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本章節 8485 字
更新於: 2018-09-11
事實證明,頭上流血的人非常的嚇人。
晴音跟誠在回學校的路上,嚇到了不少路人,甚至有許多人上前提供幫助,雖然誠本身對於這個傷口沒有什麼想法,但晴音也逐漸查覺這樣不對勁。
於是她還是先請宅抵的醫護人員到學校來給誠進行簡單的治療。


「妳別過來!」
「唉呀,誠小弟弟你也太見外了吧?我可是第一線治療人員喔!」
那位被誠判定為心理變態的女醫師是最早到現場的,隨後則是準備來處理後續的寧珠,道則因為還有本家的工作並沒到場。
「呼!」
「等……為什麼會有飛箭?!嗚……身體……好……重……」
由於沒料想到會被宅抵的人攻擊(?),誠沒來得及閃開女醫師的手下躲在暗處射出的吹箭,箭頭準確的扎入少年的頸動脈中。
「呵呵呵,就算是你也不可能敵過我精心調配的乙醯膽鹼受體阻斷劑,別擔心,為了避免呼吸肌麻醉我還下了β致效劑……」
感覺渾身的肌肉都無法動彈,意識清楚卻無法控制身體的剝離感讓誠單膝跪下,但憑著這幾個月執事訓練的毒物耐受度訓練以及意志訓練,誠硬是站起身子跟眼前的女醫師對峙。
「妳這混仗……」
「這倒是讓我挺驚訝的,居然能耐受住我精心調配的處方,快點投降讓我幫你治療啦!」
「不過就是……擦傷跟挫……傷為什麼一定要……麻醉我啦!我……才……不信……!」
眼前上演的簡直就像是ACG中不服輸的勇者跟魔王的老套劇情,晴音雖然很想問站在一旁冷眼看待的寧珠眼前到底發生什麼事,但看到寧珠那死了一半的眼神晴音覺得她應該也問不出什麼來。


花了足足三十分鐘才總算結束那場鬧劇以及幫誠治療完畢,但旁觀的群眾所受的衝擊應該需要花上將近三十天才能消除。
「好了,大概再躺個幾分鐘你就可以起身了,我只用去極化肌肉鬆弛所以持續時間不長。」
保健室內,女子說完話後便站起身瀟灑的離去,寧珠簡單的交待一些事情之後就讓晴音自己去找誠。
少年躺在床上,眼神似乎放棄了許多事情。
「誠……你還好嗎?」
「我要變得更強……再也不要受傷……」
「呃……」
面對少年的答案,少女實在不知應該如何回應。
「總之,妳稍等我一下……很快就能陪妳去逛攤子了。」
「……嗯……」
不知道是為了要讓誠安心,還是因為自己感到開心,晴音笑盈盈的看著少年。


結果,雖然誠是提議要在校慶吃點東西啦,但長年的高級食品早就把晴音的舌頭訓練成美食家等級,她雖然還是每個攤子都興致忡忡的買來吃、喝、玩,但食物類最後都還是留給誠去解決掉。


然後她本人最後還是在晚餐大快朵頤用Bomba米及昂貴海鮮做成的西班牙海鮮燉飯。
「……我們明明還沒吃飯為什麼你看起來很飽?」
在吃得津津有味的晴音背後,道一臉不解的小聲詢問誠。
「呵呵……我今天可沒過得想像的輕鬆……」
誠雖然笑著但眼神跟嘴角完全沒有笑意。
「我知道,晴音小姐被綁架的事我可得好好跟你算帳呢。」
道也露出了笑容,那笑容卻像是死神咧開乾癟的骨頭下顎,等待著收割靈魂的飢渴。誠只是撇過視線,一邊詛咒自己的失策一邊憂傷壞消息的傳遞速度。


