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章 奇蹟

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與昨夜相比，像是不真實的美夢，犬夜叉還帶著渾身的疲憊待在阿籬的床邊，靜靜的守了一夜。

見到她還活著的一刻，那種狂喜的情緒記憶猶新，但之後看見她帶著莫名的眼神望著他落淚時……

他的心，很痛。

那個畫面，他想了一夜，總覺得在被天炎丸攻擊之後卻奇蹟獲救的阿籬，自從出現之後，有些反應不同了……

他知道，她是阿籬，這點不會有錯，但是這之中，好像多了好多他無法理解的事……

「唔……」床上的人兒呻吟一聲。

「阿籬？」犬夜叉回過神來，看見她甦醒過來，緊張的問。

「我怎麼了……」阿籬感覺身體好沉重……好暈，額頭上沉甸甸的，好像放著一塊濕布。

「妳昏倒了，還發高燒，現在還覺得很不舒服嗎？」說完才想起一夜裡沒換過幾次的毛巾，他伸手拿走她額頭上的溼布。「我看看。」大手覆上去確認她的額溫，結果量了半天還是不放心，繼續把溼布放進一旁的水盆裡，擰了一次。

阿籬躺在床上看著犬夜叉溫柔的舉動，卻還是隱約感覺到他眉宇間一絲絲透露的怒氣。

「犬夜叉，我好很多了……你不要生氣……」阿籬軟聲言語，靠近床邊的手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袖。

犬夜叉聞言，手上的動作片刻停住了，微窘著臉：「我沒生氣。」

下一刻，他拿著擰好的溼布，要放回她的額上，卻見阿籬伸手阻擋，他趕緊道：「妳別動！」

「好痛…」可是為時已晚，阿籬因牽動到肩上的傷處不禁瑟縮起來。

見犬夜叉動怒，阿籬才聽話的躺回床上，看著身旁的他帶著怒顏，把濕布放回她的額上，那雙金眸卻閃避著她的視線，不正視她。

「犬夜叉？」他從她醒來後就一直是這個表情，現在開始迴避她的眼神，她不追問真是無法放下心來。「究竟怎麼了……？」阿籬輕輕地拉著他的衣袖，軟聲問道。

只見犬夜叉側過身去，似乎屏住了氣，扶在膝上的手用了力道，這才緩緩道出一句：「妳好好休息，我去找楓姥姥來看妳。」

然而，阿籬回應的話尚未說出口，那人就像逃離似的趕緊離開，留下她一人在這失去溫暖的屋子裡。

錯愕的，她舉起另一支未受傷的手，手背靠著額頭閉目養神。

重逢時刻，明明那樣的喜悅還是前一刻的事，他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裡，呼吸是顫抖的，為何過了一夜就有了距離呢？

回想著這些，阿籬的頭昏沉著，一陣熟悉的腳步聲接近她：「阿籬？妳醒了嗎？」

「嗯，只是頭還是有點暈……」阿籬光是聽腳步聲猜測，果然是珊瑚。

她艱難的從床舖上坐起，珊瑚見狀趕緊上前攙扶，讓她的背安穩的靠在枕上。

「犬夜叉跟我說妳醒了，要請楓姥姥來看，但不巧她臨時去幫別的村民看診了。」珊瑚坐在床邊替她拉好棉被，「剛才妳和犬夜叉發生了什麼事？他的表情很奇怪，說完話就走了，也不知去了哪裡。」看著好姊妹滿臉疲憊又擔憂的模樣，很為她心疼啊。

阿籬靜靜述說剛才甦醒後的情形，也許是因為身體尚未恢復元氣，就連她也弄不清他的反應是怎麼回事。

倒是珊瑚旁觀者清，尤其經歷了前面一段波折，那糾結的心情，恐怕不是他們能深刻體會的。

「阿籬，你過了這麼久才出現，我們很擔心妳真的……」

「妳沒看見他以為妳死後的表情，在妳被天炎丸攻擊之後，唯獨相信你還活著的人，只有犬夜叉而已。」珊瑚回想起那個畫面，又不禁嘆道。「但是，縱使他再怎麼堅強，心還是脆弱的。他撐著重傷的身體找了妳一夜，最後，只找到一把沾有妳血跡的斷弓……那種傷痛，任誰都會崩潰的。」

