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身敗名裂
本章節 3938 字
更新於: 2022-02-18
雪城，碼頭。
落水時他的腦中一片空白，全世界的喧囂在此刻都停了下來，記憶如默片飛速掠過，仇恨、名利、親緣⋯⋯再也無所謂了，青年知道自己只是枚棋子，比局外人還不如。
冰冷的海水將華服緊緊地裹著身軀，浮華世界是一場夢魘，壓得他不得翻身，苦鹹的海水入侵了車廂又灌滿了他的四肢百骸，水底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視覺果然是很奢侈的五感，路修寧悲哀地閉起眼，這裡太黑了，腦子裡只餘水下的白噪音，他不合時宜地想著——原來聽覺最後才消失，是真的。
＊＊＊
再睜眼的時候路修寧頭痛欲裂、心跳如雷，窗外是細雨潤物的清晨，烏壓壓地一片雲團在天頂，將底下的區域籠罩成灰階，室內開著的一盞微光，打在陋室斑駁的牆上，一幅幅精美的電影海報是這個空間僅有的裝飾，它們被貼得很整齊，連邊緣的角落都被細心的撫平，看得出主人對它們珍惜的程度。
躺在床上的人動了動手指，即便是這麼細微的動作都費了好大的勁，他緩了好一會才撐著自己坐起來，頂著一頭棕色亂髮，心裡迷迷糊糊。
「這裡是⋯⋯」他瞇著眼瞧了瞧牆上的海報，心頭怪異，那是一幅濃墨重彩的音樂劇電影，也是他最喜愛的一部。
但這裡，明明是他二十歲時住的劇場宿舍，他不是⋯⋯落海了嗎？
牆上的日曆時鐘顯示了此時為十年前的一個普通日子，他被公司送來劇場培訓演技，因為來自風評微妙的經紀公司，劇場人對他頗有些陰陽怪氣。
路修寧愣了愣才回神，「我這是⋯⋯回到了十年前？不可能吧？」
他垂眸，靜靜地張開雙手，翻來覆去地看，淺淺的室內光打在他的身上，連影子都擁有極美的身段，路修寧的氣質十分恬淨，上輩子一直是代言的寵兒，但也只停在這裡了，代言可不能算代表作，作為一個演員，他開竅得算晚，直到而立之年才入圍了演技類獎項，但同時也讓他惹來了殺身之禍。
現世二十歲的他剛長開，白皙的肌膚和精緻的五官無一不是上天的恩賜，清純中又帶點迷人的風韻，就像初露的花朵，含苞待放。
坐在床上的人兒擁有一頭深棕色的及肩髮，眼睛是空靈的湛藍色，他挺想剪短，無奈經紀公司不允許，說到他那個吃人血饅頭的經紀公司⋯⋯
路修寧翻身下床從行李箱的內層翻出合約，仔細盯著每個條款，果然就和上輩子一樣苛刻。
「合約也在，不是在做夢吧⋯⋯」他捏了捏自己，又點痛又有點慶幸，幸運的是自己又撿回了一條命，想起重生前的遭遇，他不自覺地冷下臉，一向與世無爭的人一旦被逼急了也是會有厲芒。
他喝了口水、整理好心情，將合約仔細地收好，接著靜坐在桌前，攤開一本空白筆記開始書寫未來的走向，重活一輩子，當然要儘快開始為自己打算。
前世的爛帳，就讓他一個個收回來。
＊＊＊
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雷雨，他在書案中抬首，一邊啃著冷掉很久的三明治，劇場正放颱風假，宿舍空無一人，剛好免去了他尷尬的處境——畢竟自己這個空有一張臉的小藝人，在劇場人眼中就是一場笑話。
銀行帳戶裡的數字不多也不少，正好是他早年簽約金的一半，至於另外一半，他在簽約的時候就借給最好的朋友創業，那傢伙的工作室後來也成為了行業新銳。
他想了想，買了幾隻特定行業股，現在的人們還不知道兩年後將迎來一場大災難，所有線上串流、支付類和醫療股即將大漲，喔、還有海運。
路修寧在紙上繼續寫寫畫畫，熬了許久飢腸轆轆，揉了揉酸脹的眼，才發覺這一坐就是一天。
「餓了，我真的⋯⋯又活過來了。」他撫著肚子，邊哭邊笑地捂著臉。
窗外的雨勢，卻是越來越大不見消停，就像頒獎典禮那一天一樣——
＊＊＊
紅毯上星光熠熠，鎂光燈打在爭奇鬥豔的地面，鏡頭閃光和粉絲的應援聲毫無停歇，路修寧一身剪裁合宜的西裝，隨著無盡的閃光燈緩緩地邁步，他的眉眼精緻、面容飽滿、頭髮被往後梳成一個俐落的造型，更加他顯現獨天獨厚的神顏，唇邊帶著一抹輕淺的笑，眸底卻極為冷靜，作為娛樂圈有名的顏霸，他即便和劇組走在一起，依舊是人群中的焦點。
三十歲了，他好不容易憑著突破自己的演出入圍了男主角獎項。
Omega的長相本就得天獨厚，藝人中的Omega自然不在少數，路修寧除了極美的皮囊以外，還被評為娛樂圈中極佳的美人骨，除了硬照上相以外，也被稱為紅毯殺手，其他藝人和他一起合照基本上是公開處刑。
