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人之子的宿命

眾人與吳鵬寒暄過後，便帶著安琪拉回到王健的房間，一起吃了一頓皇家午餐，整個過程都沒有外人來打擾。奧斯頓是壓根就不想搭理吳鵬，幸好吳鵬也不想搭理他，所以這倒不是一件壞事。吃飯的過程，眾人自然又是有說有笑、打打鬧鬧，他們真的很久沒有這樣放鬆過了。
吃過飯後，吳鵬讓安琪拉在房間里等一等，然後帶著四名同伴走出房間，直奔觀星台。
王健疑惑道：「吳鵬，你要帶我們去哪呀？」
吳鵬答：「去觀星台，找莉莉絲。」
於安琪問：「為什麼要找莉莉絲呀？是不是這個聖女也有問題？」
吳鵬搖搖頭，說：「現在還說不好，但是有些問題我必須要讓她說清楚。」
楚銘頓了頓，試探道：「這些問題，也與我們有關，對嗎？」
吳鵬點點頭：「沒錯，所以我才會把你們都帶上。」
說話間，眾人已經來到了觀星台門外。
「一會兒你們不要說話，仔細聽就好了。」吳鵬最後囑咐道，「根據聽到的情報，我們未來要做的事情可能會有很大改變。」
眾人點點頭，表示明白了，吳鵬便推開大門，帶人走了進去。而莉莉絲，果然就端坐在大廳中央，似乎在等待眾人的到來。
吳鵬一馬當先走在前面，站在莉莉絲的面前，問：「你等了我們多久？」
莉莉絲答：「從我誕生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在等。」
吳鵬的眉頭微微一皺：「我們真的可以相信你嗎？」
莉莉絲笑了：「我至少不會害你們。」
吳鵬聽罷，深吸一口氣，說：「那麼接下來，我就要進入正題了。」
莉莉絲伸出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一千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莉莉絲愣住了，沒想到吳鵬一上來就直接甩大招。
吳鵬皺著眉問：「是我問的問題太籠統了嗎？還是你不想回答？」
莉莉絲搖了搖頭，苦笑道：「都不是。只是...你為什麼想要問這個呢？」
吳鵬反問：「你不是可以預見未來嗎？難道沒看過我問這個問題的未來嗎？」
莉莉絲聳聳肩，答：「其他人的未來我都可以事無巨細的看到，在我眼裡，那些都是『確定』的。但只有『人之子』的命運，我只能看到一個大概，它是『不確定』的。」
「什麼意思？」吳鵬疑惑道，「你不確定我的未來，卻能果斷地說我會帶領同伴們結束戰爭，給人類帶來輝煌？」
莉莉絲嘆了口氣，答：「這麼說吧，每一個人的命運，都像是一條紅線，它從哪裡開始、到哪裡結束，只有一條單一的進程，所以一目了然，非常明確。可是『人之子』的命運，卻是由無數條紅線并行組成的，每一條紅線都有它對應的未來。每時每刻，根據『人之子』自身的選擇，都會不斷演化出新的分支。」
「舉個例子——當你走進門后，實際上我看到了三個未來：1.你會先打招呼。2.你會等我先開口。3.你會主動提問。你選擇了第三個未來，而我也做出了自己的回答，接下來，又會演化出三個未來：1.對我提出不信任的質疑。2.思索之後決定先問關於未來的事。3.懷疑我的真實身份。而你選擇了第一個未來......如此，我每一次都只能看到無窮多的關於你的未來，卻不知道你最終會選擇哪一個走下去。」
吳鵬不禁挑了挑眉毛：「所以，你說我會帶領同伴們結束戰爭的預言，也只是眾多不確定的未來中的一個嘍？」
然而，莉莉絲卻搖了搖頭，答：「不，這個未來是唯一確定的。就像原本并行排列的紅線，最終於某一點彙集，打成一個結......無論你選擇哪一個未來，最終都會在那裡匯聚。所以，你一定會實現我的預言。」
「那麼，實現預言之後呢？」吳鵬問，「我相信，實現預言並不是我的終點。我真正的未來在哪裡？」
這一次，莉莉絲笑了笑，沒有回答。
於是，吳鵬試探地問：「難道，我的命運真的就到那裡為止嗎？實現預言的那一天，就是我迎接死亡的日子？」
「不，恰恰相反。」莉莉絲嘆了口氣，答：「實現預言后，你的未來又會分成無數條并行的線，並且此後再無交集，所以我無法確定。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你確實有很大的可能會在不久后死亡。」
吳鵬頓時皺起了眉頭：「這個所謂的『很大』的可能，究竟有多大？」
「無窮大。」莉莉絲低下頭，有些落寞，「在無窮多的未來里，幾乎每一條命運之線都會在不遠處斷裂，只有一條可以通向最終的結局，那就是你唯一的生路。」
吳鵬聽罷，舒展了眉頭，說：「如果你沒有騙我，就算是好事一件了。」
莉莉絲問：「你不害怕嗎？」
「為什麼要害怕？」
「你生存的幾率渺茫到可以忽略不計呀。」
「但仍然有一條活路，不是嗎？」吳鵬自通道，「我可是『人之子』，只要有一條活路，那一條就是我會走的路。」
莉莉絲聽罷，第二次愣住了。這一刻，她似乎真的看到了那個所有人都能夠歡笑的未來，它近在咫尺，幾乎觸手可得......
