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契合度：99.87%不能再多了。
本章節 7726 字
更新於: 2022-03-29
衛辰放無奈地看著葉星恆，「你以為你為什麼在床上三天，那是發情期，你不知道嗎？」
葉星恆矢口否認，「那哪是什麼發情期，那是我、那是我……」要他怎麼說得出早早對你有非分之想這種字眼，「反正絕不是發情期就是了。」
衛辰放嘆了一口氣，就著醫生的面，撫上葉星恆的後頸。
葉星恆猛然一縮，雖然他是個Beta，但被衛辰放這樣摸也太……刺激了吧！
衛辰放淡淡開口，「你頸子後面還有腺體，有我咬的痕跡。你沒覺得疼嗎？」
葉星恆想著這個Alpha那三天常在床上咬他脖子，又急又凶，忍不住回道：「可是我就算是Beta，被你這樣咬也是會疼啊。」
衛辰放萬般無可奈何，「你就不覺得舒服？」
葉星恆臉都要燒起來了，「我們能別在醫生面前聊這個嗎？」
「為什麼不能聊？」衛辰放正經百般地解釋，「我的意思是，你情緒很愉悅，因為我安撫你。」
葉星恆想，你不懂，我跟偶像相處，當然心情很好啊，跟信息素有一塊錢的關係嗎？！
葉星恆只好換個話題，也讓醫生了解他的情形，「我保證真的不是發情期，我對過量牛奶過敏，過敏後會暈昡、發熱……」
衛辰放淡淡回道：「然後持續三天？這麼巧正好跟發情期日子一樣？」
葉星恆能說那是因為你用美色相誘，我哪裡抵擋得住嗎？
當然不行！
於是他最末還是認輸，跟醫生說道：「要驗就驗吧。」
衛辰放又加了一句，「也驗驗我跟他信息素的契合度。」
葉星恆納悶不已，心想衛辰放怎麼就這麼認定他有信息素？如果他真是Beta，那阿放這管血不就白抽？他才想要力勸衛辰放別那麼麻煩，聽到衛辰放對醫生說了另一段話。
「他好像只聞得到我的信息素。」
葉星恆瞪大眼睛，他當然沒忘記衛辰放身上那冰雪似的氣味，既冷又清新，「等等，那個不是你找人特調的香水？」
「我從來沒用過香水。」衛辰放回道。
葉星恆如遭雷殛，身為Beta理應聞不到信息素，他聞得到信息素本身就是一件有點詭異的事。
他有些動搖，開起自己玩笑，「我總不會二十多歲了才二次分化成Omega吧，小說都不敢這麼寫。」
幫忙抽血的護理師很快就來了，先抽了衛辰放的血，衛辰放被抽血時連表情都沒變過。葉星恆心道不愧是偶像，輪到他時，他則別過頭，連看都不敢看。
衛辰放知道他緊張，主動放出信息素安撫。
冰雪的氣味彷彿鑽入每個毛細孔似的，葉星恆竟然真的冷靜下來，表情放鬆地被抽好血。
衛辰放主動幫他將捲好的袖子拉回來，見到他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葉星恆確實是在思索重要事情，他反覆地想，他該不會真是Omega吧？他本來抽血時有點緊張，聞到那清冷的冰雪香氣，人頓時就平靜了，這就是所謂的信息素安撫嗎？
他一直很喜歡也很享受自己是Beta的身分，聞不到信息素，不會受人影響，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如果……他真變成Omega了呢？
平時檢驗報告要等一到三天，但哪有人敢讓衛辰放等，當然是排特急件，讓他們兩個小時後就能夠來看報告。
走出診間，衛辰放問葉星恆，「想去哪等？」
魂不守舍的葉星恆勉強定了定神，對衛辰放說道：「我想去花園走走，我帶你去。」
他比衛辰放住在國內的時間長多了，對這家醫院也相對更熟，此時逕自走在前面，腳步有些急。
他們方才上來是走特殊電梯以及特殊通道，不怕與一般人撞見，但葉星恆現在走的路，是會遇到一般民眾的，衛辰放出聲：「星星！」
資料裡寫說，只有他最親近的親友，叫他這個名字，其他朋友們要不就叫中文的星恆，要不就叫中文的夜星。
葉星恆回眸，那表情看得衛辰放心一揪。紅髮青年白皙的膚色在醫院的慘白的燈光照射下轉為蒼白，襯得他唇色更像鮮紅的玫瑰，在一片雪中獨豔，眼中含著清亮水光，無助又茫然。
衛辰放的心跌宕下來。走向前，遞給他一片口罩，「戴上吧，愈來愈多人認識你。」
葉星心思明顯不在這上面，接過口罩戴上，隨口敷衍一句，「那你呢？」
衛辰放本來想回——我從商哪裡需要戴什麼口罩，但又捨不得他一個人戴口罩，心想陪著也好，「我也戴。」
葉星恆胡亂點了幾下頭，繼續往前走，快步地往某個花園去——這個醫院佔地廣大，花園有好幾處，有室外的，也有玻璃溫室的，他想要去室外的走走。
衛辰放看著他的背影，內心重重地沉了下來。
一個能寫出這麼多好歌的人，心裡必然有一座花園，那花園裡想必有嬌豔的玫瑰、有高潔的百合、有清新的雛菊、有……掘地三尺仍是泥濘的荒蕪。
這種人肯定得將自己挖了又挖，才能寫出那樣精彩絕倫，值得眾人傳唱的情歌。沒有深刻的苦痛，成就不出極致的歡愉。就算比誰都用力地笑著，那也是他想給世界看的風景。
自己竟然狠心地要他面對第二性別是Omega。
這時他們正好坐下電梯下到一樓，並且出了電梯，葉星恆腳步很快，熟門熟路地在一堆人裡頭繞，衛辰放追了過去，拉住葉星恆的手，「星星。」
