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朝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了進來，暖洋洋的漫佈在整個房間，溫柔地包覆著我的身體。
──不，說是暖洋洋也太過客氣了，準確一點來說，是熱氣；而且不是壓迫在整個空間裡令人窒息的悶熱，而是因為被帶有微微重量的柔軟觸感的物體包覆著導致熱傳導被防止因而一直在體內堆疊的體熱。
也就是說，我之所以會感受到熱並不是被太陽光照射的緣故。
……努力抵擋睏倦的魔鬼，我不情願地緩緩睜開雙眼，從眼皮中的縫隙自然地向前望去。
果不其然，一條略為厚重的橘色棉被蓋在我身上，大概是那種到秋冬之際才會派上用場的厚度。
而且那棉被上面還有著彼得兔的圖案。
這就奇怪了。我皺了皺眉，在腦中回想著昨夜的場景……通常來說，我早上起床後從不做摺棉被這種意義不明的動作，而是直接把它平舖在床上。這樣做不僅省時，而且要蓋的時候只要手一掀再把身子鑽進去就好了，簡直比摺棉被方便一百倍，所以說到底為什麼有些人堅持要摺棉被？這種多此一舉的行為到底是誰發明的啦。
是的，我就是如此痛恨摺棉被。所以我的床如果沒要用的話，一直都是棉被平舖在上的狀態。
而且我想起來了，昨天我是直接飛撲然後趴到床上，根本沒有蓋棉被這個舉動阿。
就算真的在炎炎夏日的半夜，我一個溫覺失調感受到寒冷，在睡眠中無意識替自己蓋上被子好了，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啊？
因為現在在我身上，印著彼得兔圖案的暖色系厚棉被，這個有點幼稚的東西不是……？


畫面跳轉到客廳。我們家是兩層樓的「一軒屋」，換個說法就是透天厝。就和常見的一軒屋格局一樣，一樓是客廳、廚房，上了二樓則是房間，分別是我和璃夢的，還有一間空的客房。在被杏色磚頭圍起來的我們家這塊地，除了一棟房子外，剩下的空間就成了庭院。
俯視圖差不多是長成這個樣子：
　圍牆圍牆圍牆圍牆圍
　圍　庭院　房子　牆
　牆圍牆圍牆大門圍牆
或許說到庭院總會讓人幻想到那種中央放著浪漫的白色吊椅，其四周綠葉襯著齊放的百花，充滿生氣和貴氣的後花園；然而，殘念的是，我們家的庭院只是一小片頂多可以拿來跟三五好友辦烤肉派對的綠色草坪而已。
房子的側邊有一大片接著庭院的落地窗，從那片落地窗進來房子的話，是一個約莫六疊間的典型和室空間，中間擺放著茶几，上頭有著當然不能少的整套木製茶具，兩側各擺著一張和室曲木椅。這樣的配置搭配白天從落地窗灑入的自然光，我們家這個散漫著悠閒的淺楓木色的和室空間，跟任何一家飯店的和式套房比起來可是毫不遜色。
從我和璃夢房間所在的二樓走下樓，只要往前一看，便是一條直直的木頭地板玄關，再前方就是大門；在右手邊則是我們家客廳，剛剛介紹的和室空間便是隔著客廳在玄關的對側。
相對位置大概長這樣：
　　　　樓梯
庭 和 客 玄
院 室 廳 關
　　　　大門　　
與和室作為對比，我們家客廳是洋室──說白點就是一般的客廳啦。
從玄關進去的左手邊擺著與６４吋液晶電視面對面的素色沙發，而右手邊則是餐桌，餐桌正後面是廚房和小酒吧。客廳的正中間便理所當然留空當作活動空間。
站在玄關隔空望去，一名少女跪坐在和室曲木椅上，從側面來看，她白皙小巧的下巴正微微上下運動著，看似在咀嚼食物。根據現在的時間點可以推測應該是在享用早餐。
留至肩上的烏黑梨花頭，如白瓷藝品般精緻的側臉；身穿寬鬆白色居家款T恤，下半身則是露出大面積白皙大腿的黑色短棉褲。
璃夢，我的妹妹。
似乎發現到我的存在，她轉過頭來，吞下口中咀嚼的食物，視線穿越我們中間的客廳，遠遠對著站在玄關的我打招呼：
