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否再以自己為榮?(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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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2-22
我在他身邊躺下,鼻尖輕輕的點了一下他的手指。閉上雙眼,在他身邊以貓娘最習慣的姿勢屈膝側躺捲縮成一團,利用靈力調整腦波模擬人族睡眠的狀態。按照前世的經驗,當對明天感到迷惘的時候,睡眠是最好的選擇,雖然不能夠讓不安明朗但是可以逃避。
——要是我可以勇敢一點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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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村莊後的一天,阿米爾中午後便出門,桌上留著他沒看完的歷史書。
「我得去和村莊的管理者會面,還有去車廠維護貨卡車,傍晚就回來。妳如果想出門,記得別讓人看到耳朵還有尾巴。」
「主人有要回來吃晚餐嗎?」
「我能在外面用餐⋯⋯妳想為我準備晚餐?錢留在桌上,自己一人出門時注意一點。」
他再次叮嚀道,開著貨卡車離開了。
被留在旅館的我無事可做,用旅館提供的紙和筆素描沿路看到的風景。島嶼中部的高原環境孕育出很漂亮的植被,如果沒有發生文化衰退,然後共議國從未成立並侵略貓族聯繫邦,這一片景色一定能吸引很多冰花自由聯邦的公民前來旅遊。
「已經接近晚上了⋯⋯這樣,又活了一天了呢。」
黃昏把書桌與紙張染上一抹金色,我把剛才素描的筆放回筆筒,起身拿起阿米爾為我準備的布織斗篷還有緞帶,玻璃窗中反射的臉龐,絕對不是笑臉,在頸上係上緞帶,完全沒有貓娘的樣子。我用手指推著臉頰想要微笑,但最終只有看起來痛苦的假笑。
就算用斗篷蓋住了全身,貓娘的臉蛋還是吸引了不少目光,不想被糾纏的拉緊了斗篷快步走到街上,不像人族的月銀色頭髮也好好的藏了起來。
村莊比先前被阿米爾所救的地方還要繁榮,雖然說是村莊,但以前世的標準來看已經有少子化人口稀疏的已開發國家城鎮規模,全部都是四層樓以上的水泥建築,牆上找到的竣工刻印年份停留在早在文化衰退的四百年前。或許是使用了當時人族的奈米建材,所以即便過了數世紀的雨水也沒有侵蝕出凹痕,從中好像能見到當時人族黃金時代的殘影。
不趕時間的我隨意的走著,沒有地圖的我不知道村莊的結構,但憑著兩世對都市規劃的空間理解還有貓娘的演算能力順利的找到了市集。人們聚集在街上,讓整條街道成為村莊最熱鬧的一角,和平的像戰爭從未發生,是在人族國家隨處可見的露天市集,除了行人幾乎都是身穿軍服的人族幼體。
「請給我一個⋯⋯」
我指著架上陳列的水果小聲的說,盡可能的縮短句子,貓娘的軟甜的嗓音在人族中太過獨特。
一開使小販還會停下手邊的工作打量我,但因為我一直閃躲他們好奇的視線還有話題,嘗試了幾次之後便選擇放棄。採買開始變得很順利,他們把我歸類為不願說話的人族女性,沒有再和我搭話便把裝有食材的袋子交給我⋯⋯
「是妳!」
才剛接過水果我就被人從背後叫住。
昨天在村莊路口駐守,被我納入不想惹火名單裡的人族女性幼體,手指著我,好像對能見到我感到非常訝異。
「有什麼⋯⋯事嗎?」
「他沒有和妳一起?」
「他⋯⋯請問是指主人嗎?」
我困惑的問。
「對,一般不會讓奴僕自己出門,我以為妳被關到旅館裡了⋯⋯妳還好嗎?」
「我⋯⋯不太明白妳的意思?」
「他沒有對妳做任何事嗎?妳身體撐的住嗎?」
她看起來很焦急,不是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卻非常的擔心。
我扮演的是一位二等公民的女性幼體,在她眼中應該也是能隨意使用的對象,國際新聞裡島嶼人的女性民兵對二等公民的暴行也沒有男性少,對她們而言,傷害同一性別的同族取得的優越感、愉悅感甚至高過異性,她沒有理由對我展現同理心。
「沒有⋯⋯主人對我沒興趣,他討厭我。」