葉星恆這回沒轉頭，衛辰放站他身側，見到他眼角的淚水，有一兩滴已經流了下來。
衛辰放低聲：「我們不驗了吧。」
就讓他一直對第二性別認知錯誤那又如何？自己身為他的Alpha，哪裡又不能這麼寵著他、護著他，讓他一輩子這麼誤會？
葉星恆對他燦出笑容，像是那淚根本不是他流下來的一樣，「看，花園就在那裡。」像個活潑的孩子，衝了出去。
春天午後三點多的陽光並不熾烈，花園裡的花長得極好，舉目望去萬紫千紅。許多病人被推著下來賞花、活動，葉星恆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頰邊猶有未乾的淚水。
衛辰放坐在他身邊，就算只露出一雙眼，冷冽氣勢仍讓人不敢逼近。
葉星恆坐在他身邊，卻渾然未覺這種威壓，下意識地想離他更近一些，卻搞不清楚到底是AO吸引力，還是自己對他的喜歡。
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面臨這種難題。
「我們走吧，我讓他們把檢體丟掉，別驗了。」衛辰放低聲說道。
「不要。」葉星恆卻不肯，「我血都抽了，丟掉那不是浪費我被戳個洞嗎？！」
而且他偶像的血更不能浪費！
至少他是第一個讓他偶像主動捲起袖子抽血的男人，不管他第二性別是什麼，這點他都贏了！
衛辰放點點頭，沒多說話。
葉星恆對著花園發起呆來，他這次倒是沒落淚，目光彷彿放在某處，卻沒有焦點。
某個坐在輪椅上的女孩注視著葉星恆很久，讓看護把輪椅推了過來。
那女孩身型嬌小，頭上戴了頂毛線帽，上面有著漂亮的花朵，下方則有著捲髮——是咖啡色的，眉毛則是用眉筆也同樣畫了跟頭髮相同的顏色。
她戴著口罩，眼睛卻彎彎的，看得出是在笑，「哥哥，你的頭髮是紅色的耶。」
葉星恆看到她的模樣，很快猜出她得的大概是什麼病，「對啊，妳的是咖啡色的，很好看。」
「我每天都可以換頭髮的顏色喔，哥哥，你長得跟我喜歡看的節目裡的一個主唱哥哥好像。」她說話的聲音不大，聽起來卻很歡快，將節目裡的主唱大人的容貌、歌聲形容得跟天人一樣，「我看到他就覺得好開心，我想趕快好起來，以後去聽他的演唱會，哥哥，你說他會開演唱會嗎？」
女孩的眼睛裡有著真誠的希冀，「我好想看他們這個樂團繼續下去，但是阿姨他們說，那個主唱好像沒打算簽約，可能就沒辦法繼續了，我覺得好可惜喔。他如果知道我這麼喜歡他，會願意為我開演唱會嗎？」
葉星恆才停下來沒多久的淚腺，快要管不住了，他只是在糾結自己的第二性別，這個明顯是自己粉絲的小女孩，卻跟病魔這樣辛苦地搏鬥著。這瞬間，他突然就覺得，能上台唱歌似乎不錯，被以前的教授追殺也沒有關係，如果可以像現在這樣，成為支撐某個人活下去的勇氣，好像也不壞。
「妳別管他要不要為妳開演唱會，我願意為妳開演唱會。」葉星恆有些哽咽，卻是笑了笑，摘下自己的口罩。
女孩眼睛都瞪大了。
葉星恆笑了笑，「我難道沒有比他帥嗎？」
小女孩眨了眨眼，雖然沒有什麼睫毛，看起來卻是格外可愛，「夜星哥哥！」
葉星恆上節目之後，粉絲們開始聚集起來，暱稱他叫夜星，不過夜星這名字也算菜市場名了，倒是沒有人將主唱葉星恆和那個大製作人夜星對上號。
葉星恆毫不計較她這麼叫，心想就算在這孩子面前掉馬，也沒有關係，他對她溫柔地笑著，哼了幾首在節目上唱過的歌，笑著問她：「我的聲音也比他的好聽吧？」
小女孩眸中已蓄著淚水，「夜星哥哥！」
她今年十歲，因為罹癌，整天都只能在病房渡過，連學校都沒得去上，只能由老師到醫院教她，平時沒有朋友，時間多得數不完，於是看電視打發時間，看到葉星恆既會唱歌、又會彈琴，人還長得那麼好看，就粉上了，所以一看到這個大哥哥坐在這裡，忍不住就過來聊天，沒想到竟然遇到一個這麼大的驚喜。
小女孩鼓起勇氣，「你能在我的帽子上簽名嗎？」
「不能，現在摘下來，妳會很冷。」葉星恆笑了笑，「妳叫什麼名字，住哪個病房，我這兩天讓我助理送簽好名的帽子過去給妳。」
女孩驚喜地問道：「真的？！」
「真的，妳別捨不得戴，我送妳八頂，讓妳把一頂供起來，其他頂天天換著戴。」葉星恆看向衛辰放，心想他這麼認真扮演偶像，讓自己的偶像幫忙扮個助理應該沒問題吧，「你等等就去幫我處理。」
原本拿著手機不知道在忙什麼的衛辰放點了點頭，認真地回道：「好的。」
於是女孩就留了病房號和姓名以及連絡方式，開開心心地跟葉星恆道別，說是要回去休息，此時已是下午四點多，日照更加溫和，溫柔的橘色光芒打在她的側顏，讓她羸弱的身軀看上去多了幾分生命力。她讓看護推著離開，卻忍不住頻頻回頭看著夜星哥哥。
捨不得地看了好幾眼，她突然想到，夜星哥哥旁邊的那位助理，看起來怎麼那麼眼熟啊？
她雖然沒看財經節目，但偶爾不小心還是會轉到路過一下，記得有一個相當帥的總裁，好像叫衛辰放嗎？
那眉眼怎麼那麼像啊？！
*
衛辰放在小女孩還沒過來，葉星恆在發呆的時候，因為認為做錯事情而極度不安，但這種事他當然不可能找任權非問該如何是好。
