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雨疾歌可曾聞,錯落枝葉無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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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4-06
「聽說了嗎?昨夜大婚的上官大小姐被夫君遺棄在喜房裡。」挑著扁擔的年輕農人晃著步子來到肉攤前,嘴裡說著熱騰騰的八卦。
「咦?什麼?上官大小姐,不可能吧?」屠戶茫然地抬起了頭,沾著血的手臂在布上隨意的擦了擦。
「哈哈,我說老兄啊,你的消息未免也太不靈通了,我的消息啊,那可是清晨便從葉太傅府上的小畫子......」那農人大是得意的吹起了牛皮,卻突然覺得手上一緊,屠戶將他那濕漉漉的手握上他的臂膀,用力一扯,低沈的聲音說:「噓!葉府少爺來了!你再說,他生氣的話,你的屁股就不保了。」
那農人大吃一驚,自屠戶背後探出頭來,卻見葉傖儼俊朗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臉上帶著一抹溫柔的微笑,手臂輕勾著一位美貌的女子,卻不是上官清靈是誰?
兩人神態親密,上官清靈臉上更是大有嬌羞,那屠戶大聲拱手道:「小人見過葉少爺,少夫人。」
葉傖儼朝著他點了點頭,上官清靈紅暈滿頰,向著屠戶嗔望了一眼,新婚夫妻在巷口繞了個彎,隱沒在小道間。那農人張大了嘴合不攏來,屠戶將他拉了出來,繼續搗著肉末:「怎麼?你剛才說的事兒,我還能當真嗎?」
那農人甩甩頭,喃喃道:「這不可能啊!我的消息是最可靠的了......」

上官靈韻在盧亢升的懷中睜開了眼,打了個哈欠。昨日婚宴結束後,她悄悄地偷拿幾片喜餅,跑到盧亢升家中,兩人嘻嘻笑笑地吃完了餅,沒想到迷迷糊糊中便睡著了。
「唉喲!不好啦!」上官靈韻見窗外日頭掛山頂,急得頭暈腦脹的站了起來,盧亢升被她踢到了胸膛,也被吵醒了。
「怎麼了?韻妹。」盧亢升問,一邊揉眼睛整理衣裳。
「不好了,我一晚上沒回家,不知我爹娘會不會生氣?」上官靈韻憂心忡忡的說。
「別擔心,韻妹,我陪妳回家吧。」盧亢升柔聲道。
上官靈韻想:「不行,要是爹娘起了疑心,我倆肯定會被毒打一頓,說不定再也不能見面了。」她連忙道:「不用了,亢升,你好好休息吧,再過幾個月便是科舉了,你要加油啊,這樣我爹爹就會讓我嫁你了。」
盧亢升正色道:「好,我一定會娶你回家的,你等著吧,韻妹。」
上官靈韻微微一笑,重新盤起了髮,道:「當然。」
她小心的溜進了上官府的小側門,從斑駁的土牆上望去,可以看到上官琪嫣所住的香閣,她瞇眼一瞧,裡頭黑沈沈的已然熄了燈。她心想:「妹妹的房間怎麼會這樣黑?難道她犯懶,又再貪睡?啊!她不會出來了吧?」上官靈韻欣喜若狂,要知道每當她向妹妹訴說著大街上的一切,她總是如癡如醉的期盼不已,如今她若真的如願以償,不知已經跑到哪兒遊逛去了?不過,她行動不便,該是有丫環陪著吧。
她敲了敲小門,一名管家正好經過,高聲問:「是誰?」上官靈韻道:「是我,你二小姐。」
那管家驚道:「二小姐?老爺夫人正找您呢!」他連忙打開門放上官靈韻進來。
上官靈韻想:「這下完了,可要挨一頓罵了。」
她走進了母親的房裡,楊妤香背對著她,那模樣似乎在啜泣,上官武正摟著楊妤香的肩輕聲安慰著,上官靈韻好生後悔:「原來爹娘為了找我,這樣擔心。嗯,我以後不會再亂跑了。」
上官武眼神一瞥之下,正好看見了站在門口的上官靈韻,他鐵青了臉,喝道:「逆女,還不過來!」
上官靈韻慚愧的拜倒在母親膝前,小聲道:「父親,母親,我以後不會亂跑了。」
楊妤香回過頭來,她滿面的淚水,連手絹都濕透了,她哽噎著道:「韻兒......你......」只說到一半,忽然又放聲大哭起來。
上官靈韻更是羞慚,道:「娘,女兒知錯了!女兒從今以後絕對聽您的話......」
楊妤香咬了咬發白的唇,上官武冷冷的哼了一聲。
「琪嫣......娘對不起你!」楊妤香仰天哭喊著,上官武扶住了她傾斜的身子,臉上也是一陣煎熬。
「什麼?娘......娘,你說什麼?」上官靈韻仍跪在地上,她心中隱隱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了,一股極為可怕的感覺竄上心頭......
楊妤香回過臉來,輕聲道:「琪嫣!琪嫣!我那苦命的孩兒,你真的離開了!琪嫣......」
「琪嫣死了。」上官武寒聲道。
上官靈韻膝蓋在抖,她顫聲叫道:「不可能!......不可能!」她爬到父親腳邊,一雙眸子忽然戾光四射:「爹,是不是你!你想將那讓你顏面大損的女兒送走,是你,是不是!」她緊緊抓住父親的腿,指甲深陷其中。
上官武氣的臉色發白,只聽「啪!」的一聲,他狠狠地摑了她一耳光,罵道:「逆女!這樣誣陷父親,也不怕遭天譴嗎?」
楊妤香忙伸手拉住他,垂淚道:「老爺!琪嫣已死,你不要再傷害韻兒了!」
上官武呼呼喘著氣,只瞪視著她。
上官靈韻禁不住他這一掌重重擊下,痛得滾到了毛絨地毯外去,她腦中一片空白,心中不斷重複著上官琪嫣與她說過的每一句話:「二姐,外頭的世界很好玩吧?我真想和你一起出去玩兒。」「二姐,我偷偷從送飯的丫鬟那裡拿了一個簪子,可好看了,我幫你插上。」「二姐,你頭暈了嗎?娘上回來看我時,告訴我一個秘方,你等會兒問娘去,很快就會好的。」
「琪嫣!」上官靈韻淚落不止,急奔而出,哭叫道:「二姐這就帶你去玩,你再留下來一會兒,一下下就好......」
當她跑到上官琪嫣的小閣時,她已經被丫鬟抬進了棺中,正要下樓--她一直到死,才第一次下樓。
「你們!通通走開!」上官靈韻大聲命令。
丫鬟們退了開來,她走到棺前,好好的,仔細的,看著妹妹。
上官琪嫣其實很美,遺傳到母親那羞花閉月之貌,若不是她身患殘疾,恐怕早已與姊姊們三足鼎立了。她的額角上仍有血跡,交握著的指頭軟軟的搭在小腹上,眉輕輕的蹙起,似乎還有些許遺憾。
「三妹......」上官靈韻凝視著她,潸然涕下。
「說,三姑娘怎麼死的?」她眼神犀利,瞥眼望著丫鬟們。人人均感到一陣涼意。
「說啊!不說是要裝啞巴嗎?」上官靈韻大聲說。
「唔...二小姐,那個,三小姐她是......她是撞牆自盡的。」一名丫鬟鼓起了勇氣說。
上官靈韻傷心不已,心想:「琪嫣,來世咱三姐妹,一定要在一起。都一塊兒嫁,一塊兒歡樂。」她吻了吻妹妹冰涼的頰,目送著丫鬟們抬著她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