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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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4-16
「葛格,你是不是喜歡罌粟啊?」
「蛤?」
「我說,你是不是喜歡罌粟啦?」
「我、喜歡......?」
干戈看著站在廁所門口,雙手插著腰一臉嚴肅的妹妹,他滿嘴含著牙膏泡沫,一時半會不曉得該說什麼。
「你......?」
干戈差點說漏嘴你怎麼知道的?但他連忙改口。
「你怎麼會這樣覺得?」說完,他彎下腰將口中的泡沫吐出來,然後,趕緊喝了口漱口杯裡的水,嚼了嚼再吐出來。
玉帛只是維持原樣,眉頭深鎖的望著他,似乎若有所思。
「因為你好像很喜歡他陪在你身邊,每次罌粟跟你說話你都很開心,而且,如果我和罌粟太好,你隔天都不想理我們。」
「......」干戈覺得後背冒汗,他以為沒人發現的事,想不到玉帛沒說,但其實她全部都知道。
看著面前哥哥心虛的樣子,玉帛露出難過的表情,然後,她將雙手從腰上放下。
「葛格,你......愛我嗎?或者是說,你喜歡我嗎?你不會討厭我吧?」
干戈聞話,訝異的抬頭看向她。
這會他又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能納悶又疑惑的望著她。
她、她是在試探自己嗎?試探自己是不是想跟她搶罌粟?然後想用這點來逼自己放棄罌粟。
「我當然喜歡你呀,我也愛你,所以我不會跟你搶罌粟。」
「齁!你果然喜歡他!不然為什麼要用搶這個字?」
「不是不是,我是怕你這樣想啊,你不是怕我喜歡他就會跟你搶嗎?」
「......,」玉帛看著干戈,「葛格,我從來都沒有這樣說過,為甚麼你總是會這樣覺得?為甚麼你總是喜歡把我當成你的敵人?是因為我們長得很像嗎?你覺得這樣很有被比較的壓力嗎?不管是對罌粟,還是把拔,或是馬麻,你總是覺得我是你的敵人,但是我們不是家人嗎?我們不是應該要互相扶持和禮讓嗎?」
就像是被說中一樣,干戈冷下了臉,沉默的轉身將牙刷、杯子放回原先的架檯上。
玉帛確實說中了一切,甚至包括了干戈自己在心裡不願意承認或發現的那一部分,但同時,這也是他最不願被戳中的一塊傷疤。
玉帛見狀,了解干戈的心思。
畢竟,他們終究是兄妹,他們終究流著相似的血,終究生活在一起快要二十年了,他們甚至是雙胞胎,對方的表情和動作代表什麼,這點拿捏他們還是游刃有餘的。
因此,她低聲道歉。
「我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我只是不希望被你討厭而已,因為我很愛你,」她輕輕吸了一口氣,然後嘆出來,頓上許久,她才又開口,「然後,我也不管你喜不喜歡罌粟,但是我就是希望你別和他太親近,就這樣。」
說完,女孩轉身就離開了,留下干戈一臉落寞和悲傷的站在鏡子前。
曾經,他覺得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討厭他,爸爸、媽媽、罌粟......可能還有更多。但今天,他卻了解了一件事,那就是,想不到原來他自己也討厭自己。
活了快要二十年了,他竟然現在才發現。
他應該就是世界上最討厭自己的人了。
他恨透自己了。
恨自己是這樣的出生、恨自己有這樣的家庭、恨自己的這張臉、恨自己的爛個性、恨自己的這個命運......。
所有的東西他都不喜歡,他都討厭。
他應該更早就自殺離開這個世界的,但是他卻不想自殺,因為他不想在死後還要見到父母,而且他更恨的是,罌粟的出現竟然會讓他覺得自己的人生會有新的開始,父母的離去竟然讓他覺得開心無比,他竟然會因此的愛上罌粟,他竟然會覺得罌粟是他的希望,甚至,他竟然會覺得,罌粟會像父母愛玉帛那樣的愛自己?
他真的恨透這一切了。
他覺得一切好像都亂了調一樣,總是在他準備安定下來時,重新將他的心情洗盤。
干戈生氣的捶了一下洗手台,架檯上的東西被震翻,掛在牆上的鏡面也因為傳遞波動的關係搖晃了一下,但是他的手卻沒有因此傳來該有的疼痛,相反的,他卻覺得心痛得就像快要死了一樣。
他看著鏡中的自己得不到任何回饋和解答,便氣憤得走出了廁所。
客廳、餐廳、鍛鍊室都沒人,或許是因為夜深了的關係,大家都回房休息去了。
干戈往臥室的方向走去。
打開門的同時,他卻嚇了一大跳。
因為罌粟正站在窗前凝視著外頭的街道夜景。
聽聞開門聲響,男子笑著回過身看向門口的人。
「我還想說你怎麼刷牙刷那麼久呢?」
干戈帶著警戒心,遲遲不把房門關上。
果然他們情侶倆就是一個接著一個輪番上陣,這不免使干戈疑心病了起來,該不會他們兩個是套好要來給自己什麼心理素質訓練的吧?
