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本章節 3993 字
更新於: 2018-09-06
  夜風輕輕落進病房內,雪白的窗簾微微飄揚。

  一名少女靜靜躺在潔白的床上。

  病床旁,坐著一名少年,他正自若地翻閱著手中的書本。

  「嗯……」良久,少女緩緩睜開了眼,眼神茫然。

  「翔羽……」她輕喚著視線裡的少年,接著便看見了自己左手上插著的點滴,還有眼前這雪白一片的病房。

  「這裡是醫院嗎……」她坐起身,感覺腦袋一陣昏沉,聲音有氣無力。

  「先喝杯水吧。」不知何時,翔羽已經放下了書本,為她倒好了一杯溫開水。

  「謝謝。」她接過他手中的水杯,然而,當杯緣即將觸碰到乾澀的嘴脣時,她卻忽然停下了動作,「楓晨……」

  「他還好嗎?」

  聞言,翔羽隨即笑了,「他沒事,而且他現在就在那面布簾後方。」

  亞依朝左手邊望去,一面白淨的簾子擋住了隔壁的病床。

  「那我先去找醫生過來。」翔羽起身走到門口。

  隨著關門聲響起,病房再度變得寂靜。

  亞依慢慢喝完杯中的溫開水,直至看見杯底,她開始發愣,但臉上卻不自覺露出了微笑。

  很淡很淡的一抹淺笑……



  「為甚麼……」踏上樓梯的亞依口齒不清地呢喃,神智恍惚。

  朦朧的視線中,她看見憫希輕啟嘴脣,好像說了些甚麼……

  「因為……

  「我們……是、是朋友啊……」

  接著她便甚麼也看不到了……



  「朋友嗎……」

  此刻,她喃喃道,眼底有一抹奇異的感情在流轉。

  朋友……是嗎?