——到目前為止。
「請問妳在為我擔心嗎?」
「當然!妳還只是一個孩子!為什麼要忍受這些?」
她很激動的說。我注視著她的瞳孔,但除了真誠為我憂心的情感,我找不到如同其它島嶼人一樣對美妙事物的佔有欲與破壞欲。
「妳真溫柔呢⋯⋯不像其它人。」
我微笑道,我沒有期待能在共議國再遇到願意對我釋出善意的人。
「我要回去了,我要為主人準備晚餐。」
「等下!妳還沒告訴我妳的名字!」
她再次叫住了轉身要離開的我。
「葛蘭緹絲。」
我從聯邦象徵希望的月銀色花朵捏造了像是人族的名字,因為貓娘的名字太過獨特,照實回答會被發現身分。
「我是莎米亞.坎達拉。妳好漂亮,妳的祖先是外國人吧?口音也和島嶼人很不同。」
我沒否認也沒有承認,不過她已經擅自下了定論。
「很辛苦吧?被種族隔離政策劃分為二等公民奪走了姓氏,在這個村莊生活有什麼感到難受的地方和我說,我是一等公民,或許能為妳解決。」
她的雙眼非常認真,島嶼人民兵對他們所看不起的二等公民展現關心很不尋常。
「為什麼要做到這個程度?」
「那是因為⋯⋯我們都是人啊!更重要的,妳還只是幼童。」
我想透過靈力感知找出她接近我的目的,但她的瞳孔打轉著的是誠實,回傳的是她平穩的心律,或許她就是在共議國社會中極少數能跳脫社會價值的特殊個體。
「好奇怪的回答。」
「有很多同事⋯⋯認為我很奇怪,但我還是覺得,妳和我沒什麼差別,我想減輕妳的痛苦。每次在檢查哨遇到奴僕,都看起來過得很難受。」
「謝謝妳。」
我被聽到感謝後她困窘的模樣逗笑了,能夠相處的舒適的島嶼人,沒能受到世界政府庇護的人們都葬身在醫院裡,能見到抱有平等想法的島嶼人民兵或許是我現在所遇到最幸運的事。
「不用道謝。有什麼問題就找我吧?」
「這樣嘛⋯⋯」
我想到自從來到村莊便注意到的現象,雖然已經在心裡有了預設答案,但我還是選擇詢問。
「我想知道,為什麼這個村莊那麼多國民兵與民兵,而且看起來都沒有成年。」
「妳一定也有看到吧?這是因為可恨的貓娘用會產生火球的武器炸毀了共議國所有大城市,那些怪物。」
她說到這裡咬緊了牙,原本的表情被憤恨給取代。
「她們殺死了很多人,而其中的大部分是大人。妳看到民兵還有國民兵很多是災後倖存到這裡避難,多虧現在管理這個村莊的曼尼許士官安置。家鄉的制度變得很不一樣,但也沒辦法,至少能夠活命⋯⋯妳別管這個了。」
我沒有仔細聽她後來說的內容,全被那一句『可恨的貓娘』擾亂了心神,反覆的在腦內放送。我想到我與自己的約定,還有尋找溫暖的後果。
——就算會對我微笑,但終究是視我為敵人。
她並不知道『冷核武器』,但戰火刻印在她身上的仇恨卻是真實的,這是貓娘基於基因理由不可能會產生的情感,不過因為前世是跟人族相近的生命,我能夠理解其中的恨,當她提到貓娘時,眼神透露明顯的殺意。
好像心臟被反覆用刀刺穿一般疼痛,之前用靈力殺死人族的感覺一度把我抽離現實,我分辨不出是當時死去的人族回傳的感受,還是我現在的感受,感覺好冰冷、好痛苦。
「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嗎?」
她收起令我害怕的表情,變回剛才對待人族幼體友善的微笑。
「沒有了⋯⋯謝謝妳。」
「以後有什麼麻煩都可以跟我說,不用害怕,因為妳還只是孩子。」
那一份溫柔大概只會對待同族,想到這裡我就快壓抑不住平靜的表情,在共議國眼中我永遠都是罪人。我不能對自己說那並非我的錯,因為聯邦毀了共議國的城市,或許可以不算我的責任,但是我也殺了共議國的民兵。
「但是⋯⋯已經不用了。我們⋯⋯還是不要扯上關係比較好,再見了。」
——像我這樣放棄希望的人,這種溫暖只是帶來更多的痛苦。
我雙手提著裝食材的袋子向她深深鞠躬拒絕了她,這次快步離開了市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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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痛苦沒有其它,對共議國的士兵還有民兵來說,我想⋯⋯貓娘終究是敵人,就算共議國沒有平民,但在他們眼中我們就是犯下了更為嚴重戰爭罪的殺人犯。
——阿米爾又是怎麼看我的呢?他真釋然了嗎?