他再度上了那個論壇匿名發問，這次他沒再用我有一個朋友當開頭了。
「我有一個一直堅持自己是Alpha的男朋友，其實他是個Omega，我帶他去驗第二性別，他發現他可能真不是Alpha而是Omega，我惹他傷心了，我該怎麼辦？備註：我是Alpha。」
底下也是很快就有人回覆——
「醒醒吧，你沒有男朋友！」
衛辰放默默捏緊了手。
「Alpha和Omega怎麼能搞錯呢？這機率也太低了吧，原PO你的男友莫不是智商有問題？」
衛辰放目光冷凝，如果憤怒能從網路傳遞，那個說他男友智商有問題的，已經死得連屍體都不剩了。
「你男友愛你嗎？他如果很愛你，那樣他傷心就好解決了。沒有什麼事情是不能靠床上運動解決的，運動一次不能解決，那就運動兩次。」
……這意見倒是不錯，不過才剛沒日沒夜地運動三天，他現在要是再把人拐上床，應該會讓小少爺更不開心。
「標記了嗎？如果還沒標記，把你男朋友讓我標記一下，他就不傷心了。」
……去死吧。
「幫男友轉移注意力啊，看你是要裝無辜還是要裝可憐，他要是真愛你，哄你都來不及，哪還記得要傷心。」
看到這個訊息的時候，葉星恆已經唱了幾首歌給小女孩聽，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衛辰放看著青年漂亮精緻的側顏，若有所思，最後在回覆區裡打上——謝了。
待小女孩走了之後，葉星恆抱歉地對著衛辰放說道：「不好意思，剛剛太臨時，讓你演了一下助理。我打電話讓我助理弄就好了。」
葉星恆畢竟是個大製作人，哪可能全部的事都自己一手包辦，他當然有助理幫他處理工作上的事宜，他才想打電話，便被衛辰放拉住，「我來就好。」
偶像主動要幫自己耶，葉星恆心裡開出花來，表面上卻裝客氣，眨了眨眼，「這多不好意思，你日理萬機。」
衛辰放淡笑，「我助理多。」
這樣講也對，對方的助理確實比他多很多，葉星恆心想，那他也不必客氣了，「那就麻煩你了。」說完再度放起空來。
衛辰放則看著方才最後的那條訊息，想到他們初識那兩個月間的一些事。
＊
葉星恆和衛辰放都很小就在國外留學，但衛辰放比葉星恆更小一些。
衛辰放小學就在美國留學了，葉旭峰當然不可能跟他一起去，便幫他請了保母，從小他都是保母帶大的。他國小時個子還沒抽高，又是亞洲人，在種族歧視嚴重的學校讀書，從小個性極為冷淡，從不讓別人欺負自己，一遇到有人要挑釁他對他下手，立刻毫不客氣地回擊，他一路從小學打到高中，早就習慣這種模式。
葉星恆則是國中才出國的，他外型漂亮張揚，與衛辰放那種凌厲的俊美全然不同，因為幼時被抱錯過，從知道實情後，葉星恆擔心了好一陣子葉旭峰會不會不要他，也因此他更學會撒嬌、看人臉色。國中出國讀書的時候，基本上就是靠著甜笑來擄獲人心，他從不主動跟別人吵架，有什麼事情都先服個軟示個弱，相當有禮貌，初上國中時的個子、樣貌也比歐洲同齡學生小一些，很快地連他們班最小的同學都把他當弟弟寵著，種族歧視這種事，葉星恆基本上沒有遇到——沒人有空對他種族歧視，光寵著都來不及了。
暑假時大學的學生大多會清空，這時候宿舍是空出來的，他們參加的夏令營就讓他們住校，為了促進社交往來，學校會讓學生兩兩一室，Omega自然不會與Alpha同寢室，至於Beta這種不受信息素干擾的，則可以跟Alpha或Omega搭著住。他們住宿環境還不錯，雖說是兩人一間房，但是寢室是一人一間的，只有衛浴和客廳共用。
葉星恆和衛辰放當時就是室友。
衛辰放雖然小葉星恆幾個月生，但那時個子已經衝得很高，186公分，整整高了葉星恆近十公分，初次見面，葉星恆拖著行李箱走進來，看到個子很高的衛辰放，笑著與他打招呼，當時葉星恆的稱呼就是有些不確定的——學長？
明明他們這活動是打散年齡的。
少年的葉星恆，臉還沒完全褪去圓潤，仍有幾分稚氣，笑彎著眼的樣子，看起來既乖巧又有禮貌。
衛辰放當時的心狠狠震了一下，那瞬間，那道漂亮到有些過分的笑容就這樣笑進了他心裡。但衛辰放當下哪知道那是什麼心情，點頭點得很冷淡。
那天夏令營還沒開始，葉星恆就已經會約著衛辰放，一起到外頭去吃飯了。後者本來維持他一貫的冷淡人設想拒絕，可是敵不過葉星恆老對他笑，便跟著去了。
他心想，是葉星恆喜歡他，是葉星恆纏著他，他就是勉勉強強跟去的。
但隔天，到夏令營現場，發現葉星恆對每個人都是笑盈盈，嘴甜得要命的時候，衛辰放臉臭到想殺人。
葉星恆見他臉色不好，便放下一切來哄他，衛辰放當時就學到了，在葉星恆面前，不能太常表現出高興的樣子，最好常扳著臉，幸好這對他來說一點都不難。
他本來也就不想對別人笑。
種族歧視，當時的衛辰放已經很少遇到了，但夏令營的當下，他還是遇到了女Omega同學來對他告白被他拒絕後，對方的「Alpha哥哥」來找他算帳。
那天的課程已結束，衛辰放原來是獨自在整理兩個人的東西，打算等去上廁所的葉星恆一道回宿舍。就是那短短幾分鐘的空檔，被人找到教室來算帳，衛辰放本來已經都把那個Alpha壓在地上打得不成人樣了，但葉星恆一回來，緊張兮兮地衝過來，衛辰放那一刻突然福至心靈，讓那Alpha也揍了他一拳。