聽著珊瑚娓娓道來，阿籬整顆心糾結在一起，她難以想像，除了她在煉骨那一次差點死於非命之外，還有面對才剛過世不久的桔梗，犬夜叉他心裡受的傷……

「我們都沒見過那樣的犬夜叉，雖然只是遠遠看著，但那樣的背影我是第一次見……」珊瑚沉重的說著，回憶起那個當下，就像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他看不見別人，只剩下他一個人的孤獨。

話至此處，阿籬的眼中泛著淚光，聽著珊瑚過程的敘述，彷彿自己就在那個當下，卻什麼也做不了……

「說到這裡，阿籬，被天炎丸攻擊之後，妳到底去了哪裡？」珊瑚看著她眼裡的淚，和肩上隱約出現的繃帶，突然想起一件事轉移了注意力：「那個青瞳又是誰？」

阿籬若有所思的望著前方，很輕地嘆口氣，緩緩說起事發經過。

「那天，我被天炎丸攻擊，但出乎意料沒死，是因為青瞳施法救了我……」

接著，阿籬描述起那個青瞳姑娘，當時，只因一個機緣巧合，阿籬看見了她與天炎丸之間的過去，似是排除了一切的身分地位，竟有那麼一段遠離塵囂、令人稱羨的時光，卻在烈赦丸挑撥離間之後，造成了無法彌補的遺憾。

聞言，珊瑚仔細想起當時的情形，青瞳明知道這樣做，將會得到怎樣的結局，她還是義無反顧、勇敢的付出這一切……這樣的大愛，實在令人十分悵然。

「青瞳她救了我，我卻沒能……幫得了她，如果我們早一點把烈赦丸打敗，是不是她就不會死了？」說到此處，阿籬眼眶泛淚。「或許，他們一家人就能團聚……」為何這世界上有那麼多令人無奈的悲歡離合？哽咽之處，她糾結著落淚。

「以前，也只是聽楓姥姥說起那些往事，而現在，我想我能體會桔梗的心情了。當時的她，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對犬夜叉下手？或許她早就明白了結局……」在珊瑚面前突然哭起來，阿籬有些尷尬的擦去眼淚，「而這一次，卻還是救不了桔梗……」

想起桔梗離去的那晚，犬夜叉那背影抱著她，阿籬在身後雖然看不見，但她是知道的，知道犬夜叉的心碎會隨著眼淚落下……

珊瑚低眉，想起那晚的景象，每個人心中的悲傷、痛苦、憤怒，交雜著徘徊不去，最親密的人一個一個離去，卻也因此讓大家聚首在此，只為了達到那心中唯一的願望，而她最感謝的，還是桔梗用最後的力量讓弟弟琥珀重生，這點她無以回報。

「阿籬，人各有命，我相信命不在天，也許桔梗的命運是她選擇的，哪一種結局對誰是對的我們無法揣測，或許犬夜叉是失去了桔梗，但是……」看著阿籬臉上的淚水未乾，珊瑚安慰的輕握她的手：「他還有妳，不是嗎？」珊瑚對著她微笑，就像阿籬平時鼓勵她的一樣。

阿籬，只是陷入了一個夢境，還沒有醒來，才會如此吧？

「是啊，我還在他身旁……」看著珊瑚溫暖的笑容，阿籬只是輕輕點頭著淡笑道。

語落，幾聲踏實的腳步走近，彌勒法師拿著溫熱的湯藥走來，端給珊瑚。

「我在外面聽了一陣子，原本滾燙的良藥已經不燙舌了，喝吧。」彌勒倒是一點都不隱瞞。

珊瑚睨了他一眼，還是吹了吹碗裡的湯藥，送到阿籬口中，一刻鐘後苦口良藥終於飲盡，阿籬看著碗裡的殘渣，感覺由舌根瀰漫開來的，那一點點的甘味，卻是這麼神奇。

一會兒時間，阿籬眼神渙散，又有了睡意。

「看來是藥效起了作用，阿籬你再多休息吧。」珊瑚扶著她的背慢慢讓她躺下，蓋好被褥之後，才隨著彌勒離開。

漸漸的，她閉上雙眼進入夢鄉，在夢裡黑夜降臨，外面瀰漫著淡淡的霧氣，奚落的狗叫聲與蛙鳴顯得特別響亮，然後，有一道光出現在她身旁，她下意識睜開眼睛去看。

是青瞳。

她一身水藍色的服裝帶有龍紋，與她獨特的藍色眼眸很是相配，而她烏黑的秀髮美麗如昔，臨去時的白髮已不復見。

「傻孩子……何必如此執著？」青瞳低頭一望，眼裡充滿著無奈跟不解。「無論烈赦丸是否被打敗，以炎他當時的力量，也無法支撐許久。我明白自己的心還愛著他、無法離開他，卻更不捨他為國犧牲自己的力量……所以，當我知道我存在的意義，我選擇了將他的力量還給他。」