  陽光明亮晃眼,灰塵的顆粒在光芒中靜靜飛舞,清晨的朝陽透過窗戶照亮了昏暗的病房。

  亞依躺在病床上,血液從輸血管緩緩流入她的左手,安靜無聲。

  窗外的秋風紅葉極富詩意,陽光中,她凝視著窗邊的翔羽,他坐在椅子上,睡得很沉。見他腿上的書沒有闔上,想必陪了她一整夜吧。

  想到這,她的嘴角不自覺勾起了一抹笑。

  「謝謝你,宇飛……」她說得很輕很輕……

  此時,病房的門忽然被推開了,一名少女走了進來。她穿著一件素色上衣和一條深色牛仔褲,外套一件黑色夾克,除此之外,手裡還提著一個塑膠袋。

  「楓晨還沒起來嗎?」她先是看了眼離門口較近的病床,隨後才注意到窗邊的亞依。

  「亞依妳醒了嗎!」媛心露出一抹喜悅的笑容。

  亞依這時也回以一抹淺笑。

  「咦?」注意到椅子上仍在熟睡的翔羽,媛心有些驚喜。

  「我想他一整夜都沒睡,太累了。」亞依微笑說。

  「也是,他從昨晚就一直在醫院了。」媛心感嘆道,隨之提起手裡的塑膠袋,「肚子餓了吧,我帶早餐來了,怕妳吃醫院的東西會不習慣。」

  正當媛心要拿出塑膠袋裡的麵包時,病房的門又再度被打開了。

  「翔羽,我來換班囉!」聽見這道充滿朝氣的聲音,亞依不必抬頭也知道是誰了。

  憫希穿著藍白色的格子上衣和深藍色的七分褲,髮型不再是平日公主頭,而是束成了乾淨俐落的馬尾。

  「小依醒了嗎,太好了!」看見坐在病床上的亞依,她又驚又喜,完全沒注意到另一張病床上的人也已經醒了。

  「吵死了……」一道沙啞而不耐的聲音從亞依左手邊的布簾傳來。

  媛心「唰」一聲地拉開那面雪白的布簾,被布簾擋住的陽光此刻全落在了那張病床上。

  楓晨半睜著眼,坐在床上抓著自己凌亂的黑髮,模樣半夢半醒。

  「哇──楓晨!」憫希立刻撲上去,一把抱住他,「太好了,你終於醒了,太好了!」

  「欸……不要抱這麼緊啦,傷口會痛耶!」

  千絲萬縷的陽光落在他們身上,光芒靜靜地包圍著他們,憫希緊緊抱著楓晨,也不管楓晨的哀號。

  一旁熟睡的翔羽這時也睜開了惺忪的雙眼,看來是被此時歡樂的氣氛吵醒了。

  「你醒了嗎?」注意到他腿上的書落到了地面,媛心順勢蹲下身,幫他撿起來。

  「……謝謝。」翔羽接過書本,隨之映入眼簾的,就是前方被憫希緊緊擁住的楓晨。

  「楓晨也醒了啊。」他不禁失笑。

  「是啊。」媛心不漏牙齒地笑回。

  「笨蛋,妳到底甚麼時候才要放手啊!」

  「哎呀,我太高興了嘛,楓晨你能活下來真的是奇蹟耶!」

  「好了好了,憫希你趕快放開楓晨吧,這可是我這個社長的命令,要是傷口又裂開了,不知道還要住院多久呢?」

  感受到這股歡樂的氣氛,亞依的臉上也不自覺掛上了笑容,感覺有一股暖流伴隨著某個聲音,不斷流進了她冰冷的內心……

  ──因為我們是是朋友啊。



  「這次有甚麼線索嗎?」憫希眨了眨自己澄澈的大眼,望著眼前的四個人。

  陽光依舊溫煦,但房內的氣氛卻有些沉重。

  低望雪白一片的床鋪,亞依開始回想那天的經過,但身子卻忍不住開始顫抖……

  血……只有鮮紅的血……

  「對了!」媛心握拳的左手敲了一下張開的右手,看樣子是想到了甚麼,「這次好像沒有收到黑影的通知耶?記得前兩次都有……比如電話、飛鏢?」

  「這……」翔羽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隨之和病床上的楓晨互看了一眼。

  媛心不明不白地看著正在傻笑的兩人。

  天空蔚藍如洗,白雲悠悠飄過,窗外的枝頭上正有一片紅葉悠然落下,緩緩地,悄悄地,落入了地上的落葉堆裡。

  聽完楓晨和翔羽的解釋後,媛心立刻臉色大變,憤然道:「這麼嚴重的事怎麼早不說啊!」

  「看社長妳們對校花比賽這麼興奮,怕……」楓晨乾笑了幾聲。

  「性命可是要比比賽重要耶!」媛心用力拍著病床旁的桌子,桌上的水杯險些要灑出水來。

  氣氛再度變得凝重,楓晨和翔羽都一臉害怕地看著媛心,不敢多言。

  「亞依,那天妳去後棟大樓,應該有經過一、二樓吧?」翔羽看著她問。

  「有。」

  「那裡有很多雜物嗎?」

  她思忖了會,「沒有,那裡沒甚麼東西。」

  翔羽托著下巴,一副若有所思,「這樣應該是很難引起大火的,我想他應該有帶易燃物在身上。」

  「比如紙張、酒精或汽油那些嗎?」坐在病床邊緣的憫希問。

  「沒錯,類似那些。」

  「可是,這也不能算甚麼線索吧?」聽著這些推論,站在窗邊的媛心輕嘆了一口氣。

  「不,除了這個其實還有。」楓晨倚靠著床頭坐著,雙眼低望潔白的床單,「那封電子郵件早在一週前就傳來了,但卻遲遲沒有行動,似乎是另有目的。」

