站在吳廷甫的門口四目相對，一時之間突然都變得詞窮。
　　「晚點再聊吧。」吳廷甫先說話。
　　「！？」
　　吳廷甫帶著疑惑看他：「明天不是還有考試嗎？你不問我題目？」
　　喬白答得很快：「我要問。」
　　吳廷甫回了他一個溫柔的笑：「那先再見了，謝謝你送我回來。」
　　喬白被那個笑容搞得有點心律不整：「舉手之勞，舉手之勞嘛！我先回去了！」
　　吳廷甫進了門，吳媽媽看到他沒有拿著雨傘，卻又不像是淋濕的樣子有些詫異：「你忘記帶傘嗎？不像你啊……同學送你回來的？」
　　「對。」
　　怪不得媽媽一眼就看出來了。
　　畢竟那個笨蛋拿個雨傘都是斜的。
　　……要快一點找攤牌的時機了。
　　想看到完全真實的他，也想讓他看到完全真實的我。

　　老天爺對人們還是眷顧的。
　　想要什麼就有。
　　……雖然方式有點出人意料。
　　畢竟一個故事沒有崎嶇的過程，很難在結局時讓人想再看一次。
　　被扛著走的吳廷甫並不慌張，他很悠哉的想。
　　沒過多久後，他們就到了目的的。
　　並不是廢棄工地之類的地方，看來現實的高中生們沒有那麼中二，本事也沒有那麼大。
　　只是在市民活動中心裡面。
　　……老實說吧，就有點掉價。
　　裡面的燈只有開了兩盞，應該誇獎一下不良少年們竟然懂得環保節能的真諦，正中央的人應該是老大，或者說不知道哪個學校的校霸，長相應該是喬白的臉降下一百個等級那種，所謂人要衣裝，可惜他長得沒有很好看、衣品也不怎麼好，唯一值得稱讚的是，現在坐在市民中心的椅子上，氣派很足。
　　「你就是最近跟喬白走很近的乖乖牌是吧？」
　　本來扛著他的人把吳廷甫放了下來，除了老大以外，還有六個不良少年，兩個人在老大身邊充當門面、兩個是把他給帶來的、兩個在門前cosplay門神。
　　吳廷甫沒有回答對方的話，除了盯著那個老大外，沒有其他反應。
　　「老大，就是他啦！我們親眼看到的，每天喬白走到哪裡，就把他帶到哪裡。」
　　基本上沒什麼大毛病，但從屬關係相反，因為是吳廷甫走到哪，喬白跟到哪。
　　隨著他們兩個愈常一起出現，其實身邊的老師、學長姐、朋友全都陸續關心吳廷甫了，可三好學生表現出一副正道的光輝，告訴他們他沒有那麼壞，而且自己最近是在教他學習，只是校霸臉皮太薄，不敢跟大家說。
　　……事實上沒人感覺喬校霸臉皮薄，他們都覺得喬校霸對吳學霸圖謀不軌，可惜吳學霸太善良，沒人再說下去，但是一有機會就偷偷的盯著喬校霸，避免他禍害本校棟樑。
　　老大隻看了吳廷甫一眼就不管他了，畢竟老大的愛好是女，雖然吳廷甫長得還挺好看，可在他眼裡是沒特別感覺的，只是讓人抓著他的手臂顧好他，別讓他給跑了。
　　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出來，撥打了喬白的電話，本來得意洋洋的臉，在喬白連續掛了幾個電話後，成功破滅。
　　「這龜孫子！！有你後悔的！」
　　還好老大稍微有點腦袋，這次指揮小弟幫他打簡訊給喬白。
　　果然簡訊的效果卓越，喬白馬上回撥了電話。
　　……但這次換老大掛電話了。
　　「……」吳廷甫就想問問，你們校霸之間都這麼蠢的嗎？
　　在掛了五次（剛才喬白掛了四次）後，老大終於肯接電話了。
　　「你什麼意思？吳廷甫真的在你那裡？」喬白暴怒的聲音從電話裡面傳了出來。
　　「唷！這麼開心呀！哥當然沒騙你啊～你最喜歡的小跟班就在這裡呢！欸，聽我小弟說，還是個小風紀？溜著風紀當小弟的感覺怎麼樣？」
　　吳廷甫有點無聊，偷偷打了一個呵欠。
　　昨天睡得沒有很好，正想溜出去抽根菸，然後就遇上這種傻逼事，是不是該戒菸了？
　　「你別講一些廢話，你在哪裡？要幹什麼？你直接說吧！？」
　　老大一整年的火氣都被他重新喚起了，囂張的朝電話說：「當然要報仇啊！不然我大費周公的把他帶過來幹麻？我傻嗎？當然是揍你一頓啊！市民中心，快來啊！對了！等下就傳給你小風紀的寫真，你等著。」
　　又再一次掛掉電話的老大十分解氣，現在正快樂的笑著，頗有一番卡通裡智障反派的風範。
　　旁邊的小弟沒敢提醒老大成語錯誤的問題，只好拍手假裝高興。
　　老大笑完了之後，總算要理吳廷甫這個俘虜了，揮了揮手：「給他一張椅子！」
　　噢，站著的吳廷甫成功獲得一張椅子，他瞬間為老大加了點好感，雖然長得不太行，但還會想到要給他一張椅子，也不是完全無藥可救……雖然離起跑線還有很長距離，但應該是能有機會交女朋友的……應該吧？
　　畢竟喬白這麼蠢，都快交到男朋友了。吳廷甫想。
　　吳廷甫坐上椅子後，旁邊的小弟又拉住了吳廷甫的椅子，吳廷甫面無表情地看向眼前的老大。
　　「好，給他搞一個好看的燈光。」
　　……？
　　他的小弟馬上將椅子連同他換了方向。
　　「好像還差點美感……」老大感嘆。
　　「老大！你看這行不？」所有人的目光一起移到小弟指的東西上。
　　嗯，是一條小燈泡，就是聖誕節會看到的那種。
　　吳廷甫有點接受不能。
　　「很棒！大功一支！我就覺得少點什麼！他可是俘虜欸！怎麼可以這麼輕鬆呢！？」
　　於是某人身上被捆了聖誕燈泡。
　　「可以幫我打馬賽克嗎？」吳廷甫誠摯的說出了他的期望。
　　老大做人也沒有那麼糟糕，想了想就答應了：「行。」
　　於是老大給他拍了一個照片，是用美圖相機拍的，拍完後還拿給當事人看。
　　當事人保持了沉默，還真是寫真。
　　藝術寫真。
　　你們校霸現在都這麼不務正業嗎？有才藝為什麼還要當校霸？
　　老大給他看完之後，馬上在他的臉上打上文字：「馬賽克」
　　收到照片的喬白，心情有點複雜。
　　他不知道該不該打開，可是遲疑了幾秒還是打開了：「……」
　　我早該想到的，那白癡說的寫真，真的是寫真。
　　喬白默默的存圖，他覺得等下還是應該把沒寫字的版本要過來。
　　再回到市民中心這一頭，等得很無聊的不良少年們，開始了比手畫腳（？），本來是要玩大老二的，但門神他們距離太遠無法參與，所以換了遊戲。
　　而吳廷甫呢……在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