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初燃
本章節 2130 字
更新於: 2022-02-21
這是一個很平凡的日子，炎熱的夏天再往後一點，晚上跟早上開始變得有點涼。
我躺在床上，耳塞式耳機播著熱帶浩室的電子音樂，頭跟著節拍微微擺動，頭髮跟枕頭套之間粗糙的摩擦，滋滋滋。
冷氣機的聲音從耳機跟耳朵的縫縫鑽進來，沒關係，我的心情很好。
最近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寫詩。
昨天也寫到了很晚，簡直不想停下來。
我會怎麼描寫這樣的場景跟感覺呢？我看著窗外的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某個方向飄動，心裡想著。
從床上坐起來，有一點暈眩，凌亂的髮梢刮過我的臉頰。
桌子上面有著散落的文具跟紙張，上面多半有著墨黑的符號。
那是我昨天所經歷過的時間具現化的樣子。
逼——一聲，冷氣關閉。
今天要做什麼呢？
我邊走邊想，走過感覺有點漫長的走廊，爸爸跟媽媽坐在客廳。
「早安。」我用有點沙啞的聲音跟他們問好，剛起床的聲音總是如此。
他們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點點頭，媽媽甚至沒有回頭看我，死死盯著爸爸的眼睛不肯轉開；爸爸則是反過來，完全不敢和媽媽有任何的眼神交集，像是在逃避什麼。
「怎麼了嗎？」我很輕易地察覺兩人的異狀，他們平常才不會坐在彼此的對面，他們會坐在雙方的左右，爸爸是左撇子，媽媽右撇子，所以他們總是一左一右。
像是武俠小說裡面互補的神仙俠侶。
但今天不太對勁，他們彷彿成了彼此決鬥的對象，媽媽的頭從頭到尾都沒有轉過來看我一眼，彷彿她只要一移開視線，爸爸就會消失不見。
他們沒有回答我，媽媽終於轉過來看我了，但是那個眼神我很陌生，她是第一次那樣看我。
我有點後悔不繼續待在房間了。
「你告訴她啊。」媽媽輕蔑的向爸爸示意，這是她第一次這樣跟爸爸說話。
「玉芬，這個我們晚點再說好嗎？」爸爸像是在求饒一樣，他直呼媽媽的名字，他平常都會叫媽媽「親愛的」。
「現在就說啊，跟你的寶貝說啊。」媽媽聲音好尖銳，我第一次這麼覺得，像是金屬在摩擦的鏗鏘聲。
而且為什麼是「你的」寶貝？妳也會叫我寶貝不是嗎？
「寶貝，爸爸跟媽媽在討論有點嚴肅的事情，妳要不要先回房間或是出去一下？」爸爸看著我說，語氣幾乎算是懇求。
我困惑地眨眨眼，有什麼是我不能參與的家庭事務嗎？我應該夠成熟了吧？
「好……」我揉揉眼睛，有點不解地走回房間。
當晚我回想起來，我想做錯了，我如果想要遠離這次的紛爭，我應該要出去的，去那間最棒的咖啡廳；如果我要阻止他們，那麼我應該堅持待在前面聽爸爸把話講完，這樣也許能在火剛開始燃燒的時候就熄滅它。
回到房間不到五分鐘我就後悔了，混凝土或是木門，耳機或是音樂，不管哪一樣東西都無法阻止他們的聲音穿進來。
「說啊，那個女人是誰？」
「那是個誤會……」
「什麼誤會，她是不是坐妳的車子嘛！」
「載同事一趟無所謂吧？」
「你現在是不想承認就是了？」
「我沒有事情瞞著妳啊。」
「那這是什麼？」
「……。」
「你就繼續說謊啊，你以為我是那種會隨便吃醋的人嗎？」
「……。」
「說話啊！剛剛不是很多話要講，要我聽你解釋，你現在說啊！」
「……。」
「你怎麼對得起我跟小惠？」
「……。」
「你剛剛是不是咋舌了？你到底是怎樣，你都不會愧咎嗎？」
「妳還敢說我啊？妳有資格嗎？」
「我又怎樣了，說啊！」
爭吵還在持續，但我已經不想再聽了。
夠了夠了夠了，真是夠了。
我突然發現自己在哭，眼淚一直往下滴，每次聽到他們大吼的時候就像是被揍了一拳，好痛，到底發生了什麼？
眼淚滴到我昨天晚上的心血，但我的心裡沒有空位留給遺憾。
為什麼吵架？我不知道，他說「晚一點跟我說」，但我現在就想知道，我想要問清楚他們的問題，我已經不是小孩了，我可以幫上他們的忙。
我輕輕地推開房門，嘎——，木門的轉軸有點久沒上油了，發出刺耳的聲音。
那像是一個信號一樣，前面的喧鬧突然停止了，好像夢一樣。
