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你麻痺起來嗨（四）

　　莫仲在棉花球的歡聲下依然一板一眼地盡責翻譯，就是沒想過用語氣配合一下依然有點蠢的說話。
　　「看我的樣子，你肯定以為我只是一球會動的棉花，真要說的話充其量也只是一球很厲害、仙力爆滿的棉花，但，才不是如此簡單。聽聞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可不是以棉花球展現仙體。和大部份神仙一樣也是擁有酷似人類的外貌和身軀，而且還是個風靡萬千仙女、招惹無數神仙妒忌、充滿魅力的成熟男人。」
　　盯著和旁邊的糕點以假亂真的小粉團，阿江強逼自己隱隱深呼吸幾口，還是整理不了思維和反應──臥槽，還以為吉祥物從外皮到內餡都會是可愛治癒系設定，想不到這隻是噁心的自戀狂大叔啊！
　　看來是誤會了阿江，棉花球的啾叫裡披上一層自傲。
　　「少年喲，你肯定很好奇，為什麼堂堂上一級仙人的我，會從英俊瀟灑的好男人變成一團毛球吧？如實告知，我也不太記得。」
　　說到這裡，棉花球剎那間黯然神傷，完全沒了半秒前的小囂張。負責翻譯的莫仲看向阿江，本已低沉的聲線再壓低下去，如悶雷般蓋過棉花球的微音，代為道出所敬奉的神仙過往的悲苦──

　　大概是兩千年前，自有記憶開始幕沐秋就是用棉花球的軀體行動。在那之前的事情全無記憶，只知道自己是仙力不凡的神仙，而且，還遭受其他神仙的極力排擠。
　　獨個兒分析體內的仙力和能量，幕沐秋發現自己的記憶和仙體遭受封印，能力也被封死大半，到底是誰做出這樣的事？原因為何？幕沐秋一概不知，茫無頭緒地四齣尋找知情的仙者，可是備受排擠的祂根本沒有詢問的對象。
　　直到查找了好幾百年，竟被幕沐秋發現一件可怕的事──在被封印之前，天地之間發生過一場歷時千年的天界大戰，死傷千萬。
　　起戰原因是天界大神在沉眠時被殺害，從此永不復生。
　　而在沒有宣告下一任天界大神的情況下，各大勢力爭相奪位，展開一場不可挽救也不可磨滅的混戰。漫長的天界大戰在最後階段時分為兩大勢力，由四位神通廣大的神仙對抗一位來歷不明的仙家。
　　而在最後的最後，反而是四位神仙帶領的勢力被一擊瓦解，從此落入比地府更悲壯的深淵──敗者肅清。
　　擊敗四位神仙的仙家成為新一任天界大神，祂的首個命令就是把敗方勢力徹底滅殺，所有中下級神仙全遭剝奪仙位，從仙冊上永久抹殺，而上級神仙因力量強大而不能輕易剷除，只可用各式封印削弱力量，打消祂們反抗的念頭。當中遭受牽連的神仙超過千百萬數。
　　而幕沐秋，就是四位領頭的神仙裡其中一位。
　　這是從一位隱居人界，不敢露面的上級神仙跟祂說的，雖被削去大部份力量，但那名神仙的記憶卻沒被封印。作為曾經的部下，祂清楚地記得當初幕沐秋是如何被封印成毛球，並扔到人界某個角落，而餘下三位的神仙聽說同樣被封印、被打壓、被控制，下場好不淒慘。
　　聽完祂的話幕沐秋異常生氣，但也理解到一件事──現在的天界大神絕不好惹。
　　神仙和人不一樣，隨便抹殺會引發大量災禍，遺害至人界，但是天界大神竟然在殺死過千萬的神仙同時穩定了人間的吉凶參數，維持平和。祂的能力至少比上一任大神還要神通，就算是全盛期的仙家幕沐秋也不可能把對方拉下大神的天座狠揍一頓。
　　所以幕沐秋決定了，靜候時機。
　　祂要報復。
　　當聽到現任大神要舉行攻城遊戲時，當看到神明打敗莫愛莉時，幕沐秋知時機到了。
　　因為那一次神明的暴走，竟逐步把幕沐秋體內的封印連帶破壞，雖然只是一點小裂縫，但多虧他幕沐秋也記起了不少事情。
　　神明也是數千年前天界大戰裡一同落敗的四大神仙之一。
　　而要進行反擊，絕對要有他的協助。

　　「給我等等……」少年舉手叫停，臉色早已滄桑灰敗。
　　到底該用什麼字眼形容心裡的震撼？
　　脫力？驚恐？猜疑？可笑？荒謬？
　　棉花球的話讓阿江的腦袋糾纏起一大團解不開的繩結，得花上好長好長的時間，他才稍為理解在奇幻小說裡才能臉不紅氣不喘說出來的荒唐話。
　　叫停也是為了喘口氣，阿江有太多地方能質疑、能不信，但就是不知如何開口，感覺只要否定的話便會把這兩個月以來遇到神明後的事也一併否定。
　　他並非不想把招來怪事的神明扔出「相信」的門扉外，但是一切也來得太真實，沒有容他無視的餘地，還有最大的一個原因，又是阿江深心處的那份莫名感覺在作祟。
　　該死的熟悉感！
　　像是並非第一次聽到，棉花球剛剛說的神怪之事阿江隱約中帶有印象，彷如孩提時代聽過的枕邊故事，剛聽著時還想不起，可慢慢地便被誘出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完全不知道這份感受的緣由，更完全不知道現在如何是好，阿江最後只能抖著聲音問：「為什麼要告訴我？」
　　「因為在不久的將來，你也會成為我、或是說成為神明的一大戰力。」莫仲代棉花球傳話。
　　這下子更不知道給出什麼反應，阿江嚇壞了地鐵青著臉，擠不出任何錶情，老半天才吱出氣若遊絲的一個字：「啥？」
　　莫仲和棉花球暗暗相視，前者眼峰一閃，想起和他合作的徐姓男人的性格，馬上瞭然於心，「看來徐族長沒有向你提及過『挑選』你的原因，他做得對，如果被你知道自己是以『容器』的身分成為眷族，想必你一定會拒絕。」
　　阿江聽慒了，每個字他都認識，可不知為何合起來就是一串他懂不了的字句。
　　「挑選……容器……是什麼意思？」
　　並非回答阿江的問題，莫仲嚴肅的臉上蒙上陰森黑影，抓住少年的肩頭一字一頓地說：「但是，如果什麼也不知道便投身復仇戰，未免對神太不敬了。」
　　等著慢著停下來！阿江徹底亂了慌了又驀了，什麼知道不知道清楚不清楚，現在他只是想逼問一句：你們幾千年前的舊帳關他什麼事！
　　「眷族分家的信仰心果然比本家還要淺，沒有敬神的本質，只會妨礙莫徐兩家無條件為神而行的戰爭，你有必要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了解清楚。」
　　掙不開說著一連串恐怖話語的莫仲，阿江滿臉冷汗只得心裡亂飆髒話：靠，哪有人這樣橫蠻地逼人家聽什麼神仙大戰，他現在更想退到所有莫名其妙的火線之後，什麼也不管！
　　可是現在的狀況好像由不了他。
　　還想進一步逼說，房門突然被人大力撞開，明顯是快跑過來的徐老師喘著粗氣，狠冷地警告：
　　「莫宗長，請放開我的學生。」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