吃完晚餐後,晴音只是靜靜的坐著聽著音樂,跟往常一樣,而收拾完的誠跟道則隨侍在她身邊。
然而,今晚卻有那麼一點點的反常。
「請先停下音樂。」
Roman Hoffstetter的海頓的F大調第17號弦樂四重奏戛然而止,晴音好奇的看著一臉凝重的走進來的寧珠。
看著她彷彿喪禮才會出現的表情,讓誠跟道好奇的對望一眼,隨後看著走進晴音的寧珠。
女子湊近少女耳邊悄悄輕語,而少女的身子一顫,隨後僵硬的立直在椅子上,即使寧珠退開也沒有改變。
少女沉默了數秒鐘,而這數秒鐘就足以讓道查覺到晴音的緊張來由,少年靜靜的往門口走去,留下站在原地一頭霧水的誠。
「抱歉……所有人都請先離開這個房間……寧珠小姐,把通話器拿來。」
「我知道了。」
晴音低著頭下著命令,四個演奏家迅速的收拾著各自的提琴,而寧珠則是行禮後,轉身迅速的離開房間。
「等等,到底發生什麼……」
「抱歉,誠……請你先回房休息……如果有事我會再叫你。」
少年試圖詢問清楚狀況,卻只讓晴音黯淡的神情下了封口令。看著少女明顯到就連瞎子都看得出來的沮喪,誠只能努努嘴離開了房間。
寧珠在誠離開後進了餐廳,手上拿著一個平板,迅速的在晴音面前操作起來。
少女只是靜靜的看著,感受著自己的心臟彷彿要跳出胸膛。
「晚上安好,父親大人。」
平板中顯示著男人的面容,晴音只是恭敬的坐在位子上低下頭問候。
她對於父親主動連絡這件事感到非常害怕,因為長久以來,父親唯一會親自連絡她的時候,就只有責罵跟懲罰等著她而已。
而今天才剛發生過那種事情,想必早已傳進許賴家老爺的耳裡。
「晚上好,晴音。」
男人的口吻非常平靜,完全無法辨認是來自一個憤怒的人。
安穩的如同無風的夜晚,但晴音卻感覺自己像是在狂風暴雨的大海中飄蕩的一隻小舟。
「妳今天又被綁架了?」
「……」
晴音無言以對。
她很想說謊瞞騙眼前的男人,但她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她自己的父親的法眼,如果彆扭的撒了容易被拆穿的謊,等到露出馬腳之時只會讓自己的處境更危急而已。
但說實話的話,她早就猜到父親會說什麼了,光只是想像就讓她的心如刀割,更何況直接承認。
「因為今天是校慶,所以妳只有帶一個新進執事保護妳?」
晴音依舊沒有回答,她就連直視螢幕中的男人的雙眼都顯得吃力。儘管她拚死的壓抑害怕的情緒,但她只有眼眶對著她的父親,視線早就逃到不知何處。
「妳真的有身為許賴家下一代當家的覺悟嗎?至少要能夠了解自己有多少價值吧?連保護自己都做不到,怎麼保護這個家族?」
男人的口吻穩定的像是毫無起伏的機械音,但每個音調卻都如同尖銳的長矛一般,狠狠的貫穿著晴音嬌小貧弱的身軀。
「這個周末,請回來本家找我,順便把妳那個怠忽職守的執事帶來。」
「是的……」
直到最後的最後,晴音才終於絞盡所有勇氣小聲回答。
「還有什麼要報告的嗎?」
「沒有……」
男人直接切掉了通訊,毫無留戀也沒有任何道別。
晴音只是靜靜的看著平板的桌面,直到黯淡最後休眠。
「寧珠小姐……」
「還能怎樣?只能回去讓老爺罵啦。」
晴音求助的淚眼被寧珠一個聳肩退貨,這讓無從發洩的晴音感到更加無助。
「妳去問問誠有什麼辦法吧。他一定常常被罵,肯定很懂得調適的。」
「嗚嗚……」
少女的嗚噎聲,最後仍舊沒有傳到目前已經在房間裡呼呼大睡的誠耳裡。



隔天的早上,誠一如往常的早起,然後跟著道一起處理晴音的早餐事務,兩人將早餐放在桌上後,便站在一旁靜靜的等待晴音。
時鐘的短針指向7,晴音理論上這時候就會進來餐廳,但今天卻只有外面的陽光進來餐廳。
「……流氓執事,你去把晴音小姐叫醒。」
「……為什麼是我?」
道嘆了口氣,無奈的命令著誠,而且不意外的被他用不耐煩的眼神質問。看著一臉鄙視的眼神,道只是繼續嘆了口氣。
「當然是因為是你造成的啊?」
「啥?晴音賴床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啊?」
本來還能夠壓抑自己脾氣的誠果不其然又發火,道只覺得自己的腦內壓升高到危險的程度。
明明應該要把他教育成優雅的男性的,但那個劣根性實在是有夠難矯正的。道一邊將誠的關節扭轉到危險的程度一邊想著這種事情。