阿籬聽她緩緩道來，卻依舊替青瞳感到難過。

青瞳歷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在亂世之中遇到一個願意陪伴終生的人，過了五十年的曲折，卻不能如願以償。

他們究竟做錯了什麼？上天要如此對待？

「阿籬，不要想了……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對錯，真正的答案只有妳心裡明白。」青瞳像是看透了阿籬的心思，在她的髮上溫柔的輕撫。「答案別人懂得卻不一定會認同，重要的是面對自己的心，妳毫無愧對，便足夠了。」

逆著窗外出現的月光，青瞳的微笑溫暖依舊，那拂過的微笑，跟桔梗有些許的雷同之處……

「好好睡吧，一覺醒來，妳會痊癒的。」她替她拉好被褥，真誠一道：「阿籬，謝謝妳。」

聽到青瞳說完這句，便感到一股暖流淌入右肩，她的意識開始模糊，直到進入昏睡前聽見她輕輕一道，令她進入夢鄉後也無法忘懷：

「好好珍惜妳身邊那個人……」



熟悉的場景，陽光透過樹蔭灑落著御神木，那樹幹上被箭射穿的小孔依舊清晰，犬夜叉抬眼望著，心裡掛念起那個因他而受傷的人。

照顧她一夜，看著她肩上的繃帶還透著瘀血，然而稍早聽楓姥姥說明著傷勢，她身負重傷又勉強施力，因此加重了傷勢，可能需要一兩個星期才能恢復，一想到此處，他就自責不已。

然而，昨天卻對她動怒，明明做錯事的人是他，為何每次總是口是心非，直到現在，還不敢去見她一面？

「犬夜叉你果然在這。」

彌勒通過小徑來到這裡，果然看犬夜叉一個人對著御神木若有所思，想也知道，這個面子掛不住的人肯定還在為阿籬姑娘的傷勢擔憂，卻遲遲不敢面對阿籬。

「阿籬她…」彌勒突然獨自前來，犬夜叉低眉卻不猶豫的問道。

「如果你真的擔心她，就應該自己去看看，而不是問我。」彌勒不等他說完，豪不客氣直接打斷，他嚴肅的指責，聲音裡卻也透露著無奈：「犬夜叉，你真是個懦夫。」

頭一次彌勒的指責，犬夜叉無法反駁，因為他的確是。回頭想想，自始至終阿籬對他的態度，都是毫無保留的付出。

而他呢？

不斷接受她的溫暖，畏縮的人始終是他、把她給他的微笑當作理所當然，一旦失去她，就變成一個似乎什麼事都做不了的孩子，沒了依靠……

「阿籬姑娘昨天已經將藥服下，如果你認為有我和珊瑚的照顧就萬無一失的話，那你大可不必出現了。」彌勒的慍怒裡話中有話，說完便轉身離開，獨留犬夜叉一人沉思。

他想起阿籬，在他選擇分離的時候，是她忍住了悲傷用微笑牽起他的手；在她受到傷害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卻逃避了……然後，阿籬會以什麼樣的眼光看他？又怎能安心養傷？

