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 日光月影 (3)

３

天朗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四周已經不是黑夜。
這裡是永遠的白晝。
綠意環繞的憩之屋存在於人間界與死神殿的交界處，是個只有白天沒有夜晚的地方，也是逝者靈魂在百日之前暫時留駐的空間。天朗跟著黑衣人踏在鋪滿鵝卵石的地面，穿過以綠樹和竹林為主的庭園，悠閒地走進純白的房子。
當他來到暫住的房間門外，一打開門，就看到彷彿融入雪白房間的身影。坐在床上看書的雪一見到兩人，就略為驚訝地抬起頭。
「這麼快就回來了？」
天朗聳了聳肩微笑了。
「其實也不用每個七都回去啦，反正你們會帶他們的生活片段回來給我看啊。」
跟著他走進房裡的雷脫下黑色斗篷。
「自己看到的感覺不一樣嘛。」
這裡每個房間裡的擺設都很簡單，一張床，一組小沙發，書桌和椅子，而且全部都是純白色的。天朗走向靠牆的沙發，一坐下就拿起死神們借給他的操縱器，用開朗的語氣說道。
「可是不能太靠近啊，因為老哥看得見我嘛。你們又不一樣，只要沒有和我在一起，就還有辦法隱身，不是嗎？」
雷看了雪一眼。
「這麼說是沒錯啦。」
說著，他就在天朗身邊坐下。沙發對面的一整片白牆變成了巨型的螢光幕，雷和雪收集回來的畫面清晰地呈現在他們眼前。天朗很快就找到他要的片段，然後一段一段地看下去，當他看到畫面中在哭泣的母親，不禁喃喃自語。
「如果媽媽知道死的人是我，不知道會哭得這麼傷心嗎？」
聽到他這麼說，雷有點兒傻眼，狠狠地敲了天朗的頭。
「你這是什麼話啊？哪有為人父母的看到孩子死了會不難過的？」
雖然不會痛，但是天朗還是會感覺靈魂被震得差點兒散了，忍不住哀嚎。
「雷大人，輕一點啦！」
靈魂散開變淡的天朗委屈地望了雷一眼。
「因為啊，我從小就很好動又調皮，讓媽媽傷透腦筋啊。」
「就算這樣的孩子，媽媽還是會難過的。」
仍低著頭在看書的雪突然開口，讓天朗有些意外，卻還是理解他的意思，低聲嘀咕道。
「我當然知道啊。」
他望著邊談他們兄弟往事邊落淚的母親，帶著無奈的口吻繼續說道。
「小的時候，我也想過要像老哥一樣當個乖小孩。可是呢，無論我如何強迫自己靜下來，也沒有辦法比老哥來得乖巧聽話。既然這樣，我只好用自己的方法來引起媽媽的注意，讓媽媽幾乎把全副精神都放在我身上。」
說到這裡，天朗突然對著雷笑了。
「現在想起來，老哥也蠻可憐的。」
然後，他又將注意力轉回螢幕上，不再說話了……

4

下課後，天宇獨自在學院門口等著父親，身後突然有人叫道。
「謝天朗。」
他一回過頭，就看見校醫雷老師走向他。
「雷老師。」
神采飛揚的雷老師笑著走向他，看了看他的右手。
「差不多要拆石膏了吧？」
天宇摸了摸受傷的手。
「現在就要去醫院。」
雷老師將雙手插進白袍的口袋，用觀察的眼神凝視著他。
「聽説你在用左手，還習慣嗎？生活方面沒問題吧？」
雖然不是太清楚老師爲什麽突然這麽問，但是天宇還是老實回答。
「還好，沒什麽問題。」
兩人在交談的同時，一向準時的謝先生已經將車子駛到天宇面前。看到雷老師也在場，坐在車裡的謝先生向他點頭示意，天宇就向老師告別。
「雷老師，我先走了。」
雷老師笑著和他們揮別，目光一直跟隨著漸漸離去的車子，自言自語道。
「已經沒問題了嗎？」
他的眼神喜憂參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