葉星恆急不可待地分開他們，完全無視另外那個快被打死的Alpha，看著衛辰放下巴那個傷，心疼得要命，立刻想辦去借醫藥箱幫他上藥。
衛辰放無師自通學會了裝可憐。
*
當他們要離開花園，回去看報告的時候，夕陽已將天邊染得橘紅淡紫，是上天落下的絕美粉彩畫。
葉星恆倒不是從頭放空到尾，他正如衛辰放所想，是極為敏銳細膩的人，總是從那些或巨大、或幽微的苦難之中挖掘自我，從其中獲取靈感，成為創作的泉源。
先是對自我的第二性別終於起了懷疑並且焦慮，隨後被一個女孩治癒，想因著她振作，想為她寫歌，想開演唱會邀請她來。
葉星恆在手機上速記下靈感，與之同時，衛辰放不僅回想完往事，想好等會兒該如何做、將買帽子的事都交代好，還順手解決了公司裡幾個問題。
春天的傍晚有些涼意，衛辰放將外套脫下，披到葉星恆身上，「走吧。」
葉星恆有些懵，心想不冷呀，自己也不是什麼嬌弱的Omega。但是目前看起來，他確實有很大的可能是Omega，而且，這件衣服好香啊，那種新雪香氣，蓋在身上，自己心情立刻好轉了不少，比什麼藥都有效，就不跟衛辰放客氣了。
只是，他想不透，衛辰放這個性冷感的Alpha，為什麼會對他這麼無微不至的關照，顯然不可能只因為他是Omega，平時衛辰放怎麼對其他Omega，有多冷酷無情，他還聽得少嗎？
難不成是因為葉旭峰的吩咐嗎？
「問你一個問題。」葉星恆決定直接問了。
「你問。」衛辰放心想，他該不會是要問我喜不喜歡他？如果他要問我這個問題，那我一定要叫他先回答之後，我才能跟他說。畢竟本來就是他先喜歡自己的。
葉星恆問道：「你跟爸，我說是葉旭峰，感情如何？」
他一問完，突然覺得周遭氣溫低了幾度。
衛辰放冷淡地答道：「我沒爸爸。」
葉星恆喔了一聲，心裡很快腦補出一齣大劇——衛辰放小小年齡得不到葉旭峰的父愛，父子親緣淡薄，所以嫉妒他享受葉旭峰的父愛，但是人都長大，當然也不想跟葉旭峰再培養父子感情了，可是自己沒有的也不想別人得到。
他這樣一想突然覺得什麼事都合理起來，原來對方的心思也如此糾結。
不過看起來阿放這麼照顧他，應該就跟爸爸的叮囑沒什麼關係了。
那又是什麼原因要對他好呢？
像衛辰放這種人，會跟人睡出感情來嗎？葉星恆想出一輪新苦惱。他覺得衛辰放真的對他很好，可是他又不想自我膨脹覺得那就是對方愛他的證明。
都成年人了，就算他第二性別確實是Omega，睡三天又怎樣，就算是終身標記，都能洗得乾乾淨淨了。臨時標記更不用說，連手術都不用做，只要打支針就可以了。
他想到這裡思緒已發散得離譜，開始在想，衛辰放堅持要他重驗第二性別，該不會就是要他洗標記吧？要他洗標記，就像他是隻待宰的豬隻一樣，要先讓牠聽音樂、幫牠按摩……
怎麼愈想愈有道理？
「先說，如果我真的是Omega，今天一定不洗標記。」葉星恆強調道，他絕對不要再挨一針了！
就知道他離不開自己，衛辰放心裡暗喜，表面上還是冷淡，「當然不洗。」
「明天也不洗、後天也不洗！」葉星恆強調。要洗也要等他鼓起勇氣再打針時才說。
「那是自然。」不想洗去自己的標記，那肯定就是他想結婚了，衛辰放的心思已經飄到什麼時候該拖著他去登記。
葉星恆安下心來，兩人走進診間面對結果。
葉星恆手上的那張檢驗報告上明明確確地寫著——
葉星恆 第二性別：Omega
衛辰放根本沒有看這張檢驗報告，他手上的那張檢驗報告寫著，兩人信息素的契合度為99.87%。他看著前面的數字，表情是果然如此，但看向後面那0.87%，眉頭便微皺起來。
葉星恆看他眉頭皺成這樣，以為是什麼超低的數值，便去拿過來看，一看他就怔住了，手抖得差點沒拿住檢驗單。
衛辰放說道：「小數點後面的數值還準確嗎？」
「事實上，小數點後面的數值意義並不大，0.87的意思是說沒辦法再更多了。」康醫生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們檢驗師是鄉民，堅持不肯改，還是衛總您想要改成99.99%？您本人發話，我想他就肯改了。」
事實上，他心裡已經把他那小外甥檢驗師鞭屍，就要他別這樣在衛總的報告上亂搞了，偏偏要打上這數值，99.99%不好嗎？還能諂媚一下祝兩人長長久久，畢竟看起來衛總就對這個才剛發跡的素人主唱很有興趣啊。
衛辰放不想追究，「那沒關係。」
葉星恆還是很困惑，「醫生，我這是剛二次分化嗎？」
康醫生搖搖頭，「看您的檢驗報告顯示，您分化最少也有十年了。」
葉星恆心想他哪裡發情過啊，除了三天前，不過這事再說也說不清，「但我沒有聞過我自己的信息素，除了他的，我也沒聞過別人的，這是怎麼回事？」
「您自己的氣味，您聞久了當然不會有感覺，至於您只聞得到他的，恕我冒昧問一句，二位沒有完成終身標記嗎？」
葉星恆哪裡搞得清楚狀況，只能看向衛辰放。
衛辰放搖頭，「沒有。」他不想在人不清醒的狀態下終身標記，「他在我們發生過性行為前，就只聞得到我的信息素了。」