本來在市集逛街時還稍微覺得心情變好了,但想到回去後等待我的是一張壓抑住仇恨,實際上恨不得立刻撕碎我的臉,我就好抗拒回到旅館,我不知道該以何種表情面對他。
我彎入了小巷中,一開始自稱莎米亞的人族幼體沒有放棄和我說話,但幾個轉彎之後也就沒再跟上來,我確定已經將她給甩開。向夜晚的晚霞替換掉金禾色的天空,街燈也開始逐一點亮,回過神時已經偏離回旅館的道路。
氣氛有些微妙的變化,街道的寬度變得窄小,點著紅色小夜燈的店時不時傳來島嶼人的嬉鬧聲,空氣中有淡淡的酒精氣味,貓娘缺乏酒精酶的身體一吸入就感到有些暈眩。
——這不是我該來的地方。
「要怎麼回去⋯⋯」
相較於前世,轉生後的世界所有生物對酒精的耐性都非常糟糕,要灌醉人族相較困難,不過喝醉的人族脫序行為也更恐怖,屆時是潛意識主宰他們所有行為。
我打轉著想找到回到主要街道的方向,因為靈力操作,對空間理解能力優秀的這一世的我不是問題,很快就找到了正確的道路,但想要避免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
我與剛從酒館出來的島嶼人對上了眼——是昨天在旅館嘲笑阿米爾的四人組。他們戲鬧的聲音嘎然而止,像是發現珍稀寶物充滿慾望的雙眼直直的盯著我,如同昨天被舔過全身的噁心感再次襲來。
——得逃⋯⋯必須要離開這裡。
我立刻轉身快步離開,心想只要拉開距離我就會沒事,但身後緊跟著的四道腳步聲並不認同。
急於甩開他們的我讓自己的身體跑起來,我知道貓娘的體力永遠都是低於人族,但這不妨我嘗試。畢竟在街上追著一個女性幼體對四人的形象並不好,而且除了這麼做,我別無選擇了;因為是貓娘不能尋求島嶼人的幫助,通常也沒有一等公民會想幫助二等公民。
街上許多島嶼人都對我們投向好奇的視線,曾有一段時間,四人的腳步聲消失,心喜的我以為成功擺脫他們卻沒有意識自己正邁向無法挽回的錯誤,注意到的時候已經走到了無人的破舊街道。
我放慢速度,擔心的看著照明不足的街道,島嶼人交談的聲音變得遙遠,仿若來到另一顆星球。
「這裡⋯⋯是哪裡?」
道路的石磚地板遍佈裂痕,雜亂生長的樹叢蓋住了部分街道,我注意到牆上刻印的文字表示這條街建成於七十六年前,文化衰退後人族使用的建材已經不如三百年前的黃金時代,承受不住風雨的侵蝕,變成前世驚悚電影中常見的建築⋯⋯而我,便是片中走入恐懼空間,離遇難不遠的女孩。
腦袋的警鐘敲響,第一個想法便是趕緊離開,然而在這之前貓娘對危機的直覺預感很好的印驗。
敏銳的耳朵捕捉到朝我快速逼近的腳步聲,我轉身想要跑開,可是身體一輕,腰已經被一雙人族的大手牢牢抓住。
「抓到妳了。」
接近成年的島嶼人人族男性臉貼著我刻意壓低聲音放慢語速的說,他口中的酒氣讓我身體一陣酥麻,手中的袋子滑開,食材與水果滾落地上。
明白自己陷入什麼狀態的我開始掙扎,但被他給扣入懷中,雙腳只是無助的滑著空氣。
「喂!別你自己一個人抱!我也要!」
我聽到其它島嶼人不滿的聲音。
「急什麼,給你看了。」
被粗暴抱著旋轉的手臂傳來一陣刺痛,身體本能的瞬時阻斷痛覺,利用靈力掃描了身體後發現雙手臂都有小面積的皮下出血,我清楚理解到憑藉體力脫身是不可能的事,如果不使用靈力或工具補足落差,貓娘在人族面前都沒有任何機會。