「晴音,起床了啦……」
好不容易保住自己的關節,誠用快要從骨盆脫離的大腿骨勉強踩著踉蹌的步伐抵達了晴音的房間。
他探頭向裡面一望,卻只看到早就已經整裝完成的晴音站在鏡子面前。
「妳既然都醒了為什麼還不來吃早餐?」
晴音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看著鏡子裡安靜的自己。
「晴音!」
逐漸不耐煩的誠拉高了音量,直到這時晴音才終於轉過頭來,瞥見對方表情的誠倒吸了一口氣,只是瞪大雙眼不發一語。
少女的眼神像是人偶一樣,只是畫上去的瞳孔感覺不到生命的氣息。
「對不起……」
少女的小聲喃喃不知道有沒有傳入誠的耳裡,晴音只是將掌心覆上眼窩,然後猛烈的揉起雙眼。
「喂……欸晴音不要揉眼睛揉那麼大力啦!」
揉到連誠都看不下去必須出聲阻止她。
「嗯……抱歉讓你擔心了,今天早餐吃什麼?」
少女放開雙手,臉上的笑容跟往常一樣充滿朝氣,讓人幾乎無法將方才那個毫無生氣的娃娃跟現在的晴音聯想在一起。
「……吐司夾蛋……」
「好喔。」
晴音邁開步伐,像是什麼事也沒有的走過誠身邊,如同掠過海面的海鷗一般,僅僅只有一瞬間,卻將早已經逼近海面的魚兒給啣進嘴裡。
誠轉過身看著晴音的背影,明知道她很明顯的隱藏著什麼,但卻不知道為什麼一股酸楚感滿溢著,讓他一句話也問不出來。



「誠……這個周末,必須麻煩你跟我回本家一趟喔。」
「……」
晴音將最後一口荷包蛋吞下肚,一邊擦著嘴一邊告知誠,然而對方卻像是思考什麼的想得出神,並沒有立即回應。
「誠?」
「咦?啊……跟妳回去本家吧……我知道了。」
晴音滿意的點點頭,但誠能夠下意識的查覺到那抹微笑裡隱藏著某種東西。像是大口咬下沒去皮的檸檬似的,酸苦合併的奇怪味道。
道只是靜靜的看著,後牙根緊緊的死咬著。
周五晚上,晴音吃完晚餐後並沒有如往常一般聽著音樂,反而是立刻回房準備周末要回本家的行李。
誠能感受到整個宅邸的氣氛顯得凝重,宛如雨季將臨的亞馬遜雨林一般沉悶濕熱令人不快。
他被吩咐今晚就盡早整理行李早點睡,明天必須要往本家出發,而道則是繼續隨是在晴音身邊幫她準備整理的相關事宜。


「寧珠小姐。」
「怎麼了?」
原本應該要立刻回房去的誠,卻在餐廳叫住了閒閒沒事的寧珠。
「那個本家……究竟是?我總覺得晴音跟你們好像對那個本家什麼的沒什麼好感。」
「唉呀,你怎麼會這樣說呢?晴音難得要回去探望她的父親啊!只不過是順便帶上你,我們怎麼可能對老爺所在的本家沒好感呢?」
寧珠臉上的笑容完美無瑕得令人無法分辨真偽,但她的語調卻平板得如同只有水煮過的麵糰,而且很刻意、彆扭到誠覺得如果自己不問清楚都很失禮的程度。
「說真話。」
「老爺是個……嗯……頗難相處的人,尤其對晴音的要求嚴苛到不行,基本上晴音這趟回去根本就只是去挨罵而已,講白一點就是往地獄的單程票。」
誠只是靜靜的聽著,他對於那個許賴家的老爺其實一點印象或者感覺都沒有。從他來到這個家,服侍晴音到現在他甚至從來沒聽過關於許賴老爺的任何事。
第一點當然是他沒有問晴音,他根本也懶得問或者壓根兒沒想過這件事情。
第二點則是,所有人從來沒提過,再怎麼樣,好歹是一個有錢家族的當家,被底下的人提個一兩次也不為過,但從來沒有。
「你最好也快點去整理整理,畢竟可是許賴老爺指定要找你,通常不會有什麼好事的。」
「我對我的工作表現還滿自豪的。」
面對寧珠語重心長的提議,誠不曉得是初生之犢不畏虎還是膽大包天,在這種氣氛下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
「我挺希望你能對你的人品掛保證啊。」
「嗚呃……」
然而本來心情輕鬆的誠,輕鬆的被寧珠的一句話給瓦解。
「開玩笑姑且到此,我勸你還是謹慎點。」
寧珠的表情是前所未見的認真,誠也回憶起晴音今天哭得唏哩嘩啦那前所未見的窘樣。
她哭著說父親會拋棄她。
雖然大概能夠猜想那個許賴老爺是怎麼樣的人,但會讓自己的女兒害怕成這種樣子的人,誠能預想自己會比意料中還要討厭那個人。
執事難為啊。


