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迴-Einundzwanzig- 灰影-SHADOW- (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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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真的把那個故事告訴他了呢……」

　　午夜時分，夏絲妲拿著一瓶紅酒，站在庭園裡獨自喝著。

　　庭園寒風陣陣，呼嘯聲此起彼落，草地都被今天傍晚所下的雪遮蓋。天上的銀光灑下來，夜空就像掛上了一層銀白薄簾，冰冷的空氣在朦朧中反射著白光，就連地面也是一片白銀。世界彷彿只剩下黑、銀與白，而夏絲妲就是在這片柔和單色中的，突兀的紅。

　　園內一個身影也沒有，就連城堡裡房間的燈都全關上了。大家都在熟睡，唯獨夏絲妲一人仍然醒著，在庭園裡享受著一個人的時間。手上的紅酒是她從自己的房間裡取出來的，是某天外出時因合眼緣而買下，並私藏在衣櫥裡的儲備。

　　自從上次在酒吧的事後，夏絲妲便更克制自己飲酒的習慣，住進冬鈴城堡後，她只會在晚飯時間偶然喝一兩杯餐酒，其他時間都滴酒不沾。就算房間裡藏著一枝紅酒，也絲毫沒有要碰它的意思。直到今天，她不知怎的，突然有了想多酌兩杯的興致，而且不想留在房間對著火爐享受，所以便帶著酒杯走到庭園裡，在寒風下獨自暢飲。

　　酒精咕嚕的從喉嚨滑到胃裡，漸漸地開始有股熱力從皮膚散發開去，溫暖了縱使披上羊毛斗篷但仍然感到寒冷的身體。這個感覺令夏絲妲感到一些懷念，在北方渡過寒冬時，有時候她就是這樣令身子暖和起來的。

　　想到北方的人都習慣以酒給身體帶來溫暖，在街上喝到爛醉，就算沒錢交租也要買酒喝來暖和身子，醉了就直接躺在地上睡著，那些滿是酗酒老頭的大街小巷畫面登時浮上心頭。那些畫面夏絲妲沒法忘記，那些人的習慣也深深埋在她的根裡，畢竟那是她成長的地方，都是她的過去。

　　她理應與那些人殊途同歸，冷死在街頭上，但幸運的是她遇上了艾溫，得到了教育，能夠從人人喊打的惡魔之女轉變為今天人人畏懼的獨行劍士。她改變了，正如冬之妖精故事裡的白玫瑰一樣，但同時間，她也回不到過往的自己了──

　　由她親手殺死艾溫的那一瞬間，一切都再回不去。

　　那個童話是真實存在的，夏絲妲沒有更改過任何內容，但當她今午把故事告訴愛德華時，連她自己也覺得有點像是在訴說自己的故事。她相信心思細膩的愛德華應該隱約察覺到幾分吧，他一定會留意到那故事跟自己的相像之處，只是應該不會知道詳細而已。

　　把故事說出口後，她曾經有過一絲後悔，但很快又推翻了這個想法。她是準備了讓愛德華知道那個童話的，從她請求他把那個莉溫雪妮的玫瑰花圃交給她照料的那天起，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只是沒想到真的說了出口而已。

　　夏絲妲認為，愛德華也許察覺到莉溫雪妮的故事和她自己的相似之處，但應該不會猜到這玫瑰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之高，以及背後的理由。

　　或許某天會告訴他吧？一口喝完整杯紅酒後，她在心裡問道。

　　不要，她很快便回答了自己。他還未到那個程度。

　　每個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秘密，會根據關係疏密而讓不同的人得知箇中內容。在這個世界上，知道她最多秘密的，應該是艾溫和愛德華吧。二人知道的內容幾乎沒有交集，前者知道自己小時候某部分的過去，後者知道自己真實的性格為人，以及那些對艾溫的心思，這些對她來說都是不易對人展露的內容。但就算面對這兩位她最信任、抱有最大愛意的人，她還是未完全打開心扉，未曾交託這個跟莉溫雪妮有關的秘密。

　　也許我會帶著這個秘密，走到祭典的終結，她心想。

　　終結……呢，一想到這裡，她忍不住輕笑了一聲。現在就連結果會是如何，也無從猜測啊。

　　再一口喝完整杯酒，微醺的夏絲妲仰望夜空，輕呼了一口氣。

　　她想起今午和愛德華的對話。剩下的舞者，除了精靈女王以外，其他人她都有信心能贏。但一如以往的，她從來都不在乎輸贏生死，而是過程。只要過程有趣刺激，能夠達到她期望的，就算最後落敗而死，她也心甘情願。

　　但愛德華的話還是在她的心裡留下了一條問題：她真的應該留下嗎？

　　祭典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裡，戰鬥誓必白熱化，即使她多強大，對自己的實力有多大自信，但在瞬息萬變的祭典裡，仍是有喪命的可能。既然現在還活著，她會否有一直想完成的事，趁自己還在生時完了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