他們的默契展現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我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走出去質問他們？
可是爸爸剛剛都那樣懇求我了，我能夠拉下臉這樣做嗎？
我不能，我打算慢慢縮回房間，像是被觸碰後的含羞草一樣緩慢地回復原位。
「我出去一下。」爸爸說，像是終於抓到了機會一樣。
科啷科啷，磅！
鑰匙串的聲音還有匆匆把門甩上的聲響，其中一位臨陣脫逃了，這不應該是離開家的姿態，好狼狽。
所以只剩下媽媽了，我躡手躡腳地走到客廳，媽媽坐在一開始的位子沒有動，但背影看起來憔悴了許多。
「媽媽？」我站在她身後，小心翼翼的問。
「抱歉剛剛嚇到妳了寶貝。」她轉過身來，對我露出疲憊的笑容。
我心裡有一小塊裂開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問，眼淚又流了下來，眼前的媽媽變成模糊又扭曲的奇怪物種，偶爾閃著七彩的光芒。
這不是我認識的媽媽，也不是我認識的爸爸，更不是我認識的家。
「一時之間有點難解釋，我只能跟妳說媽媽是愛妳的，永遠站在妳旁邊的。」她站起身，用力地抱住我，我的眼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被她的襯衫吸收，變成深色的點，很快就變成了一大片的水漬。
「那爸爸呢？他不愛我們了嗎？」我哭著問。
「……。」媽媽沒有回答，所以我再問了一次。
「他，有他的選擇，也許是暫時的。」媽媽說了一句我聽不太懂的話。
「我聽不太懂。」我的疑問混合著淚水還有不解，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沒事的，會沒事的，我會一直在妳旁邊的。」媽媽好像也哭了，我不知道，這時候我沒有任何關心別人的餘力。
我一直抱著媽媽，盡情地從她身上吸著她的味道，從她身上攫取安全感，她的擁抱讓我的情緒穩定下來了。
我真的好愛她，真的，好想一直跟媽媽在一起。
我躺在床上，耳塞式耳機播著熱帶浩室的電子音樂，頭跟著節拍微微擺動，頭髮跟枕頭套之間粗糙的摩擦，滋滋滋。
冷氣機的聲音從耳機跟耳朵的縫縫鑽進來，沒關係，我的心情很好。
最近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寫詩。
昨天也寫到了很晚，簡直不想停下來。
我會怎麼描寫這樣的場景跟感覺呢？我看著窗外的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某個方向飄動，心裡想著。
從床上坐起來，有一點暈眩，凌亂的髮梢刮過我的臉頰。
桌子上面有著散落的文具跟紙張，上面多半有著墨黑的符號。
那是我昨天所經歷過的時間具現化的樣子。
逼——一聲，冷氣關閉。
今天要做什麼呢？
我邊走邊想，走過感覺有點漫長的走廊，爸爸跟媽媽坐在客廳。
「早安。」我用有點沙啞的聲音跟他們問好，剛起床的聲音總是如此。
他們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點點頭，媽媽甚至沒有回頭看我，死死盯著爸爸的眼睛不肯轉開；爸爸則是反過來，完全不敢和媽媽有任何的眼神交集，像是在逃避什麼。
「怎麼了嗎？」我很輕易地察覺兩人的異狀，他們平常才不會坐在彼此的對面，他們會坐在雙方的左右，爸爸是左撇子，媽媽右撇子，所以他們總是一左一右。
像是武俠小說裡面互補的神仙俠侶。
但今天不太對勁，他們彷彿成了彼此決鬥的對象，媽媽的頭從頭到尾都沒有轉過來看我一眼，彷彿她只要一移開視線，爸爸就會消失不見。
他們沒有回答我，媽媽終於轉過來看我了，但是那個眼神我很陌生，她是第一次那樣看我。
我有點後悔不繼續待在房間了。
「你告訴她啊。」媽媽輕蔑的向爸爸示意，這是她第一次這樣跟爸爸說話。
「玉芬，這個我們晚點再說好嗎？」爸爸像是在求饒一樣，他直呼媽媽的名字，他平常都會叫媽媽「親愛的」。
