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邂逅

　　昏暗的酒吧裡，吧檯的昏黃光線被兩個人影切成三等份。

　　「將軍今夜找我出來，有什麼吩咐？」一貫低調的打扮，從不讓帽沿的陰影離開眼睛。

　　「這個嘛，也沒什麼特別的事，只想聊聊而已。」杜．克卡奧將軍笑了笑，脫下了帽子並點了根菸。

　　「……」塔隆只是低頭不語，雙手放在桌上，將雙手的手指交疊著放。

　　「離上次的你我的決鬥也有幾個月了，你的傷勢復原得還可以吧？將軍吐了口煙，讓兩人之間，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霧茫茫。

　　聽到這個問題，塔隆手指顫了一下，雙顎咬緊了一瞬，過了好幾秒鐘才緩緩說道：「已經好了。」

　　杜．克卡奧將軍見狀，拍了拍他的肩。「塔隆小兄弟，不必這麼見外，我杜．克卡奧是全諾克薩斯對下屬最好的人，在我的麾下做事，就都是一家人，患難與共的一家人，雖然是我逼迫你來的。」

　　這些話聽進塔隆耳裡讓他極為不舒服，他永遠忘不了的是，數月前，諾克薩斯為了拉攏他進刺客公會，不知派了多少刺客來追殺他，年僅十七歲的他天天過著水深火熱、躲躲藏藏的生活，他為了活下去，甚至連人肉、老鼠肉都吃了。

　　當杜．克卡奧將軍親自找上門與他決鬥之時，他知道自己死期已到，在戰敗的那一剎那，他原本是想死的，反正，他在這世上毫無牽掛，對這世界的一切毫無眷戀。從小，他就沒有任何自己身世有關的記憶，活在這個世界的黑暗角落，過著偷與搶的生活，曾經，他也曾希望自己可以擁有任何一點點的溫暖、關愛、歸屬，但他自己也明白，對他而言，那是毫無意義的東西，是對生存沒有任何幫助的東西。

　　在他欲舉刀自盡之時，杜．克卡奧將軍卻說了這麼樣一句話：

　　「跟隨我將讓你找回記憶。」

　　他依稀記得，當時自己滿身是血已無力回答，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刃「鏘」一聲落地，他也像他的武器一樣倒下，昏迷之前的視線，是將軍緩緩走向他的最後影像。

　　回到酒吧中，塔隆的內心就跟繚繞吧檯的煙霧一樣糾結，因為他不曉得，他究竟為什麼要跟隨杜．克卡奧將軍？難道僅僅是為了那句話？不可能的，他，冷血的他絕不會期望找回那種東西，因為他早就為了活下去而放棄一切了。

　　討厭被束縛的塔隆，竟然為了活下去而甘願為一個人效命。

　　「我需要一位最強的刺客。」克卡奧望著自己吐出的煙霧這樣說著。

　　「塔隆，你今年幾歲啊？」

　　「十七。」

　　「年輕真好，你要是再多鍛鍊個幾年，大概就是我輸了，哈哈。」杜．克卡奧一派輕鬆地笑著。

　　「其實，塔隆，我身為人父，也有兩個跟你一樣十來歲的女兒，看到你的樣子我不禁想到她們。」將軍微笑著說，並喝了一口啤酒。

　　「你就在我的麾下做事吧，應該說，你必須為我做事。」

　　「是，將軍。」

　　「很好，我來告訴你第一個任務。」

　　塔隆一聽，立即離開椅子，單膝下跪，左手心放在心臟前，右手則握拳抵再著地板。

　　「將軍請吩咐。」

　　將軍見狀也離開椅子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看著塔隆，說道：

　　「塔隆，你發誓從今以後你將永遠忠心地為我效命嗎？」

　　「是的，將軍。」塔隆忍著內心的矛盾，說出了這樣的話，他並不想讓將軍看見他糾結的神情，持續讓帽沿蓋住眼睛。

　　「我不會為難你的，塔隆，我現在宣布，你的任務是……」


＊＊＊


　　「我今年十三歲，我叫卡莎碧雅，叫卡莎就可以了，你呢塔隆？」

　　陽光從迴廊的盡頭撒了進來，塔隆靠在兩位小姐的房間門口前打著盹，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給吵醒。

　　兩人四目相對，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互相打量著彼此，塔隆笑了一下說：「十七歲。」

　　「有什麼好笑的？」她嘟著小嘴問道，她最討厭受到這種冷冷的態度了。

　　他又再度俯視著卡莎碧雅，微笑著思考了幾秒鐘，說道：「沒想到我大名鼎鼎的刺客塔隆，竟然會到這來當看門狗，呵呵。」

　　她又被這輕蔑的態度給激怒，瞪大著她那灰色雙眸，怒視著塔隆說：「你開什麼玩笑啊！」

　　「我要跟父親說！我要叫他解僱你！」

　　她生氣地拖著長裙跑掉，但是還跑不到幾公尺，就踩到自己的裙子而絆倒，而且是臉部著地！

　　「哎呀！好痛！」她摸著自己的鼻子，疼痛讓她的眼睛泛淚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沒想到塔隆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抱著肚子大笑了起來。

　　「你不是我的保鑣嗎？！看到我受傷你竟然還笑得那麼誇張！嗚嗚…　」

　　「能讓我親眼目睹杜．克卡奧將軍的寶貝女兒跌個狗吃屎的模樣！真是三生有幸啊！」

　　「你好過分……」不堪這樣的折辱，斗大的淚珠開始落下，像水龍頭一樣嘩啦嘩啦。

　　塔隆看見她水汪汪的眼睛，覺得有點可憐，走到她身旁扶她起來，並說：

　　「好吧，我跟妳道個歉，妳別去打小報告了好不好？」雖然不是什麼嚴重的事，但他開始覺得第一天就讓將軍聽到寶貝女兒的告狀好像不太好。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跟爸爸說！」她持續大哭。

　　「喂喂，別哭了啦！大小姐哭成這樣能看嗎？」

　　「我這麼漂亮！今天因為你害我破相！嗚嗚嗚…　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的！走著瞧吧！」

　　「好啦！不然妳告訴我該怎麼賠償妳啦？」他雖然口中說著要賠罪，但是臉上卻還是充滿著輕蔑的笑意。

　　「你跪下，然後對我說我說『我很美』，我就原諒你。」她坐在地上仰望著塔隆淚汪汪地說著。

　　「噗！」塔隆差點沒說出「夠了沒啊妳！」但為防事情擴大，這點小事雖然有辱他尊嚴，但其實也沒什麼。

　　還跌坐在地上淚潸潸的卡莎碧雅，原本不期待這位心高氣傲的保鑣做這些事的，沒想到她的視線中，飄然落下一襲簍空尖刺斗篷，塔隆他竟然單腳跪著對她說：

　　「妳好美。」

　　她看呆了，因為她從沒看過塔隆的眼睛，是血紅色的雙眼，有些許鬱結的眼神，那是只有殺手才有的神情啊！她呆看了幾秒鐘隨即別過頭，並拍拍裙子站了起來，吞吞吐吐說道：「以、以後別再取笑我了，再見……」她起身後尷尬地離開了。

　　塔隆目視著她離去，回到自己的崗位繼續靠著牆，低著頭。


　　真是夠了。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