阿籬的悲歡，又豈能用他的自尊去忽略？想起她的眼淚，他應該去撫平它的……

微風拂過的樹梢，溫暖的陽光在上方閃耀著，樹葉的陰影濃密的落在兩側，他步步向前走去，走出那決心的出口，照耀著……



金黃色的陽光撒落，過了一夜的療癒，阿籬從睡夢中甦醒。

在夢裡那模糊之間，像是天炎丸已經和青瞳重逢了，在白梅山上的雪花紛飛，陽光照耀著，他們笑得很開心……

回想著種種，她微笑起來。

動動筋骨，肩膀果真不痛了，阿籬望向窗外的天氣極好，蟲鳴鳥叫，偶爾聽見農夫的吆喝聲，聽的她好想出去活動一番。

推開門扉，竟見犬夜叉站在門外，似乎正要進來。

「你……」

「妳……」

兩人有默契的不約而同時開口，忽然有些尷尬起來，各自別開了眼。

「妳怎麼出來了？楓姥姥說妳的傷很重，快回去躺下……」犬夜叉隨後還是出自關心，擔憂催促。

「我已經沒事了，」阿籬側過身走過他身邊，猶豫道：「昨天晚上……青瞳治好了我。」

「青瞳？」犬夜叉疑問道，印象這個名字她曾經說出口一次。

那時，還沒能來的及問事情的緣由，現在，聽著阿籬喃喃道來，從她遭到天炎丸攻擊之後的情形，自頭至尾聽一遍。

犬夜叉聽的認真，之後便不自覺從阿籬身上移開視線，眼神壓抑著悲戚，想必是想起了和桔梗的過往吧？

只是傷害桔梗的人不是他，但他也的確是做了讓她失望透頂的事……

阿籬看著他的背影，溫暖的微風伴隨著陽光灑在他銀色的髮上，露出一側的臉頰，那是她永遠眷戀的依靠……

情不自禁地，從身後抱住了他。

不再悲傷，不需再悲傷了……

真實的體溫與呼吸在吐納之間，自然的氣味相互交融，是彼此的牽絆，才有如此糾結的一生。

她環抱著他，帶著由衷的微笑，終於，那雙大手也回應著覆在她的手背，細細摩娑著。



而那一半的殘缺，如今去了哪裡？

牽著的那隻手，小小的，溫暖的，卻來到這白雪靄靄的白梅山上。

他回來了。

他終於回來了。

遠遠看去，還是那間小而簡陋的平房，木板上經過歲月的痕跡已烙印至深，似是沖洗去了那些美好的時光，但走近一看，除了白雪綿延，還有一樣東西，差點讓他落下淚來。

牽著的手從他手裡滑落，身旁的女兒已流了一臉的淚，天炎丸也不禁紅了眼眶。

原來，這白梅山沒有人遺忘，而這屋前種的幾株百合，居然在冬天開花了……

是青瞳心意的傳達吧……？

勾起的微笑，卻是鹹鹹的。

忽而，從身後聽見咿呀一聲，踏著雪的腳步聲緩緩走近，陌生的腳步聲，他還是轉身一望。

一個少年，一樣的藍色雙眸映入眼簾，訝異之餘，才明白那是她給他的奇蹟……



「真的沒問題嗎？我還是不放心……」

犬夜叉依舊嘮叨著，雖然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但一想到阿籬曾經濺血，就像從他身上挖走一塊肉，很不舒服。

「我真的沒事了啦！你不相信我嗎？」阿籬手插著腰，沒好氣的道，因為他為了這個到底困了她幾天了……

直到楓姥姥三番兩次掛保證，說阿籬的身體已經恢復，他才讓她出來放風，沒想到他還是霸道個沒完。

「阿籬，犬夜叉也是關心妳嘛，畢竟妳消失了那麼久……」珊瑚頭一遭勉為其難地幫犬夜叉說話，但也補了一句：「但嘮叨那麼久連我都快看不下去……」

「是啊，除非犬夜叉你肯學我多說幾句甜言蜜語……」彌勒雙手抱胸，抬頭得意的說。

「那也是對別的女人說的吧！」珊瑚咬唇，手心摩拳擦掌起來。

「當然珊瑚想聽我也可以說啦……」彌勒頭上落下三條線和冷汗，果然女人開不得一點玩笑話。

「我看還是免了吧？上次鋼牙和犬夜叉交換靈魂就把我嚇到了，因為犬夜叉怎麼可能對著別人說……」妳是我的女人，呢？

「說什麼？」犬夜叉突然探頭出來，好奇一問。

「說……」阿籬咕噥一聲，眼神飄來飄去，最後還是放棄了，她朝珊瑚和彌勒等人跑過去：「我們快走吧，還要找四魂之玉呢。」想著連她自己都害羞了，只好借題開溜啦。

「喂你們！」

「阿籬！鋼牙對妳說了什麼啊？」

「阿籬！」

犬夜叉的聲音一直在背後追問著，她忍不住噗哧一下，到底是有多執著嘛。

就算他不說，她也還是會喜歡這樣的他啊……

然後，不管地久天長，那份情感都不會變的。

她會永遠這麼的喜歡他。

她微笑著。


《錯魂 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