早早就完成盥洗並且躺上床的誠,絲毫沒有因為隔天的壓力而輾轉難眠,睡得一派輕鬆的他卻在將近半夜時,被突然打開的房間燈亮醒。
「嗚……早上了嗎?」
「睡得還真舒服啊。」
朦朧的眼睛一張開就映著道不耐煩的表情,誠覺得這肯定是地獄。雖然才剛醒過來但誠並沒有迷糊,翻一眼外面的天色仍舊闇夜,誠理直氣壯的用眼神跟道正面衝突。
「大半夜的挖醒我做什麼?」
「還真敢問啊,明天就要被抓去本家,而且今天還捅出這麼大的簍子的傢伙還真敢說。」
道一如往常的毒舌,誠也一如往常的毫無話語反駁。
「你是真的神經這麼大條啊?看今天那個樣子你也知道問題多大吧?」
「我個人是沒差啊,就算天皇老子在我面前破口大罵我也沒在乎過,我比較擔心的只有晴音。」
誠一臉無所謂的說著還打了個呵欠,道只是扁著嘴死死瞪著眼前的男人。
他從誠身上感覺不到掩飾,彷彿反抗這個機能已經深植他的本能,然而他卻又擔心著晴音,真是個矛盾的傢伙。
道放棄去理解這個人,決定就他來的目的談判。
「我來只有一件事情,給我保護好晴音。」
「不過就是被爸爸罵,談何什麼保護?」
誠依舊事不關己的姿態,道並沒有發怒,只是靜靜的瞪著誠,眼神裡沒有拙劣、灼熱,只是靜靜的看著。
看到誠覺得自己的額頭都快被瞪出一個熱騰騰的洞來,只好趕緊找點話題轉移對方注意力。
「那個老爺……是這麼恐怖的人嗎?」
才問出口誠自己就後悔到不行,他不久前才自己得到結論而已不是嗎?雖然現在的誠很想用力的朝自己臉上賞個一巴掌,但在道的面前,他可一點也不想露出狼狽的一面。
死命的好不容易壓抑住,誠僵硬的看著窗外。
「我只要你答應一件事,無論如何,給我保護好晴音。」
對道來說,第一順位只有晴音。
晴音是他的女神,是他現在可以存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不論如何,他在意的只有晴音自身的幸福跟安全。
就算得動用粗暴的手段也無妨。
「……我知道啦……就算我再怎麼笨我也知道……晴音好歹還是拯救了我啊。」
「那就好,現在我放你回去你正常而毫無意義的生活。」
「喂!說人的生活毫無意義是什麼意思啊!給我等等不要無視我自己離開!」
誠咬牙的怒吼沒有傳入迅速離開的道耳裡。
流氓執事嘖嘴,然後把燈關掉,重新回到睡眠。



那個晚上,他夢見了。
渾身是血倒在路邊的自己,眼神中早已失去了光芒。
誠只是站在一旁看著誠,毫無生氣的胴體跟路邊的雜草一樣,沒有人會在意。
就連自己也不在意。
然後是少女的身影。
就算是路邊的雜草,也饒富興趣的打量著,觀察著,然後對著雜草微笑著。
少年的身體裡冒出了綠芽,逐漸茁壯最後將少年整個覆蓋成為了草叢,誠從草叢裡探出頭來,身著典雅的制服走了出來,走向那名少女的身影。
誠只是靜靜的看著那兩個人。
世界什麼聲音也沒有,只有那天晚上抓狂的嘶吼。
一個男人,一個女人,一個少年的嘶吼聲交雜錯亂,最後如同狂風一般。
和眼前平靜的景象形成強烈的對比,但誠卻覺得非常的平靜。毫無他成為流氓那天混亂的思緒,清晰的了解自己身在夢境,卻只是木立在原地。