現在我被迫面向其它三個島嶼人的臉,他們粗氣的呼吸,臉上因為醉酒興奮的紅暈,軍服上沾滿了酒氣,其中一人還拿著剛開封不久的酒,僅僅是吸到一口他們周圍的空氣就感覺身體與靈魂要被分離。
「請⋯⋯放我下來。」
我壓抑住想顫抖的心情努力的說完了請求。
「喔?她說『請』欸!」
「好可愛,再多捉弄她。」
貓娘軟甜的聲音根本無法使人聽從,一直以來,聽從都是因為其它國家的人族對於貓娘的偶像化、神格化,對於貓娘毫無尊敬之情的島嶼人士兵,那只是更煽動他們慾望之火。
「請放開我。」
「給我們看看妳的臉,就放開妳。」
其中一個島嶼人的手已經搭在斗篷上,一但掀開我是貓娘,共議國敵人的身份便會暴露。
「不行!」
我尖叫的扭頭躲開了他的手。
「有什麼不行的?」
「我是主人的所有物,不能給別人看到臉!」
我飛快的編造謊言,只期盼著這個謊言能阻止他們的行為。
「我可沒聽過這種規矩。」
抓住我的島嶼人人族人族男性說道,施加在我身上的力道更甚。
「小矮子⋯⋯別理那個長不高的小鬼了,來我這邊,我不會虧待妳。」
「喂喂?你該不會是認真的吧?就因為找不到女人,就對年紀這麼小的女孩下手?」
唯一站的比較遠的人族男性好像想阻止其它三人,但當我看到他臉上享受的笑容,如果其它三人要對我做什麼,他會毫不猶豫的參與其中。
「別提了,想到就嘔氣!」
「那些女人算什麼,她更好!」
「你說的對!把斗篷掀開!」
「哈哈別太過了啊?」
「不要!放開我!」
我尖叫著,全力掙扎著,但抵抗不了人族的力氣,更抗不了他們順從潛意識的慾望。
「讓我看!只要讓我們看一眼⋯⋯」
島嶼人安靜的很突然,我最害怕的事終究發生,到都是島嶼人民兵與士兵的街道採購本身就是錯誤。
標誌性的耳朵從斗篷彈出,月銀色的長髮自斗篷解放反射街燈閃爍著點點星光。
「聯邦的希望之花,雪花蓮⋯⋯」
站得最遠的島嶼人說道,我意外的看著他,因為他知道冰花自由聯邦當代的國旗花與其象徵的貓娘種族。
島嶼人的眼神變化很快,興奮之餘多了警戒。
「要怎麼辦?」
「等什麼,是貓娘太好了,把她給辦了報仇!」
「我們的朋友死在聯邦之手,得讓這傢伙用身體還償!」
島嶼人上前一把撕開了我的衣服,人族的力氣比裁縫剪刀更輕易的破壞布料,連衣裙上的裂口直深到腹部。
之前他們可能只是想欺負一個二等公民幼體,但是當發現我是貓娘的那一刻所有藏著的慾望完全表露。
「剛才我本會阻止你們⋯⋯但是既然是貓娘就無所謂了,放手去做。」
站在最遠的島嶼人開口,我現在才注意到他身上配戴的軍徽和其它三人不同,大概率是他們的上司。
「就等這句!不知道這只貓娘是幾歲,但是既然是貓娘外表都不超過人族的19歲,不是小孩就不用仁慈了!」
「我抓好她了,你們動手!」
身體被緊緊的固定住,抓住我的島嶼人人族男性將我對向了眼裡滿是浴火的兩人,其中一人粗暴的扯下了連衣裙的肩帶,雪白的肌膚手一抓被他給一掌掌握,被碰到的地方彷彿被電流掃過。
「不要!別碰我!」
我害怕的尖叫,因為恐懼在心裡對現實的投射,空氣中的電荷受到靈力聚集穿過了抓住我的兩人。
「痾啊這絨毛球會放電!」