「現在就說啊，跟你的寶貝說啊。」媽媽聲音好尖銳，我第一次這麼覺得，像是金屬在摩擦的鏗鏘聲。
而且為什麼是「你的」寶貝？妳也會叫我寶貝不是嗎？
「寶貝，爸爸跟媽媽在討論有點嚴肅的事情，妳要不要先回房間或是出去一下？」爸爸看著我說，語氣幾乎算是懇求。
我困惑地眨眨眼，有什麼是我不能參與的家庭事務嗎？我應該夠成熟了吧？
「好……」我揉揉眼睛，有點不解地走回房間。
當晚我回想起來，我想做錯了，我如果想要遠離這次的紛爭，我應該要出去的，去那間最棒的咖啡廳；如果我要阻止他們，那麼我應該堅持待在前面聽爸爸把話講完，這樣也許能在火剛開始燃燒的時候就熄滅它。
回到房間不到五分鐘我就後悔了，混凝土或是木門，耳機或是音樂，不管哪一樣東西都無法阻止他們的聲音穿進來。
「說啊，那個女人是誰？」
「那是個誤會……」
「什麼誤會，她是不是坐妳的車子嘛！」
「載同事一趟無所謂吧？」
「你現在是不想承認就是了？」
「我沒有事情瞞著妳啊。」
「那這是什麼？」
「……。」
「你就繼續說謊啊，你以為我是那種會隨便吃醋的人嗎？」
「……。」
「說話啊！剛剛不是很多話要講，要我聽你解釋，你現在說啊！」
「……。」
「你怎麼對得起我跟小惠？」
「……。」
「你剛剛是不是咋舌了？你到底是怎樣，你都不會愧咎嗎？」
「妳還敢說我啊？妳有資格嗎？」
「我又怎樣了，說啊！」
爭吵還在持續，但我已經不想再聽了。
夠了夠了夠了，真是夠了。
我突然發現自己在哭，眼淚一直往下滴，每次聽到他們大吼的時候就像是被揍了一拳，好痛，到底發生了什麼？
眼淚滴到我昨天晚上的心血，但我的心裡沒有空位留給遺憾。
為什麼吵架？我不知道，他說「晚一點跟我說」，但我現在就想知道，我想要問清楚他們的問題，我已經不是小孩了，我可以幫上他們的忙。
我輕輕地推開房門，嘎——，木門的轉軸有點久沒上油了，發出刺耳的聲音。
那像是一個信號一樣，前面的喧鬧突然停止了，好像夢一樣。
他們的默契展現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我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走出去質問他們？
可是爸爸剛剛都那樣懇求我了，我能夠拉下臉這樣做嗎？
我不能，我打算慢慢縮回房間，像是被觸碰後的含羞草一樣緩慢地回復原位。
「我出去一下。」爸爸說，像是終於抓到了機會一樣。
科啷科啷，磅！
鑰匙串的聲音還有匆匆把門甩上的聲響，其中一位臨陣脫逃了，這不應該是離開家的姿態，好狼狽。
所以只剩下媽媽了，我躡手躡腳地走到客廳，媽媽坐在一開始的位子沒有動，但背影看起來憔悴了許多。
「媽媽？」我站在她身後，小心翼翼的問。
「抱歉剛剛嚇到妳了寶貝。」她轉過身來，對我露出疲憊的笑容。
我心裡有一小塊裂開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問，眼淚又流了下來，眼前的媽媽變成模糊又扭曲的奇怪物種，偶爾閃著七彩的光芒。
這不是我認識的媽媽，也不是我認識的爸爸，更不是我認識的家。
「一時之間有點難解釋，我只能跟妳說媽媽是愛妳的，永遠站在妳旁邊的。」她站起身，用力地抱住我，我的眼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被她的襯衫吸收，變成深色的點，很快就變成了一大片的水漬。
「那爸爸呢？他不愛我們了嗎？」我哭著問。
「……。」媽媽沒有回答，所以我再問了一次。
「他，有他的選擇，也許是暫時的。」媽媽說了一句我聽不太懂的話。
「我聽不太懂。」我的疑問混合著淚水還有不解，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沒事的，會沒事的，我會一直在妳旁邊的。」媽媽好像也哭了，我不知道，這時候我沒有任何關心別人的餘力。
我一直抱著媽媽，盡情地從她身上吸著她的味道，從她身上攫取安全感，她的擁抱讓我的情緒穩定下來了。
我真的好愛她，真的，好想一直跟媽媽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