康醫生表情嚴肅，「這不應該啊，照理說只有被Alpha終身標記過的Omega，才會只聞得到那個Alpha的氣味，不過……」
葉星恆矢口否認，「那哪是什麼發情期，那是我、那是我……」要他怎麼說得出早早對你有非分之想這種字眼，「反正絕不是發情期就是了。」
衛辰放嘆了一口氣，就著醫生的面，撫上葉星恆的後頸。
葉星恆猛然一縮，雖然他是個Beta，但被衛辰放這樣摸也太……刺激了吧！
衛辰放淡淡開口，「你頸子後面還有腺體，有我咬的痕跡。你沒覺得疼嗎？」
葉星恆想著這個Alpha那三天常在床上咬他脖子，又急又凶，忍不住回道：「可是我就算是Beta，被你這樣咬也是會疼啊。」
衛辰放萬般無可奈何，「你就不覺得舒服？」
葉星恆臉都要燒起來了，「我們能別在醫生面前聊這個嗎？」
「為什麼不能聊？」衛辰放正經百般地解釋，「我的意思是，你情緒很愉悅，因為我安撫你。」
葉星恆想，你不懂，我跟偶像相處，當然心情很好啊，跟信息素有一塊錢的關係嗎？！
葉星恆只好換個話題，也讓醫生了解他的情形，「我保證真的不是發情期，我對過量牛奶過敏，過敏後會暈昡、發熱……」
衛辰放淡淡回道：「然後持續三天？這麼巧正好跟發情期日子一樣？」
葉星恆能說那是因為你用美色相誘，我哪裡抵擋得住嗎？
當然不行！
於是他最末還是認輸，跟醫生說道：「要驗就驗吧。」
衛辰放又加了一句，「也驗驗我跟他信息素的契合度。」
葉星恆納悶不已，心想衛辰放怎麼就這麼認定他有信息素？如果他真是Beta，那阿放這管血不就白抽？他才想要力勸衛辰放別那麼麻煩，聽到衛辰放對醫生說了另一段話。
「他好像只聞得到我的信息素。」
葉星恆瞪大眼睛，他當然沒忘記衛辰放身上那冰雪似的氣味，既冷又清新，「等等，那個不是你找人特調的香水？」
「我從來沒用過香水。」衛辰放回道。
葉星恆如遭雷殛，身為Beta理應聞不到信息素，他聞得到信息素本身就是一件有點詭異的事。
他有些動搖，開起自己玩笑，「我總不會二十多歲了才二次分化成Omega吧，小說都不敢這麼寫。」
幫忙抽血的護理師很快就來了，先抽了衛辰放的血，衛辰放被抽血時連表情都沒變過。葉星恆心道不愧是偶像，輪到他時，他則別過頭，連看都不敢看。
衛辰放知道他緊張，主動放出信息素安撫。
冰雪的氣味彷彿鑽入每個毛細孔似的，葉星恆竟然真的冷靜下來，表情放鬆地被抽好血。
衛辰放主動幫他將捲好的袖子拉回來，見到他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葉星恆確實是在思索重要事情，他反覆地想，他該不會真是Omega吧？他本來抽血時有點緊張，聞到那清冷的冰雪香氣，人頓時就平靜了，這就是所謂的信息素安撫嗎？
他一直很喜歡也很享受自己是Beta的身分，聞不到信息素，不會受人影響，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如果……他真變成Omega了呢？
平時檢驗報告要等一到三天，但哪有人敢讓衛辰放等，當然是排特急件，讓他們兩個小時後就能夠來看報告。
走出診間，衛辰放問葉星恆，「想去哪等？」
魂不守舍的葉星恆勉強定了定神，對衛辰放說道：「我想去花園走走，我帶你去。」
他比衛辰放住在國內的時間長多了，對這家醫院也相對更熟，此時逕自走在前面，腳步有些急。
他們方才上來是走特殊電梯以及特殊通道，不怕與一般人撞見，但葉星恆現在走的路，是會遇到一般民眾的，衛辰放出聲：「星星！」
資料裡寫說，只有他最親近的親友，叫他這個名字，其他朋友們要不就叫中文的星恆，要不就叫中文的夜星。
葉星恆回眸，那表情看得衛辰放心一揪。紅髮青年白皙的膚色在醫院的慘白的燈光照射下轉為蒼白，襯得他唇色更像鮮紅的玫瑰，在一片雪中獨豔，眼中含著清亮水光，無助又茫然。
衛辰放的心跌宕下來。走向前，遞給他一片口罩，「戴上吧，愈來愈多人認識你。」
葉星心思明顯不在這上面，接過口罩戴上，隨口敷衍一句，「那你呢？」
衛辰放本來想回——我從商哪裡需要戴什麼口罩，但又捨不得他一個人戴口罩，心想陪著也好，「我也戴。」
葉星恆胡亂點了幾下頭，繼續往前走，快步地往某個花園去——這個醫院佔地廣大，花園有好幾處，有室外的，也有玻璃溫室的，他想要去室外的走走。
衛辰放看著他的背影，內心重重地沉了下來。
一個能寫出這麼多好歌的人，心裡必然有一座花園，那花園裡想必有嬌豔的玫瑰、有高潔的百合、有清新的雛菊、有……掘地三尺仍是泥濘的荒蕪。
這種人肯定得將自己挖了又挖，才能寫出那樣精彩絕倫，值得眾人傳唱的情歌。沒有深刻的苦痛，成就不出極致的歡愉。就算比誰都用力地笑著，那也是他想給世界看的風景。
自己竟然狠心地要他面對第二性別是Omega。
這時他們正好坐下電梯下到一樓，並且出了電梯，葉星恆腳步很快，熟門熟路地在一堆人裡頭繞，衛辰放追了過去，拉住葉星恆的手，「星星。」
葉星恆這回沒轉頭，衛辰放站他身側，見到他眼角的淚水，有一兩滴已經流了下來。
衛辰放低聲：「我們不驗了吧。」