島嶼人的手放開,在兩人的驚呼聲中我順利脫身,透過尾巴保持平衡安全的落到地上。
「小心,別忘了貓娘能夠使用靈力。」
認出我種族的島嶼人提醒道,手已經伸向係在腰間的武器,看起來非常清楚貓娘所能做到的事。
被認出身份後也不用再隱藏貓娘的天賦,此時我已經在空中凝聚出許多細小的冰刺,氣壓變化讓空氣開始稀薄,只要一個想法就能射殺四人⋯⋯
「別動!卸除武裝!妳只要一行動我就立刻開槍!」
他將半自動手槍平舉對準了我的眉心。
僅憑那樣是無法殺死貓娘,靈力可以讓人族所有落後的火藥動力武器失去殺傷力,明明是如此但卻令我害怕的無法行動。
「我⋯⋯」
空氣掐住我的聲帶無法發出聲音,又好像回到那個晚上,他與被殺死的島嶼人民兵身影重合在一起,我已經承受不住這種壓力。
我無法成為堅強的貓娘,捨棄了貓娘的尊嚴,懦弱又害怕,回想起前世自殺的記憶更是擊碎了我破損的心靈,一鬆懈,所有的冰刺便開始碎裂瓦解。
「快!制服她!」
他們的腳步踩碎了掉落到地上的冰刺,碎裂的聲響不只是來自冰刺還有我的心靈。我又回到被他們抱起來的狀態,但這一次我無法反抗,對自己失望的的淚水不受控制的湧現。
「放開我,拜託⋯⋯」
我哭泣著,小聲的請求,明明是代表自由,象徵希望的貓娘,卻不願捍衛自己,只等待對方的憐惜。
——我就是這樣⋯⋯這就是結局吧?
「閉嘴,絨毛球!」
「灌酒,貓娘的身體沒有酒精酶,喝不了酒!讓她無力化!」
舉槍的島嶼人命令,隨後一陣冰冷抵住了我的唇。剛從拿著酒瓶的島嶼人撬開了我的嘴巴,逼著我喝下半罐的烈酒。
「給我喝下去!」
——這不是酒,是毒藥。
酒精所到之處像被火給燒過,灼傷感深入咽喉直通其它內臟,我開始失去對靈力的掌控,神經拒絕聽命於大腦的指示阻斷痛覺,感覺好像被異物塞入口中,咽食道痛得我緊閉雙眼,眼淚不停的滑下,但壓著酒瓶的島嶼人完全沒有要停止的意思。或許這並非最恐怖的,真正恐怖的是酒精使全身燥熱,疼痛開始轉換成一種微妙但會上癮的酥麻感。
「看上去壞掉了,貓娘真色情。」
「怪不得那些大人就算痛恨貓娘,還是想狩獵一只。」
「夠了,酒拿開,我來⋯⋯先把她的衣服給剝掉。」
我無力的垂下頭,酒瓶終於被拿開,可是身上的肩帶也都被推開,冰冷的空氣直貼著胸部以上的肌膚,但全身卻覺得好炙熱,我勉強的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籠罩在島嶼人的陰影下。
他粗重的呼吸吐在我臉上,島嶼人士兵的興奮隔著距離都能感受到,但我的情況也沒有多好,呼吸甚至比所有島嶼人更粗重,炙熱的身軀渴望空氣,氣息早全亂了調。
「好了⋯⋯妳也該認命,好好聽話了。」
他的鼻樑摩擦著我的臉,無法擺脫的噁心包圍住我,淚水打轉著卻拿不出任何力氣反抗,酒精讓全身抽蓄著,肌肉完全使不上力。這副模樣似乎觸動他們的慾望,讓島嶼人士兵更加的興奮。
「上啊!之後也換我!」
「讓那些踏上島嶼的娘們後悔!」
「做吧,但別太超過,她的身體也還只是幼童,我之後還要審問,注意別弄死了。」
我看見身上的布料慢慢的被退下,眼淚不停的滴下,喝了酒後靈力不穩定的我連像個貓娘有尊嚴的自殺都做不到,只能咬緊牙將所有痛苦吞下。
——不知道發現我的阿米爾會怎麼想呢?