「你想幹嘛?」
「唉,你不要每次看到我就只會說這句話啦。」
罌粟俏皮的揮了一下手,「我今天可是特別過來陪你欸。」
「......想做愛的話玉帛在隔壁。」
干戈聽了後,只是望著他,然後緩緩的反手將門關上。
畢竟他現在心灰意冷的,沒什麼想要反駁或反抗的幹勁,甚至是回話他都覺得累。
「唉呦,你把你妹妹當成什麼啦?」
罌粟笑著看著他,但對方似乎沒想再回話的意思,只是鬱悶又躊躇的站在門口。
望著孩子這般可憐又惆悵的樣子,罌粟的心底是泛起了陣陣心疼的漣漪。
踏步走向他,他在他面前張開了臂膀。
干戈抬頭,疑惑的看看他的動作。
「你不給我一個擁抱嗎?」罌粟問。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因為心情不好啊。」
「哦......,」干戈聞話,也打開雙臂緩緩湊上前去。
看著孩子溫順地進到自己懷裡,罌粟立馬抱緊他,就好像好不容易騙到手的獵物不能輕易放走似的。
將臉貼在對方的頭髮上,罌粟不斷不斷的磨蹭他,用力聞著對方身上好聞的味道。
直到感受到對方的力道和擁抱,干戈才察覺疑點,奇怪?他看上去一點都不難過啊,而且,他不是要躲開他的嗎?怎麼自己又這樣糊里糊塗的被他騙去了?
想到這點,干戈開始些微蠕動,在他懷裡發出抗議。
「你、你是不是又再騙我?」
但是又不同以往,干戈這次的掙扎沒有以前劇烈,因為他現在也需要別人的關愛。
「騙你?沒有啊,我怎麼會騙你呢?」罌粟說話,將兩人之間挪出點距離,但是並沒有放開對方,「你不是心情不好嗎?你一定很需要抱抱啊。」
干戈看著面前人的臉,一下子的覺得很難為情,甩開他的手就想離開門邊。
但罌粟反手箝制住他的手腕,將他拉了回來。
「我知道你一定不想跟我說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沒關係,」他說著,然後牽著干戈的手蹦蹦跳跳的和他來到床邊,「我今天跟你睡。」
干戈看著擅自主張已經爬到床上的人,感到難以置信。
他抬手,啪的一聲打在自己臉頰上,發出的極大聲響吸引正在掀被子的罌粟。
男子疑惑的回頭看他,「你剛剛做了什麼?」
干戈這才定睛看向對方,他都忘了自己沒有痛覺,但是他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作夢。
不會吧?他又要做春夢了嗎?
罌粟和對方疑惑的對視陣子,他上前拉過他的手將他拖到床上,「來啦,睡覺了啦,不要疑惑了。好了,躺下。」
罌粟將干戈安置好,便自己也爬進了被窩裡,然後上前抱住了他。
干戈覺得不自在,也異常的緊張,畢竟玉帛剛剛才跟自己說她不希望自己和罌粟走得太近。
他才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食言了。
「你真的要在這裡睡嗎?」
「當然啊,你沒看到我都躺下來了?因為干戈最近都和我疏遠了,所以我覺得很孤單啊。」
干戈聞話,也不曉得該說什麼,只好翻個身默默地躺好。
罌粟抱緊他,將鼻子和雙唇悄悄貼在他的後頸。
他當然知道剛才干戈和玉帛在廁所裡發生點口角,也知道干戈的心事。
畢竟,他就像是這個房子裡的上帝一樣,任何發生在這屋子裡的事,任何一個人的心思,有哪一件可以逃過他的法眼?他何嘗不知道干戈對自己的感情?又何嘗不知道玉帛在想什麼?
或許他曾經覺得要得到這些線索實在太難了,但是現在,今非昔比,所有事情翻盤,他已經成為掌控一切的舵手,任何事情都得經過他的同意才能執行。
干戈呢?他也曾以為這孩子會是他最難以掌握的人,但現在看來,他還真高估他了。
干戈其實是最好懂的人,一旦你知道了他的個性、他的邏輯。
當所有事都進入自己的手裡後,罌粟就安心了,他只希望他所知道的所有訊息和事情都是正確無誤的,只要如此,一切都好說話,一切也都好安排,他有多的是計畫在等著被進行,得一個一個步驟來,不能自亂馬腳。
他也漸漸懂艾努維卡的苦心了,他也感謝他。不管是以前他的教導、他的訓練、他的教育,還是他現在所留給自己的一切,他都為此感到慶幸。
要得到一個完美的殺手是何等的困難?罌粟卻不這麼覺得,他覺得,要得到一個摯愛比殺手更困難,在他心裡,從一開始「完美的殺手」比較重要的這種想法,漸漸開始演變成,一個「順從的摯愛」似乎更難能可貴了。
有了一個這樣的摯愛,要得到一個殺手就不是件難事了。
罌粟緊緊抱緊懷中人,就像他是個至寶一樣。
這麼珍貴的東西,他可不能讓他又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