就讓他一直對第二性別認知錯誤那又如何？自己身為他的Alpha，哪裡又不能這麼寵著他、護著他，讓他一輩子這麼誤會？
葉星恆對他燦出笑容，像是那淚根本不是他流下來的一樣，「看，花園就在那裡。」像個活潑的孩子，衝了出去。
春天午後三點多的陽光並不熾烈，花園裡的花長得極好，舉目望去萬紫千紅。許多病人被推著下來賞花、活動，葉星恆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頰邊猶有未乾的淚水。
衛辰放坐在他身邊，就算只露出一雙眼，冷冽氣勢仍讓人不敢逼近。
葉星恆坐在他身邊，卻渾然未覺這種威壓，下意識地想離他更近一些，卻搞不清楚到底是AO吸引力，還是自己對他的喜歡。
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面臨這種難題。
「我們走吧，我讓他們把檢體丟掉，別驗了。」衛辰放低聲說道。
「不要。」葉星恆卻不肯，「我血都抽了，丟掉那不是浪費我被戳個洞嗎？！」
而且他偶像的血更不能浪費！
至少他是第一個讓他偶像主動捲起袖子抽血的男人，不管他第二性別是什麼，這點他都贏了！
衛辰放點點頭，沒多說話。
葉星恆對著花園發起呆來，他這次倒是沒落淚，目光彷彿放在某處，卻沒有焦點。
某個坐在輪椅上的女孩注視著葉星恆很久，讓看護把輪椅推了過來。
那女孩身型嬌小，頭上戴了頂毛線帽，上面有著漂亮的花朵，下方則有著捲髮——是咖啡色的，眉毛則是用眉筆也同樣畫了跟頭髮相同的顏色。
她戴著口罩，眼睛卻彎彎的，看得出是在笑，「哥哥，你的頭髮是紅色的耶。」
葉星恆看到她的模樣，很快猜出她得的大概是什麼病，「對啊，妳的是咖啡色的，很好看。」
「我每天都可以換頭髮的顏色喔，哥哥，你長得跟我喜歡看的節目裡的一個主唱哥哥好像。」她說話的聲音不大，聽起來卻很歡快，將節目裡的主唱大人的容貌、歌聲形容得跟天人一樣，「我看到他就覺得好開心，我想趕快好起來，以後去聽他的演唱會，哥哥，你說他會開演唱會嗎？」
女孩的眼睛裡有著真誠的希冀，「我好想看他們這個樂團繼續下去，但是阿姨他們說，那個主唱好像沒打算簽約，可能就沒辦法繼續了，我覺得好可惜喔。他如果知道我這麼喜歡他，會願意為我開演唱會嗎？」
葉星恆才停下來沒多久的淚腺，快要管不住了，他只是在糾結自己的第二性別，這個明顯是自己粉絲的小女孩，卻跟病魔這樣辛苦地搏鬥著。這瞬間，他突然就覺得，能上台唱歌似乎不錯，被以前的教授追殺也沒有關係，如果可以像現在這樣，成為支撐某個人活下去的勇氣，好像也不壞。
「妳別管他要不要為妳開演唱會，我願意為妳開演唱會。」葉星恆有些哽咽，卻是笑了笑，摘下自己的口罩。
女孩眼睛都瞪大了。
葉星恆笑了笑，「我難道沒有比他帥嗎？」
小女孩眨了眨眼，雖然沒有什麼睫毛，看起來卻是格外可愛，「夜星哥哥！」
葉星恆上節目之後，粉絲們開始聚集起來，暱稱他叫夜星，不過夜星這名字也算菜市場名了，倒是沒有人將主唱葉星恆和那個大製作人夜星對上號。
葉星恆毫不計較她這麼叫，心想就算在這孩子面前掉馬，也沒有關係，他對她溫柔地笑著，哼了幾首在節目上唱過的歌，笑著問她：「我的聲音也比他的好聽吧？」
小女孩眸中已蓄著淚水，「夜星哥哥！」
她今年十歲，因為罹癌，整天都只能在病房渡過，連學校都沒得去上，只能由老師到醫院教她，平時沒有朋友，時間多得數不完，於是看電視打發時間，看到葉星恆既會唱歌、又會彈琴，人還長得那麼好看，就粉上了，所以一看到這個大哥哥坐在這裡，忍不住就過來聊天，沒想到竟然遇到一個這麼大的驚喜。
小女孩鼓起勇氣，「你能在我的帽子上簽名嗎？」
「不能，現在摘下來，妳會很冷。」葉星恆笑了笑，「妳叫什麼名字，住哪個病房，我這兩天讓我助理送簽好名的帽子過去給妳。」
女孩驚喜地問道：「真的？！」
「真的，妳別捨不得戴，我送妳八頂，讓妳把一頂供起來，其他頂天天換著戴。」葉星恆看向衛辰放，心想他這麼認真扮演偶像，讓自己的偶像幫忙扮個助理應該沒問題吧，「你等等就去幫我處理。」
原本拿著手機不知道在忙什麼的衛辰放點了點頭，認真地回道：「好的。」
於是女孩就留了病房號和姓名以及連絡方式，開開心心地跟葉星恆道別，說是要回去休息，此時已是下午四點多，日照更加溫和，溫柔的橘色光芒打在她的側顏，讓她羸弱的身軀看上去多了幾分生命力。她讓看護推著離開，卻忍不住頻頻回頭看著夜星哥哥。
捨不得地看了好幾眼，她突然想到，夜星哥哥旁邊的那位助理，看起來怎麼那麼眼熟啊？
她雖然沒看財經節目，但偶爾不小心還是會轉到路過一下，記得有一個相當帥的總裁，好像叫衛辰放嗎？
那眉眼怎麼那麼像啊？！
*
衛辰放在小女孩還沒過來，葉星恆在發呆的時候，因為認為做錯事情而極度不安，但這種事他當然不可能找任權非問該如何是好。
他再度上了那個論壇匿名發問，這次他沒再用我有一個朋友當開頭了。
「我有一個一直堅持自己是Alpha的男朋友，其實他是個Omega，我帶他去驗第二性別，他發現他可能真不是Alpha而是Omega，我惹他傷心了，我該怎麼辦？備註：我是Alpha。」