——發現我死狀的聯合部隊又要處決多少島嶼人來平息世界收到貓娘死訊的憤怒呢?
——比起反抗我為什麼總想著逃跑?
「住手!」
一道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聲音打破了絕望,所以人都停止了動作。
「⋯⋯主人?」
我虛弱、氣喘的提問,張開緊閉的雙眼,尋找著聲音的來源,想證明那並非幻覺。
「你們對我的所有物要做什麼?」
阿米爾出站在街燈下,表情只傳達了一個訊息:要殺死在場所有島嶼人。
「你的所有物?」
撥開我衣服的島嶼人一把撕下裙擺的布料,狂妄的大笑。
「我們的所有物!」
他指著自己與其它三個同伴。
作為回應阿米爾一手亮出了軍刀,再次重申。
「放開她。」
「不可能。」
「那麼曉咲,妳下來。」
我氣喘著看了阿米爾一眼,示意他無法做到,被酒精奪去行動力的我不可能做到。
「總之你們放了她,那不是你們碰得起的東西。」
沒有人理會阿米爾的話,除了持有槍的那名島嶼人,他拍了拍手,走上前面對隔著數公尺遠的阿米爾,語氣平靜的開口。
「夠了。孩子,我可沒聽說村莊藏著一只貓娘,你可知道沒有通報私藏貓娘是重罪,你是貓娘的合作者,你是自由聯邦的間諜嗎?」
他的問題只得到了阿米爾怒吼,刀對準了人族男性,一手按在背後採戰鬥姿勢。
「我不用回答這個問題,你又算什麼身份?沒有這條軍法!她是我的戰俘!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士官,別跟小鬼廢話,讓他閉嘴就——」
說話的島嶼人的聲音被槍鳴給掩蓋,他訝異的看著自己胸膛暈開的紅色倒了下去。
四個島嶼人都沒預料到這個展開。
阿米爾的刀只是騙人的把戲,一直以來他都藏著一把槍。路燈下他高舉著那把我曾經看過的半自動手槍,槍口正噴著硝煙。
「我再說一次!把我的東西還來!」
阿米爾怒吼,槍口指向了還活著的其它三人。
兩位抓住我的島嶼人發狂的大叫,放開了近抓住我的手。我跌坐在地上,利用靈力製造氣流減緩衝擊,並擔憂的看向戰鬥中的阿米爾。
島嶼人士兵因為酒醉依照潛意識行動失去了判斷力,拔出軍刀就衝向阿米爾,這反而讓他不用在顧慮射中我的開槍,兩聲槍鳴與射入肉體的悶響,島嶼人士兵以面狠狠的與地撞擊。
血液快速的散開,阿米爾殺戮果決,所瞄準的皆是他們的心臟也精準的命中,貫徹的戰鬥方式與聯邦對反人權罪敵人的交戰守則相同。
可是觀看著戰局的最後一位島嶼人也沒有退縮,他是唯一一位持有槍的島嶼人士兵,在其它兩人被擊倒的瞬間他舉起了槍。
「主人!」
我尖叫的提醒,已經來不及使用靈力構築電磁罩。主因是受到酒精幹擾,現在僅是發出聲音幾乎就抵達了極限。
槍鳴之後阿米爾仍完好的站在原地,子彈撞到附近建築的加蓋鐵板發出清脆的響聲,島嶼人士兵似乎也因為酒精無法將槍口對準阿米爾,我看到他的手劇烈的顫抖,症狀與被強行灌酒的我相同。
「下一次⋯⋯下一次會打中。」
他這次用雙手握好槍,我知道這一次他不會失誤,阿米爾也知道,但他的槍口卻還沒對準。
「不要傷害主人!」
——勇氣到底是什麼?