緩緩的睜開眼睛,窗外的陽光竄過窗簾間的小縫在地上投影著白晝。
誠一如往常的,打開衣櫃,拿出以前根本沒有機會穿的高品質襯衫跟平面西褲,俐落的剪裁合身,少年如同無事一般的走向廚房。
「堤斯,晴音今天的早餐是什麼?」
「咦?誠?你怎麼會在這裡?」
「來準備晴音的早餐啊,跟往常一樣。」
堤斯只是驚訝的看著如往常一樣的誠,然後像是放棄了什麼的笑了出聲。
「哼,今天只能簡單的幫你們準備用布利乳酪的三明治,也有你的份,敢不吃乾淨我就把你做成明天的晚餐。」
明明應該要是開玩笑的,但從手上拿著菜刀的堤斯嘴裡說出來,誠完全找不到一丁點玩笑話的成分。
戰戰兢兢的接過紙袋,誠走向晴音的房間。


晴音只有進行簡單的清理動作便動身跟誠出發,看得出來非常緊張。坐上轎車後,誠一派輕鬆的享用著三明治,晴音卻只是小口小口的咀嚼著,甚至沒有吃完的打算。
「晴音。」
「……」
「堤斯有跟我說,不吃完就把我做成明天的晚餐喔。」
「……我知道了。」
如果是平時的晴音,現在肯定用一臉看到獨角獸的表情看著誠,但今天的晴音卻只是這麼說著,然後三口併兩口的把手中的三明治吃掉。
看著如此反常的晴音令誠都於心不忍,但他卻想不到任何適宜的安慰。
「別緊張啦,不過就是被罵而已啊……」
誠硬著頭皮開口,但晴音只是看著努力炒熱氣氛的誠,然後疲倦的笑了下。
晴音的反應令誠的腹底燃起了怒火。
並不是對晴音,也不是對自己,而是對那個老爺。
被爸媽責罵不應該會讓人如此痛苦才對,誠回憶起曾經的自己。
聽到那個男人的名字之後,他也會陷入跟晴音同等的沮喪。



「……X……」
「不是說了不可以說髒話嗎……」
花了將近三個小時總算抵達了許賴老爺所在的本家,才剛下車,看到眼前建築群的壯觀程度讓誠下意識的就罵了髒話。
如果不跟他說的話,就算把眼前這個……本家稱做城市都沒問題。
對誠這個鄉下土包子(?)來說,這趟旅行(?)簡直就是劉姥姥進大觀園,雖然誠很想悠閒的觀光(?),但身旁的晴音卻讓他失了大半興趣。
他們倆只是靜靜的跟著領路人,然後來到了中央的大廈。