  「這麼說……再三天就是校花比賽了。」媛心說。

  「我想這就是原因了。」楓晨說。

  「所以他可能是覬覦小依當選校花囉?」憫希問。

  一時半刻,倚靠著牆壁的媛心目光變得有些深沉,「那麼到目前為止,最符合這個條件的,恐怕就是羅梓月了。」

  「但那天我有在走廊上遇到她。」這次發言的是翔羽,「看她當時的樣子,似乎真的甚麼都不知道,我想黑影只是假冒她的名義約亞依到後棟大樓的。」

  每個人這時都不再說話,病房再度靜了下來。

  「唉唷,怎麼那麼複雜啊!」憫希不耐煩地說。

  亞依輕咬著下脣,眼底有一絲若隱若現的擔憂。

  「為甚麼……」細微的聲音打斷了憫希的抱怨與不耐,亞依未插輸血管的右手緊緊握著棉被。

  每個人這時也都看向了亞依,她抬起頭,望著他們問:「為甚麼你們要這麼拚命救我?我說過你們這麼做會死的。」

  會死的……

  外頭的陽光似乎不再那麼溫煦,病房頓時陷入了一片沉默。她垂下目光,眼底有滿滿的疑惑,但疑惑底下卻是無限的哀傷。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聲音讓她毅然抬頭──

  「對呀,為甚麼呢?」坐在病床上的楓晨微微一笑。

  隨後她又轉頭看向了其他三人。

  憫希正瞇起雙眼,就連媛心和翔羽的臉上也都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其實啊,我和楓晨早有心理準備了。」翔羽開口,「因為打從那天收到電子郵件,我們就已經知道了。」

  說起那封詭異的電子郵件,它的背景是一整片的鮮紅,宛如一灘鮮血灑在電腦螢幕上,除此之外,就屬那一段話最令人印象深刻。

  繁星也黯然的晚上 血染紅了圓月
  不亞於它的血腥味 充斥整個世界
  唯依舊幽暗的黑夜 正在無限蔓延


  再拉到最底下,還有一行小字,比背景的鮮紅更加豔麗,幾乎紅得發亮。


  來者必死……


  「這也是我和楓晨之所以不願告訴妳們的原因。」此刻,翔羽笑得溫柔,那抹笑在陽光裡格外溫暖。

  但亞依臉上的不安並沒有因此減少,反而更加哀傷了。

  「但要是……」她緊緊捏著棉被的一角,想藉此止住自己發抖的身子,「你們知道了真實的我……你們還會救我嗎?」

  知道她是一名冷酷無情的殺手,知道她曾殺害過無數的人,知道她這次轉學的目的也是為了殺人……

  這一切要是他們都知道了……還會那麼拚命救她嗎?

  或是徹底冷眼看她、罵她、藐視她?

  甚至不把她當人看?

  「真實的妳?」憫希露出費解的表情,歪著頭問。

  一陣手機鈴聲兀然出現,迴盪在了整間病房。

  「我的手機響了……」媛心從包包裡翻出自己的手機。

  未顯示來電號碼?

  媛心皺了下眉,望了眼病床上的亞依。

  最後,她打開手機,按下擴音鍵後就將手機放在了旁邊的小桌上,好讓大家都能聽見。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強大的壓迫感,每個人這時都感到有些惴惴不安。

  亞依感覺自己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緊抿的嘴脣有些蒼白。

  「八年前……」手機裡傳出了某個人的聲音,如同以往,是經過變聲器處理過的難聽聲音。

  「一場原本華麗而熱鬧的宴會,不知為何,最後卻成了一樁慘不忍賭的血案,好幾十個人倒入血灘之中,可是當警方終於抵達時卻找不出手,最後認定是在場的賓客互相射殺對方……」

  這一刻,亞依感覺內心的恐懼宛如一道巨大的波瀾,將她淹沒在冰冷的深海裡。她的身子不斷顫抖,甚至忘記了呼吸。

  「但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兇手其實是一位年僅八歲的小女孩。她擁有天賦異稟的殺手才能,也是在黑市中聞風喪膽的……」

  「星氏家族……」

  這一句驚動了在場所有人,也包括亞依自己,她多麼希望他不要再說了!

  「唯一的繼承人……」

  少女的臉色蒼白,手指的骨節微微泛白,恨不得直接伸手把雙耳蓋住……

  「星亞依──」

  「嘟……」

  外頭的天空依舊蔚藍,明明已經入秋,卻依然如夏日般萬里無雲,但眼下病房的溫度卻猶如深冬,冰寒刺骨。

  陽光宛如失去了溫度,整間病房安靜得令人毛骨悚然。

  此刻,房內一片死寂,沒人再開口說話。

  她感覺一切都停止了,從心而發的痛楚讓她難以呼吸……

  一切……

  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