在我還未理解之前,情感對現實已經先造成了改變,一度無法順利展開的靈力戰勝了酒精與恐懼,空氣中凝結出許多冰刺,其中一根冰刺扎穿了島嶼人士兵的握槍的手掌。
他痛苦的大叫,同時手中的槍滑落。島嶼人士兵憤怒的雙眼立刻找到射傷他手的我尋仇,用還能揮動的另一隻手拔出軍刀撲向了我。
嗆聲響起,阿米爾開槍,子彈刺穿了他的肚皮,一時之間他失去了重心摔落地上,但即便處於戰鬥的下風他還是揮動著刀子要擲向我所在的位置。
「別⋯⋯別過來。」
我顫抖的想挪開癱坐的身體,同時一根冰刺射向他,第一發劃穿了他要投擲刀子的手臂,刀子滑落,但並沒有停止,剩下的冰刺鑽開了他的肩膀造成巨大的傷口將他擊暈。
我看著自己所做的,就像之前用冰刺射殺島嶼人一樣,差別只是我沒有奪取他的性命,我很害怕,但這一次卻因為阿米爾沒死感到一絲安心。
阿米爾走到我身邊,站在暈眩過去的島嶼人士兵身旁,槍口對準了他的心臟,阿米爾還有半個彈夾以上的子彈,將死亡金屬撒下便可徹底將其從這個世界抹除。
「算了⋯⋯」
他看了我一眼搖了搖頭,走到我的身邊,將手槍掛到腰間。
「曉咲⋯⋯我們得談談,妳走的了嗎?」
我掙扎著想起身,但脫力的四肢無法回應期待。
「對不起,主人,我走不了了。」
「沒關係,我抱妳。」
阿米爾的手滑過我的背部,另一手撐起我的雙腿,將我拉到他的懷中,就像之前威爾叔叔橫抱我的樣子。阿米爾比我還矮小,卻撐起了我的身體,冷靜的不像是人族幼體而是經歷許多的資深戰士,在來到這個村莊之前失血時常昏睡的日子裡他大概也是這樣抱著我移動。
「謝謝主人⋯⋯來救我。」
我抬頭追隨他的目光。
然而我的道謝卻只得到他的怒視。
「妳身上的衣服都破了,用斗篷遮好。」
他用我身上的斗篷包覆住我的身體,好像看見我的肉體是一件很破壞心情的事。
上一次以靈力戰鬥時只關注自己身上的傷,所以沒有特別注意人族死後腹腔裡的東西全部排出發出氨與酸的惡臭。阿米爾抱著我經過島嶼人士兵屍體時我痛苦的皺鼻,對貓娘較前世還有人族靈敏的鼻子,屍體的氣味以人族的說法是一場惡夢,不亞於酒精帶來的痛苦,草食性的人族跟能自營產能的貓娘完全不同,腹腔裡堆積的全是發酵的污穢物。
我把臉埋到了阿米爾的懷中想阻止反胃氣味的侵入,雖然他沒有推開我,但我瞥見了他立刻變得不悅的表情。或許全是我的誤會,從一開始,阿米爾便不是真心想救我,只不過因為他是我的主人,而我是他的奴僕,如他所說的,是他的所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