經過了重重關卡(?),他們抵達了許賴老爺的辦公室外面。毛玻璃自動門後看得見巨大的辦公桌跟一個人的模糊身影。
晴音只是艱難的嚥了口口水,相較之下即使都已經到了這時候,誠還在感嘆這裡的裝潢究竟要花上多少錢。
「那麼,就請晴音小姐先進去,執事就在外面稍等。」
領路人恭敬的一禮,靜靜的退開,安靜得如同乾冰的煙霧一樣。
晴音像是下定了決心,挺直了今天尚未直立過的背脊,凜然的走進了辦公室。自動門打開的那一瞬間,誠瞥了轉頭過來的許賴老爺一眼。
那雙眼神儼然是個冰塊,又冷又僵硬。
「父親。」
「請坐。」
即使是面對自己的女兒,敬詞跟謙敬的態度仍舊隔閡著兩人。晴音順了下自己身上的洋裝裙子,然後坐在面對許賴老爺的坐位上,打直背脊直挺挺的望著男人的雙眼。
「說說妳為什麼會被叫來這裡吧。」
並不是由自己主動開口,許賴老爺只是靜靜的請晴音說出原因,簡直就是公開處刑,在外面站著的誠如此想著。
「因為我自以為是的態度,造成了威脅我自己的危險。」
「是的,我不是說過了嗎?請妳要好好注意自己的安全。」
從目前的對話聽起來,還是個擔心女兒的父親啊。雖然用字遣詞有點令人背脊發冷,但還不算是什麼大事。
「妳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要透過綁架妳來要脅我嗎?我不是說過了,我並沒有那個閒工夫一直關照妳,就連今天要訓斥妳,都會造成多少損失妳知道嗎?」
誠的額旁青筋跳動著不悅的節奏。
「因為妳個人的自以為是,會造成公司損失,妳覺得這樣的人有資格配稱做我的女兒嗎?」
「沒有……」
誠的顱內壓開始急遽升高。
「校慶?那種東西對妳有任何助益嗎?還為了想要玩得盡興所以只有攜帶一名執事?妳真的了解妳的價值嗎?」
誠的臼齒緊緊鎖上,就算鋼板似乎都可以直接貫穿。
「妳必須是一個有價值的人才能做我的女兒啊!多少人想接管許賴家妳不是不知道,多少人比妳還有才能妳也不是不知道……」
誠的指尖緊緊陷入掌內,如果不是因為執事的服儀規定讓他把指甲修得非常短,早就把手掌都刺出血來了。
「妳如此愚蠢的舉動,只是再再顯露出妳究竟多沒有價值。」
誠的渾身開始發顫。
「如此沒有價值的人,還渴望留在許賴家嗎?我希望妳能夠聰明一點,搞清楚自己的身分地位,然後做一個對許賴家有益的女兒。」
誠舉起拳頭。
「不然像現在的妳,不要也罷。」
回應許賴老爺這句話的並不是晴音怯懦的點頭,而是毛玻璃自動門被砸碎的噪音。
許賴父女不可置信的看著經過防彈處理的玻璃就這樣被一名少年給砸碎……不,更不可置信的或許是在許賴老爺說話的時候,有人敢用這種方式打斷他。
「我靜靜的聽你說,你還給我越說越過分?啊?!」
許賴老爺震驚得沒法回應一臉來討債的誠,但他很快就發揮大人物的特質迅速的冷靜下來,再度擺出那副如同冰塊一般的表情。
「晴音,還真虧妳居然收留這種人呢……看來我必須重新思考妳的……」
「重新思考什麼你這混仗東西!」
「等等,誠?!」
好不容易才回復能夠思考的狀況,晴音趕緊出聲試圖阻止出言不遜的誠,然而某個在氣頭上的流氓完全聽不進去自己的大小姐。
他這舉動簡直跟從三十樓往下跳一樣愚蠢啊!被無視的少女慌張的思考著。
「說什麼有價值有助益的,晴音是個青春少女,還是你的女兒!兒女是你可以用有價值來隨便丟棄的嗎?!更何況,晴音的價值才沒你說的那麼膚淺!你的腦子裡只有這家公司嗎?只有錢嗎?你這樣還算是個人嗎?說晴音沒有資格,你才沒資格說你為人父親咧!」
誠一把伸出手,拉起坐著的晴音,少女一頭霧水的被少年拉起。由於誠的反應實在是太超過她的理智能承受範圍,少女只能張著一張嘴瞪大雙眼。
「每個人都有他的價值!晴音的價值,才不是你這種膚淺的人可以評定的!」
少年拉著少女轉身就走,留下靜靜的站著的許賴老爺。
「你想做什麼?」
「我管你是不是晴音的老爸許賴集團的董事長,你現在讓我很不爽,所以我要把晴音帶走!就這樣!」
少年賭氣似的留下這句話,隨後跟晴音消失在電梯門的另一側。
「等……等等,誠?你打算做什麼?」
「把妳帶離這個是非之地,我已經受夠那個老番癲了。」
「老……老番癲?!」
晴音不可置信的詰問著,然而誠卻絲毫不想對他的粗魯做出任何反應,只是拉著晴音的手硬把她拖走。
少年散發的肅殺之氣,讓所經之處如摩西過紅海一般,沒有任何人敢擋在他的面前。晴音雖然疑惑為什麼父親沒有派出人來阻止他們,但看著誠的背影,她卻沒有勇氣提出這個問題。
眼前的少年,為了她起身反抗,儘管只有一刻,她卻沉溺在這種心底軟綿綿的感覺中。
這就叫做幸福嗎?



「開車。」
「咦?」
迅速的離開本家,誠把晴音粗暴的扔進車裡,自己往副駕駛座不客氣的坐上去,然後連看也不看的命令著司機。
「我說……開車。」
少年面對司機疑惑的聲音,狠狠的瞪了一眼,對方二話不說,發動車子油門就踩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