這時，吳鵬打斷了她的走神，再次問道：「好了，我們回歸正題吧——請您告訴我，一千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莉莉絲回過神來，又問出了那個問題：「你為什麼想要問這個？」
吳鵬答：「因為我之前在黑暗大陸，被魔族軍隊故意放了回來，他們還給我留了一張紙條，裡面明確地稱呼我為『人之子』。」
「這有什麼奇怪的嗎？也許就是帝國給魔族報信的時候，故意透露了你的能力呢？」
「不，不可能。」吳鵬果斷地否定了，「帝國確實給魔族透了信，但他們一定沒有告訴魔族被送去的勇者是誰。」
莉莉絲玩味地笑了：「何以見得？」
吳鵬答：「如果魔族真的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的身份，他們絕對不會派出五隻克拉肯。對於沒有任何戰鬥能力的我來說，一只就足夠殺死我了。而在我死裡逃生后，按照正常人的思維邏輯——我能夠從五隻克拉肯的圍攻下逃出生天，一定擁有強大的實力。那他們就更不可能認為我是『人之子』了。但......他們偏偏知道，而且如此篤定我的身份。」
「這能說明什麼呢？為什麼就聯繫到了一千年前？」
於是，吳鵬的表情忽然變得非常嚴肅，沉聲問道：「一直以來，勇者召喚其實都只有五個人，只有我們這一屆，多出了我這個『人之子』，對嗎？」
莉莉絲頓時驚訝道：「你怎麼知道的？難道有誰告訴了你嗎？」
吳鵬搖搖頭，答：「不，沒有人告訴我，而是您親自告訴我的。」
「我？」莉莉絲懵了。
「還記得那一天，你為我們每個人解鎖體內的力量嗎？」
莉莉絲點點頭。
「當時，你為我解鎖力量的時候，曾說了一句『從未見過的弱小』。也就是說，你以前從沒見過我這樣的能力。而且，我的能力也不是你解鎖的，我們六個人剛被召喚到荒島上時，我就在無意間觸發了自己的能力。所以，我敢肯定——在這一千年中，我是唯一一個第六人。」
「太精彩了。」莉莉絲不禁讚歎地拍起了手，「不愧是『人之子』的持有者，你總能帶給我驚喜。那麼，你為什麼會聯想到一千年前？」
吳鵬答：「很簡單——既然一千年來都沒有出現過『人之子』，那麼魔族是怎麼知道我的身份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們以前見過上一任的『人之子』，而那至少也在一千年。可是這就引出了一個問題——為什麼，足足一千年，都沒有出現過『人之子』？」
「還有兩個問題的線索也直指這個時間點——第一個問題：從我看過的歷史記錄中，第一次人為地召喚勇者，恰恰就是在一千年前；而在那之前，帝國還是一個共和國。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了共和國的崩潰、帝國的建立？又是什麼原因，導致帝國開始召喚勇者？第二個問題......如果我沒記錯，莉莉絲，你也恰恰是在一千年前降臨到共和國境內的吧？在那之後不久，共和國就變成了帝國。這一切，是否跟你有著莫大的關聯？」
莉莉絲聽罷，再次發出讚歎的聲音：「你真的太出色了，這就是『人之子』所具有的力量嗎？難怪它會如此忌憚。」
吳鵬頓時皺起了眉頭，疑惑道：「你剛剛提到了『它』，『它』是誰？」
莉莉絲滿意地笑答：「它不是任何人，目前也和你沒關係。接下來，就讓我解答你之前的疑惑吧：一千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眾人一聽要進入主題了，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接著，莉莉絲緩緩說道：「首先，一千年，光明大陸上的人類國家只有一個，叫做伊甸共和國。而它的開國者，就是兩千年前出現的第一位人之子。那位人之子的出現，不止統合了大陸上的人類，更帶來了他那個世界的技術與文明，使得伊甸共和國在短短一百年間迅速成長，成為了一個名副其實的伊甸園，一個人間天堂。」