「早安！歐尼醬終於醒了嗎？之所以會說終於呢，是因為現在已經九點了，很晚了喔！因為璃夢是早睡早起的乖孩子，在九點之前理所當然會有很多空閒時間，所以在替自己做完早餐後因為太閒了沒事做就只好順手也幫歐尼醬做一份，可、可不是特地早起幫歐尼醬做早餐的，不要誤會了喔！」
璃夢的這一長串話，大概跟我有記憶以來上千個早晨都會聽到的各種說法差異不大。
我走進客廳往右邊餐桌一看，上面確實擺了一盤有法式吐司、火腿、煎蛋、培根等食材的美式慢活早餐。
「嗚喔！今天也好豐盛呢，謝謝啦。」
當然，雖然璃夢極力否定，從以前到現在，從台式到日式西式，各種媲美外頭在賣的早餐都是她特地早起準備的，這點就算是一塊大木頭也看得出來。畢竟這樣的豐富程度，光論食材而言，怎麼想也不可能只是璃夢自稱的「順手」等級，絕對是有用心的呢。
雖然這樣評價自己的妹妹有點奇怪；不，甚至是有點踰矩了，但還是不得不說──
「璃夢在某些方面真的蠻有賢妻屬性的耶。」我一邊在璃夢對面坐下一邊發表自己的感想。
突然間璃夢的臉整個脹紅起來。
「嗚…嗚！？歐、歐歐歐歐尼醬突然間在說什麼啊！？妻、妻子什麼的是不行的！畢竟我們現在是這種關係……所、所以說，當歐尼醬的妻、妻什麼的那個是……無論是法律上還是名義上都是不行的……但、但是……」
「等、等等！」
「嗚嗯！難、難道說歐尼醬要說什麼，就算道德跟法律都像是高山一樣在阻擋著我們，但這些聳立的山在我們禁忌的愛面前只是培塿嗎……！？雖、雖然人家對成為歐尼醬的妻、妻子一點興趣都沒有……不，應該說討厭死了……對、就是討厭死了！歐尼醬真是噁心，怎麼可以這樣騷擾女孩子，而且還是身為你妹妹的女孩子！就、就算今天人家不是你的妹妹，對女孩子這麼硬、硬來…可是大忌，知道嗎！」
「不是叫妳等等了嗎！我從頭到尾沒有說要妳當什麼妻…妻子啊！我只是想說，璃夢又會做菜，家事又萬能，又那麼可愛……將來一定能成為很好的妻子哦！」
「嗚呃？！是、是嗎……那還真是謝謝歐尼醬的誇獎喔，哼。」
璃夢先是一臉驚嚇，接著又撇過頭，不高興地鼓起臉頰，用斜眼瞪我。
……奇怪，怎麼感覺惹她生氣了……我剛剛應該都是誇獎她吧？會做菜、家事萬能、可愛……應該不會有人被這樣說然後不高興的吧？
除了最後一個可愛，可能會因為人帥人醜而有不同的反應就是了。
但我可是她哥哥啊！哥哥稱讚妹妹可愛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而且我們家璃夢單看外表可是真的很可愛，是那種走在路上經過十個人會有二十個人轉頭，轉頭率百分之兩百的正宗美少女喔！
總、總之，還是多用一些比較沒有負效果的褒義詞好了……
「還有啊，昨天那個棉被是璃夢幫我蓋的吧？」
「那、那又怎樣！？人家才沒有任何事先計劃，只不過是半夜起床上廁所順道繞過去瞧瞧歐尼醬在幹嘛而已，就發現歐尼醬邋遢的睡姿……然、然後就……」
「是怕我著涼才蓋的吧？璃夢能想到這點不是很體貼嗎。」
雖然現在正值夏天，我又只有開電風扇，應該不會有什麼著涼的問題就是了……但這好歹也是人家的一份心意。
「嗚…！吵、吵死了，才不是那樣，是、是……」
「好、好，不是那樣，我知道了。但就讓我當作是那樣吧？」
為了安撫羞紅著臉語無倫次的璃夢，我把手伸向她為了逃避我視線而緊緊壓低的頭，輕輕來回撥弄著她的頭髮。
「…！嗚、嗚嗯……」
……什麼嘛，我還以為她會很用力甩開我的手呢，沒想到竟然就這樣緊閉著眼乖乖被摸頭。
雖然璃夢這種反應也不是第一次就是了。
如果問我怎麼形容璃夢這個妹妹的話，應該就是個溫柔卻又笨拙的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