底下也是很快就有人回覆——
「醒醒吧，你沒有男朋友！」
衛辰放默默捏緊了手。
「Alpha和Omega怎麼能搞錯呢？這機率也太低了吧，原PO你的男友莫不是智商有問題？」
衛辰放目光冷凝，如果憤怒能從網路傳遞，那個說他男友智商有問題的，已經死得連屍體都不剩了。
「你男友愛你嗎？他如果很愛你，那樣他傷心就好解決了。沒有什麼事情是不能靠床上運動解決的，運動一次不能解決，那就運動兩次。」
……這意見倒是不錯，不過才剛沒日沒夜地運動三天，他現在要是再把人拐上床，應該會讓小少爺更不開心。
「標記了嗎？如果還沒標記，把你男朋友讓我標記一下，他就不傷心了。」
……去死吧。
「幫男友轉移注意力啊，看你是要裝無辜還是要裝可憐，他要是真愛你，哄你都來不及，哪還記得要傷心。」
看到這個訊息的時候，葉星恆已經唱了幾首歌給小女孩聽，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衛辰放看著青年漂亮精緻的側顏，若有所思，最後在回覆區裡打上——謝了。
待小女孩走了之後，葉星恆抱歉地對著衛辰放說道：「不好意思，剛剛太臨時，讓你演了一下助理。我打電話讓我助理弄就好了。」
葉星恆畢竟是個大製作人，哪可能全部的事都自己一手包辦，他當然有助理幫他處理工作上的事宜，他才想打電話，便被衛辰放拉住，「我來就好。」
偶像主動要幫自己耶，葉星恆心裡開出花來，表面上卻裝客氣，眨了眨眼，「這多不好意思，你日理萬機。」
衛辰放淡笑，「我助理多。」
這樣講也對，對方的助理確實比他多很多，葉星恆心想，那他也不必客氣了，「那就麻煩你了。」說完再度放起空來。
衛辰放則看著方才最後的那條訊息，想到他們初識那兩個月間的一些事。
＊
葉星恆和衛辰放都很小就在國外留學，但衛辰放比葉星恆更小一些。
衛辰放小學就在美國留學了，葉旭峰當然不可能跟他一起去，便幫他請了保母，從小他都是保母帶大的。他國小時個子還沒抽高，又是亞洲人，在種族歧視嚴重的學校讀書，從小個性極為冷淡，從不讓別人欺負自己，一遇到有人要挑釁他對他下手，立刻毫不客氣地回擊，他一路從小學打到高中，早就習慣這種模式。
葉星恆則是國中才出國的，他外型漂亮張揚，與衛辰放那種凌厲的俊美全然不同，因為幼時被抱錯過，從知道實情後，葉星恆擔心了好一陣子葉旭峰會不會不要他，也因此他更學會撒嬌、看人臉色。國中出國讀書的時候，基本上就是靠著甜笑來擄獲人心，他從不主動跟別人吵架，有什麼事情都先服個軟示個弱，相當有禮貌，初上國中時的個子、樣貌也比歐洲同齡學生小一些，很快地連他們班最小的同學都把他當弟弟寵著，種族歧視這種事，葉星恆基本上沒有遇到——沒人有空對他種族歧視，光寵著都來不及了。
暑假時大學的學生大多會清空，這時候宿舍是空出來的，他們參加的夏令營就讓他們住校，為了促進社交往來，學校會讓學生兩兩一室，Omega自然不會與Alpha同寢室，至於Beta這種不受信息素干擾的，則可以跟Alpha或Omega搭著住。他們住宿環境還不錯，雖說是兩人一間房，但是寢室是一人一間的，只有衛浴和客廳共用。
葉星恆和衛辰放當時就是室友。
衛辰放雖然小葉星恆幾個月生，但那時個子已經衝得很高，186公分，整整高了葉星恆近十公分，初次見面，葉星恆拖著行李箱走進來，看到個子很高的衛辰放，笑著與他打招呼，當時葉星恆的稱呼就是有些不確定的——學長？
明明他們這活動是打散年齡的。
少年的葉星恆，臉還沒完全褪去圓潤，仍有幾分稚氣，笑彎著眼的樣子，看起來既乖巧又有禮貌。
衛辰放當時的心狠狠震了一下，那瞬間，那道漂亮到有些過分的笑容就這樣笑進了他心裡。但衛辰放當下哪知道那是什麼心情，點頭點得很冷淡。
那天夏令營還沒開始，葉星恆就已經會約著衛辰放，一起到外頭去吃飯了。後者本來維持他一貫的冷淡人設想拒絕，可是敵不過葉星恆老對他笑，便跟著去了。
他心想，是葉星恆喜歡他，是葉星恆纏著他，他就是勉勉強強跟去的。
但隔天，到夏令營現場，發現葉星恆對每個人都是笑盈盈，嘴甜得要命的時候，衛辰放臉臭到想殺人。
葉星恆見他臉色不好，便放下一切來哄他，衛辰放當時就學到了，在葉星恆面前，不能太常表現出高興的樣子，最好常扳著臉，幸好這對他來說一點都不難。
他本來也就不想對別人笑。
種族歧視，當時的衛辰放已經很少遇到了，但夏令營的當下，他還是遇到了女Omega同學來對他告白被他拒絕後，對方的「Alpha哥哥」來找他算帳。
那天的課程已結束，衛辰放原來是獨自在整理兩個人的東西，打算等去上廁所的葉星恆一道回宿舍。就是那短短幾分鐘的空檔，被人找到教室來算帳，衛辰放本來已經都把那個Alpha壓在地上打得不成人樣了，但葉星恆一回來，緊張兮兮地衝過來，衛辰放那一刻突然福至心靈，讓那Alpha也揍了他一拳。
葉星恆急不可待地分開他們，完全無視另外那個快被打死的Alpha，看著衛辰放下巴那個傷，心疼得要命，立刻想辦去借醫藥箱幫他上藥。
