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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的邊境是霧茫茫的一片天地，不似其他地方的藍天白雲，晴空萬里，反而層層雲霧堆疊著，透露出一絲灰暗。

這裡是距離地獄最近的偏殿，是唯一通往地獄的入口，是天使們避諱的地方。

不管是時不時從雲霧後傳出的猙獰叫聲，還是眼前不屬於光明天堂的灰色，都是天使厭惡、排斥的。

避諱歸避諱，仍是要派人來此清掃、打理的，這份被眾天使嫌棄的工作，便落到了天使階級最低的雜役中的雜役，靈，身上。

天使的階級與生俱來，髮色以及瞳色的深淺代表著力量的差距，髮色越接近金黃，瞳色越接近湛藍，天使的地位越高。

靈的髮色是近乎白的奶油色，瞳色是染上淡淡藍的淺青色，她本身近乎沒有什麼力量，是天使中難得一遇弱小的存在。

自她從天使院校9歲畢業後，成為雜役天使已經過了15年，在這段時間，她的工作就是打理這個沒有任何天使想接近的偏殿。

少女不似他人，她對於這份工作沒有排斥，也沒有厭惡，她異於他人的是並不排斥惡魔這點。

在天使的眼中惡魔是殘酷暴力、血腥兇猛的存在，成天只會打打殺殺，發出刺耳的叫聲，在他們純白的世界中礙眼極了。

而靈並沒有這樣的感覺，正確來說或許是沒有見過吧。

看守者著邊境偏殿的她，從沒見過有惡魔從雲霧的另一端出現，尖銳猙獰的吼叫雖聽了不少，但比起厭惡，她更心生憐憫。

這種心情在每月舉行的祈禱儀式上更為明顯。

祈禱儀式是上位天使為消除惡而舉行的一種淨化，目的是不讓天使墮落成魔，不讓純白染上一點黑。

少女在儀式上總是想著，既然天使能夠透過儀式被淨化、被洗滌，為何不能如此呢？為什麼非得要這麼憎恨惡魔不可呢？

是否是因為自己還沒有真正看過惡魔，才會這樣想呢？

「喂！雜役，妳到底有沒有認真在掃啊！」

「嘖嘖嘖，妳看這輕輕一摸都是灰，妳該不會連打掃都不會吧！」

「雜役不愧是雜役，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靈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過身看著三位滿是嘲諷的天使，微微一笑，有些歉意的說，「抱歉，我會認真的再重掃一遍的。」

「哼。」咚的一聲，天使A冷笑的踢翻一旁的水桶，大量的髒水染髒了大理石的地板，又踢了桶子一腳，碰撞的聲響迴盪在殿中，他嘲諷道，「這些水也要擦乾淨，可不要讓地板留下水漬了啊，雜役。」

靈的笑容沒有一絲改變，恭敬的微微低下了頭，答道，「好的，我知道。」

唰的一聲，天使B扯起她的長髮，逼著對方抬頭仰望自己，他眼神狠戾，臉上掛著笑容說道，「雜役就要好好做好自己的職責，不要連一座小小的偏殿都打掃不好，麻煩到我們還要抽出時間來看妳這種下等，明白沒有。」

「明、明白……」少女疼的無法維持表情，卻仍是強忍著，顫抖的撐著嘴角的上揚。

「呵，希望妳是真的明白。」天使B隨手一甩，毫不在意少女重心不穩摔落至水灘，只對於濺起的水珠染上自己的衣襬感到不悅。

被濺到最多水的天使C直接爆氣，一腳接一腳發狠似的往少女身上踢，「妳看看妳做的什麼好事！把本天使的衣服都弄髒了！也不看看妳什麼身份，區區雜役也敢往本天使身上潑水！看妳是畢業太久，忘了教育妳的對上級的敬重，本天使這就好好的教妳怎麼當個雜役！」

看著這樣的情況，其他兩位天使越看越有趣，也一起加入，毫不在乎少女的感受。

踢夠了後，只是丟下幾句諷刺的話，就拍拍翅膀、神清氣爽的走了。

安靜的空間，只留著靈一人滿身傷的躺在冰冷的大理石上，純白的衣服吸滿了水，柔軟的長髮散落在水面，她並沒有在三人離開後立即站起身，皮肉上的傷，以及一開始摔落在大理石上就遍及全身的痛，讓她完全沒辦法像沒事一樣。

緩了一會兒後，她緩緩撐起身，輕吐了口氣，口中低喃著禱文，淡淡的白光籠罩著她的全身，眼見的淤青與傷痕以極慢的速度淡去，過了一段時間後才全部消失。

靈這才慢慢的坐起身，她拉著浸濕的的衣裳與頭髮偏頭想了想，「頭髮和衣服……算了，比起這還是快點打掃吧！」

少女站起身，笑容又回到了她的臉上，剛剛的事像沒發生過一樣，她拿起工具繼續之前的清潔，只是這回多了地上的水灘。

她輕哼著歌，毫無怨言的擦拭著宮殿，清掃一直到了深夜。

在這過程中又來了一輪又一輪不一樣的天使，他們重複著一樣的行為，打罵、嘲諷、鄙視、冷笑，水桶更是被踢翻了好幾次，直到發洩完，又拍拍翅膀離開。

這就是靈的日常，打掃著偏殿，受眾天使欺凌，一次次的治癒身上的傷，就像輪迴一般，持續不斷。

她提起水桶，滿意的看著光亮的地板，笑著說，「好啦，這樣就完成了，明天就可以打掃大廳了，這回還挺快的，花了三個月就打掃好了，真開心，希望外面這次的打掃時間也可以縮短，定個時間好了！上次花了六個月，這次來挑戰五個月吧！」

靈的背影沒有一絲陰霾，臉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純真，沒有絲毫的黑暗。

對於眾天使欺凌這件事，靈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妥，沒有任何天使會覺得不妥，因為下位者要無條件服從上位者，這是刻在名為天使他們身上不容置疑的規矩。

身為末位的她，這樣的生活就是理所當然。

「今晚的滿月真美。」靈輕嘆著，打開翅膀準備離去。

轟——

巨大的聲響從她身後響起，待她回眸一看，只看見了被打斷的柱子、打裂的地面，以及——被黑色的光束射穿的惡魔。

惡魔烏黑的長髮飄散在空中，衣著滿是血也破損的厲害，巨大的翅膀近乎遮掩了月亮，在隱隱的月光下，她抬起了臉，那是一張冰冷的沒有任何感情精緻的臉龐。

女子抬起手，口中快速唸著咒語，黑色的陣法在手前顯現，射出了連續性的暗芒，攻擊一直到她胸前的光束消失才停止。

從雲霧後傳出的刺耳叫聲也逐漸停了，空間一度凝結。

惡魔抹去了口角的血跡，眼球一轉，這才注意到了靈的存在。

第一次看到惡魔的靈忍不住一顫，瞪大眼睛呆愣的看著對方。

女子僅僅一瞥，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做什麼，雙翅一拍，便重回了雲霧下。

如果不是斷垣殘壁，靈還真的會認為剛剛那只是一場幻覺。

她喃喃道，「那就是……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