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不由己更應該放飛自己（二）

　　神明從教學樓溜回來，剛好看到本夜第二批攻城者跪坐操場邊，在他們面前的是意氣風發地翹起二郎腿的徐老師。
　　「神明，你流了很多血！」阿江衝過去，看到銀髮少年不僅一身狼狽，傷口還嚴重出血和潰爛，他不由得倒抽口氣，抽搐著臉表示對血肉模糊的恐懼。
　　不以為意地摳了摳受傷的傷口，阿江立刻拉下來神明的手大聲喝止，「有病啊你，不痛嗎？」
　　望向手上的血水，神明認真思考後抬頭道：「其實……也有一點痛。」
　　「只有一點？」就知神明因為是神仙便一副怪胎相，可全身都是血了，怎麼還能傻傻笑說「也不太痛啦」的話，不痛就有鬼了！
　　雖然沒能從神明的臉上看到忍耐神色，但阿江還是粗魯中帶著溫柔，把神明拉到徐老師身邊急聲呼叫：「老師，神明傷得很嚴重，怎麼辦才好？」
　　「去醫院。」先皺起眉頭，徐老師簡潔有力地下達指令，卻得到阿江意外的吱聲和跪在地上二人的嗤笑。
　　輕浮青年還是被繃帶纏死死，跪在地上像被丟進洗衣機攪了半小時的布偶一樣暈頭轉向，得靠著長袍者才免得摔到地上。
　　而被他靠著的人衣服都被扯到破爛，但臉上的色彩比長袍更加髒亂，紫紅青三色遍佈英氣臉頰每一個角落，眼角嘴角都是鐵拳無敵的痕跡，烏黑的長髮亂糟糟地沾滿塵土和枯葉，髮帶半落。
　　知道大部份人也不理解他們的笑，長袍者──名喚霍冬辰的青年哼哼道：「神仙竟然要淪落到去醫院療傷，不愧是你家供奉的神啊徐──噗咕！」
　　往霍冬辰臉上蓋了個高跟鞋鞋印，徐老師還是有氣難消，無視了哀叫的人把話重覆一次，「神明，你和阿江去醫院療傷，費用由莫家支付。」
　　從頭到尾也沒打算插手的女生莫名躺槍，訝異地扯開喉嚨大叫，「又是我家？你真當莫家是你的提款機啊？」
　　「我才不會頻頻按動我的提款機，反正妳家那麼有錢，能利用便盡情壓榨是我的忠旨──當然還有別的原因。」冷漠看向怒髮衝冠的莫愛莉，徐老師嘴角勾起淺笑，最奸險的那種。
　　「我最喜歡讓不爽我的人更加不爽我。」
　　被氣至語塞，吱出幾顆不成聲的字音後女生瘋了般跳腳踹地，指著男人的鼻子狂噴：「你有病！神經病！還是個心理不平衡的女裝癖死變態！」
　　聽到這，一旁的霍冬辰同樣瘋了般大力捶地，指著男人笑得眼角滲淚，「真懷念啊徐佑，已經第幾百次聽到你被女孩罵作神經病！變態！女裝──噗咳！」
　　還沒嘲笑完別人的傢伙又吃了一記鞋印，悶聲倒地後免不了徐老師面無表情的落井下石，趁老師還沒踹人家的腦袋踹至忘我，阿江頭痛著提醒，「那我和神明到醫院掛急症了。」
　　又傳來短促的嗤笑，這次是由輕浮青年發出，他懶理其他人投來異様的眼光──而且他也看不了，自顧自地笑說：「我勸你們還是別把示君帶到醫院比較好，解開我吧，我能幫他。」
　　分別回以質疑和詢問的目光，阿江拖著汩汩血流的神明望向徐老師等他表態。
　　沉思數秒，決定先聽聽對方的說詞的徐老師指示道：「先帶神明到教學樓，用急救箱做簡單包紮。」
　　再次意外，阿江盯著徐老師半是怪怨地吼：「老師你信祂的話哦？是說我不會急救包紮啊。」
　　「那就叫莫家小朋友一起去，那麼暴力的人既然傷得了人，肯定也知道如何治療。」
　　「又是我！你當我是你家的女傭嗎？」再次躺槍的莫愛莉當真要被活活氣死，可被肩上的棉花球叫停，等祂啾啾啾、啾了幾句後，女生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答允，「好吧，那邊兩個，跟我去拿急救箱。」
　　目送三個年輕少年少女離開，霍冬辰二話不說解開纏著自家神仙的繃帶，在徐老師冷眼注視下，等待回復光明的輕浮青年誇張地感激，「多虧你啊幕沐秋，我正想支開那三個小孩，幸好你出口相助。」