「那時的黑暗大陸上，還都是一些蠻荒的部落，伊甸共和國在自身發展壯大后，開始與黑暗大陸接觸，並且將自身的技術與文化也帶給了他們。由此，黑暗大陸上的魔族也慢慢的走向聯合，文明飛速發展，再加上一些因為經商需要而定居在黑暗大陸的人類移民，他們逐漸形成了今天的合眾國。」
「這種繁榮的局面一直持續了一千年，也就是距今一千年前。一切，也都在那時發生——由於某個原因，共和國在一夜之間被夷為平地，光明大陸上的人口銳減三分之二。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懼與絕望，舉目四周皆是一片焦土，面對巨大的危機，人們渴求有個強大的存在去依靠，讓他帶領自己活下去。就在這時，共和國中唯一倖存、也是唯一信仰眾神的諾斯克家族挺身而出，他們的族長登上了皇位，成立了今天的帝國，並且確立了人民的信仰。」
「而這一切，正如吳鵬你所說，我都看在了眼裡。但因為我的特殊立場，所以不能過分地干預凡間事物。可是啊......我雖然是至高意志的直接造物，擁有的權能比眾神還要高，可我畢竟也是一名人類，而且還挺喜歡共和國的生活的，我...也是會生氣的。所以，我最終還是出手了。不如說，就是因為我的強勢介入，才給光明大陸留下了三分之一的活口，讓人類免於滅絕。但也因為違背了至高意志的安排，我的權能從那時起被大大削弱。」
「至於召喚勇者的法術，我曾經說過，有一半是我完成的。其實這個法術原本只是一個很普通的時空轉移法陣，起源自伊甸共和國，後來傳到了魔族合眾國，伊甸共和國毀滅后，帝國人又從魔族那裡把技術偷了回來。而我做的，只是修改了一下法陣上的銘文，使其變為從異世界召喚具有知性的生物、並賦予其力量的召喚術。之所以這麼做，也是因為我深深地認識到了——人類只有『人之子』是不夠的，還需要更加強大的力量，足以媲美眾神的力量。可是，或許是因為它的阻撓吧，從那以後，勇者召喚了五十四次，都沒有出現過『人之子』，直到現在，吳鵬，你的出現，帶來了新的希望。」
吳鵬聽罷，又緊緊地皺起了眉頭：「那個『它』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一千年前是什麼毀滅了共和國？『人之子』的力量又是從何而來？我真正的敵人又是誰？莉莉絲，還有太多問題你沒有回答。」
莉莉絲苦笑著搖了搖頭，答：「我不回答，是因為這些答案你現在知道了也毫無意義，甚至可能會引來殺身之禍。只有關於『人之子』的問題我可以回答一下——這個世界都是由至高意志創造的，包括眾神，但只有一個例外，那便是人。人類獨立於至高意志而存在，也因此擁有了屬於自己的能力，有了反抗至高意志的可能。剩下的問題，至少等到你的同伴們完全掌握了勇者之力以後再說吧。」
吳鵬思考了片刻，便點了點頭：「好吧，我今天聽到的東西已經夠多了。謝謝你，莉莉絲。還有一個可能是我杞人憂天的忠告——如果有需要，請告訴我，我會想盡辦法幫助你。」
莉莉絲對此微微一笑，算是默認。接著，吳鵬便帶著眾人離開了。
而吳鵬等人剛剛離開，莉莉絲便突然咳出一灘鮮血。隨後，她摸了摸自己面紗下的臉頰——竟然出現了一絲裂痕。
於是，莉莉絲苦笑了起來：「...『人之子』啊，我為了隱藏你，可是煞費苦心呢。只是，我們的時間，似乎都不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