衛辰放無師自通學會了裝可憐。
*
當他們要離開花園，回去看報告的時候，夕陽已將天邊染得橘紅淡紫，是上天落下的絕美粉彩畫。
葉星恆倒不是從頭放空到尾，他正如衛辰放所想，是極為敏銳細膩的人，總是從那些或巨大、或幽微的苦難之中挖掘自我，從其中獲取靈感，成為創作的泉源。
先是對自我的第二性別終於起了懷疑並且焦慮，隨後被一個女孩治癒，想因著她振作，想為她寫歌，想開演唱會邀請她來。
葉星恆在手機上速記下靈感，與之同時，衛辰放不僅回想完往事，想好等會兒該如何做、將買帽子的事都交代好，還順手解決了公司裡幾個問題。
春天的傍晚有些涼意，衛辰放將外套脫下，披到葉星恆身上，「走吧。」
葉星恆有些懵，心想不冷呀，自己也不是什麼嬌弱的Omega。但是目前看起來，他確實有很大的可能是Omega，而且，這件衣服好香啊，那種新雪香氣，蓋在身上，自己心情立刻好轉了不少，比什麼藥都有效，就不跟衛辰放客氣了。
只是，他想不透，衛辰放這個性冷感的Alpha，為什麼會對他這麼無微不至的關照，顯然不可能只因為他是Omega，平時衛辰放怎麼對其他Omega，有多冷酷無情，他還聽得少嗎？
難不成是因為葉旭峰的吩咐嗎？
「問你一個問題。」葉星恆決定直接問了。
「你問。」衛辰放心想，他該不會是要問我喜不喜歡他？如果他要問我這個問題，那我一定要叫他先回答之後，我才能跟他說。畢竟本來就是他先喜歡自己的。
葉星恆問道：「你跟爸，我說是葉旭峰，感情如何？」
他一問完，突然覺得周遭氣溫低了幾度。
衛辰放冷淡地答道：「我沒爸爸。」
葉星恆喔了一聲，心裡很快腦補出一齣大劇——衛辰放小小年齡得不到葉旭峰的父愛，父子親緣淡薄，所以嫉妒他享受葉旭峰的父愛，但是人都長大，當然也不想跟葉旭峰再培養父子感情了，可是自己沒有的也不想別人得到。
他這樣一想突然覺得什麼事都合理起來，原來對方的心思也如此糾結。
不過看起來阿放這麼照顧他，應該就跟爸爸的叮囑沒什麼關係了。
那又是什麼原因要對他好呢？
像衛辰放這種人，會跟人睡出感情來嗎？葉星恆想出一輪新苦惱。他覺得衛辰放真的對他很好，可是他又不想自我膨脹覺得那就是對方愛他的證明。
都成年人了，就算他第二性別確實是Omega，睡三天又怎樣，就算是終身標記，都能洗得乾乾淨淨了。臨時標記更不用說，連手術都不用做，只要打支針就可以了。
他想到這裡思緒已發散得離譜，開始在想，衛辰放堅持要他重驗第二性別，該不會就是要他洗標記吧？要他洗標記，就像他是隻待宰的豬隻一樣，要先讓牠聽音樂、幫牠按摩……
怎麼愈想愈有道理？
「先說，如果我真的是Omega，今天一定不洗標記。」葉星恆強調道，他絕對不要再挨一針了！
就知道他離不開自己，衛辰放心裡暗喜，表面上還是冷淡，「當然不洗。」
「明天也不洗、後天也不洗！」葉星恆強調。要洗也要等他鼓起勇氣再打針時才說。
「那是自然。」不想洗去自己的標記，那肯定就是他想結婚了，衛辰放的心思已經飄到什麼時候該拖著他去登記。
葉星恆安下心來，兩人走進診間面對結果。
葉星恆手上的那張檢驗報告上明明確確地寫著——
葉星恆 第二性別：Omega
衛辰放根本沒有看這張檢驗報告，他手上的那張檢驗報告寫著，兩人信息素的契合度為99.87%。他看著前面的數字，表情是果然如此，但看向後面那0.87%，眉頭便微皺起來。
葉星恆看他眉頭皺成這樣，以為是什麼超低的數值，便去拿過來看，一看他就怔住了，手抖得差點沒拿住檢驗單。
衛辰放說道：「小數點後面的數值還準確嗎？」
「事實上，小數點後面的數值意義並不大，0.87的意思是說沒辦法再更多了。」康醫生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們檢驗師是鄉民，堅持不肯改，還是衛總您想要改成99.99%？您本人發話，我想他就肯改了。」
事實上，他心裡已經把他那小外甥檢驗師鞭屍，就要他別這樣在衛總的報告上亂搞了，偏偏要打上這數值，99.99%不好嗎？還能諂媚一下祝兩人長長久久，畢竟看起來衛總就對這個才剛發跡的素人主唱很有興趣啊。
衛辰放不想追究，「那沒關係。」
葉星恆還是很困惑，「醫生，我這是剛二次分化嗎？」
康醫生搖搖頭，「看您的檢驗報告顯示，您分化最少也有十年了。」
葉星恆心想他哪裡發情過啊，除了三天前，不過這事再說也說不清，「但我沒有聞過我自己的信息素，除了他的，我也沒聞過別人的，這是怎麼回事？」
「您自己的氣味，您聞久了當然不會有感覺，至於您只聞得到他的，恕我冒昧問一句，二位沒有完成終身標記嗎？」
葉星恆哪裡搞得清楚狀況，只能看向衛辰放。
衛辰放搖頭，「沒有。」他不想在人不清醒的狀態下終身標記，「他在我們發生過性行為前，就只聞得到我的信息素了。」
康醫生表情嚴肅，「這不應該啊，照理說只有被Alpha終身標記過的Omega，才會只聞得到那個Alpha的氣味，不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