　　沒有跟著莫愛莉離開的棉花球蹦上前啾叫起來，徐老師和霍冬辰這等人類聽不懂，只有同為神仙的輕浮青年嗯嗯點頭後給予回應，「我知你支開他們也是想知道有關我的事，啊不，是有關我和你、以及示君的事，看來你和祂一樣，受到很深層的記憶封印呢。但你放心，我們之中只有我的記憶封印影響最小──封印差不多全化為詛咒，侵蝕了我的方向感和判斷能力。」
　　徐老師此時插話，語氣和眼神如出一轍地冷漠，「你們的事扔到一邊再說，先報上名來，還有你說你能幫到神明，怎樣幫？」
　　「你舊識的脾氣還真是又冷又臭呢，和你剛好相反啊。」扯開最後一圈繃帶，青年揉弄眼睛，話裡盡是懶散的戲謔，讓霍冬辰聳肩接話。
　　「他肯定在奇怪我家什麼時候有供奉神仙，徐佑啊，就是情緒處理有問題，所有心情都只會用冷漠去表示。」
　　「你不比我好上多少，就只會亂發脾氣。」踹了霍冬辰一腳，才不管他趴在地上，捂住三番四次被重創的傷口痛個死去活來，徐老師蹲在輕浮青年面前靜靜地問：「敢問大人為霍家何許神者仙家？」
　　青年同樣靜靜笑道：「本仙乃三千年前、天界大戰四大神仙其一，仙者睿翎。曾以智謀著稱、立於千萬神仙之上的天界軍師。」
　　「『曾』嗎？聽上去好像若不是發生某些事的話，你便是現在最家喻戶曉的智者神仙。」
　　不同於徐老師淡然的反應，霍冬辰瞬即不滿地道：「徐佑，我們可是從小便一起翻閱過幾百遍神仙史冊，不是不知道仙者睿翎的智慧和謀略並無任何神仙能與之匹敵嗎？」
　　「幾千年前不知是什麼神仙寫的一兩句短語也能信麼？」這回輪到徐老師嗤笑，還笑得特惹人想揮出拳頭，明知自己語氣超賤可他還是繼續補刀，「而且所謂無人匹敵的智者神仙不就是敗在現任天界大神手中嗎？」
　　舉手止下自家眷族的憤慨回駁，睿翎苦著臉呵呵笑道：「你說得不錯，我是敗在天界大神手上，不過背後的緣由絕非簡單。」
　　「你不是想說輸給他是有苦衷的，什麼一時大意被陰了之類嗎？」
　　「嗯，我是有苦衷的，而且我們確是一時大意被陰了，被同伴。」
　　聽出當中的未能在書中得知的隱情，徐老師抱手示意對方說下去。
　　以眼神安撫一下還沒回復記憶，但下意識亂生氣的舊同伴棉花球，睿翎沒事人般陳述，「原本我們能獲勝的，至少以示君禑祐的神鬥力，加上仙家幕沐秋的佑護和我的智策，絕對不會落敗。可是完全沒想到，我們被背叛了，被有戰神一稱的天神時邑。」
　　「當初的四大神仙之一？」徐老師也不禁露出驚訝神色，與之相比，霍冬辰則深深不忿地續話，看來早已知道這段隱情。
　　「徐佑你不知道是吧？我們看的神仙史冊都是被嚴重刪減過，當初睿翎祂們被打敗的原因完全隻字不提，但真相是天神時邑臨時倒戈相向，站在天界大神那邊毫不留手地擊潰祂們。也是時邑的提議，才會有敗者肅清，睿翎、幕沐秋和示君禑祐才會被封印和詛咒，落得如此下場！」
　　習慣長髮青年本能地越說越亢奮，徐老師無視了他問向睿翎，「所以呢，你和那邊的毛球想法一樣？」
　　要向天界大神進行復仇。
　　像是從沒商量便達到共識，兩位神仙一併點頭，待棉花球又啾了幾聲後睿翎代為回答，「幕沐秋是想復仇不錯，而我也很想把時邑找出來狠狠折磨死祂，不過現在的我們實在太無力。當初全盛時期也失手慘敗，更不用說現在。」
　　「所以呢？」又重覆一次，徐老師知道他們接下來說的絕不是他希望聽到的，「你們想破解三千年以來的封印？」
　　「連同示君的。」睿翎看出對方的不情願，但也直話直說，「只要破解封印和詛咒，就算天界大神和時邑再度聯手也不一定能贏過我們三個。」
　　「真有這麼理想嗎？在三千年間天界大神的修為應該飛躍不少，就算你們回復原本的力量也可能有所差距。」
　　「因此我們才挑選了各自的眷族不是嗎？」眉間染出自信，睿翎輕笑道：「幕沐秋所挑選的、在眷族中具有強大影響力的莫家，以及我和示君所挑選的霍家和徐家。」
　　仙者眼裡的陰暗映出銳利瞳光，頷首低聲。
　　「你們兩家可都是真正的神仙後裔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