甫一出道經紀公司就幫他安上一個「花瓶」的人設，再挑上一些來錢快的偶像劇，專接一些美妝、服飾代言，偶爾上上真人秀賣賣臉，星路也不算太差，即使公司曾經安排他去劇場培訓演技，卻始終沒有好的劇本來找，他的螢幕形象一直是吃虧的。
一般觀眾提起路修寧就只知道他是個美人Omega，而提起他的粉絲「小鹿」們，更是只有瘋狂兩字，經常鬧出不太體面的新聞。
「呀！是我們的小路！今天也好美！路路！我們愛你！」
「路路看我了！紅毯第一美！」
「啊——！！！小路嫁我！」
「小路衝呀！拿下影帝！」
山呼海嘯的「路粉」舉著燈排把紅毯弄成了一言堂，路修寧保持著良好的風度對著粉絲揮揮手，又對著幾個鏡頭眼神示意，美人連頷首的幅度都是精心講究的。
他這次以《紅花會》入圍最佳男主角，和另一個Alpha配對的雙男主時代劇，雖然說角色好，也被評為他從影以來最佳表現，但路修寧心底很冷靜，這個圈子至始至終都不是那麼純粹，他也過了愛做夢的年紀。
不過，這確實是他最重要的一次機會，畢竟他的來路是業界心照不宣的秘密，合約則是業界俗稱的霸王條約⋯⋯想起最近經紀人頻頻給他的酒局暗示，就不免有些心煩。
正在分神之際，很快地到了採訪點，主持人是紅毯御用一姊萬心怡，只聽見她用招牌快人快語笑著迎接劇組，「接下來的是我們入圍七項提名的《紅花會》⋯⋯」
後來的話語他聽不清了，群眾突然一陣譁然，主持人很快地結束訪談讓劇組入內，他卻心下隱隱有些不安。
果不其然經紀人在入口處將他攔截下來，「小路！出事了！我們現在趕緊走，外面媒體都要堵你⋯⋯這獎項，以後還有機會的，走吧。」
出事？難道是他的出身被曝光了？路修寧臉色一白，被匆忙趕來的助理拉著跑，助理將他的手機塞過來讓他自己了解情況，幾人一路進了後台，他趁著經紀人安排後續的空檔一目十行的看了一下所謂的爆料，幾乎所有的娛樂媒體都有那篇關鍵的文章《某Omega來自一號基地》。
爆料人的資料完整，圖文並茂地說明了演藝圈某某美貌Omega的背景，根本不是無良經紀公司包裝出來的國外名校畢業、家境殷實，這夥人從頭到尾都是在騙，一直以來沒演技卻有戲演也是靠著金主砸錢砸出來的。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在說他，底下各種糟蹋人的留言瘋狂蔓延。
「虧我還迷他迷了整整十年，原來是那種地方出來的雜種。」
「我就說吧，某人的清純都是假的，背地裡早就是金主的形狀了。」
「你們路粉不是一向標榜自家多乾淨，現在被爆出來早就被玩爛了，他扮白蓮花的演技用在正道上早就得獎了吧哈哈。」
「但人家美啊，我也想玩他，多少錢一晚啊，嘿嘿！」
路修寧顫抖著說不出話來，一瞬間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帶著審視，就像所有被打上「一號基地」標籤的人，或鄙視、或噁心、或憐憫，唯獨沒有人願意公平地看待他們，明明基地早就廢除了，但只要一提到誰來自一號基地，眾人彷彿就站在道德的制高點，看著對方在泥淖裡，永世不得翻身。
所謂的「一號基地」，乃是A國歷史上罪犯流亡者之地，數百年來惡行重大的犯罪者一率丟到島上，那地方除了罪犯就是獄警。
半世紀前，大部分重刑犯逐漸凋零，政府順應民情出爐了一份「島嶼再造計畫」，將這座島嶼的污名一舉摘除，也改名叫做「聖島」，但人們長久以來的偏見並不容易消除，順應民情其實只是財政藉口——不用再養額外的獄警、部隊，也不用稅務補助原地居民。
聖島的普通住民基本上都是孤兒，涉足大陸時必定改頭換面，絕口不提自己的原始出身地，陰霾始終籠罩著那座不可說的島嶼。
人言可畏，路修寧還來不及證明自己，就殞落了。
＊＊＊
他像一尊精美的人偶被經紀人安排上車，手機不停地跳出提示，茲事體大，合作過的藝人頻頻被拖下水，揶揄他們是不是有一腿，或影射誰也是那地方出來賣的婊子⋯⋯
想像中美好的頒獎典禮、光彩而榮耀的舞台並不存在，來自聖島的他只能坐著車，在黑暗中不停的奔馳，後方追趕的是循線而來的嗜血媒體、也是他揮之不去的命運。
大雨滂沱，路修寧好想找個地方哭一會兒，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窗上自己的眼眶發紅的倒影——真的好難看。
經紀人吳哥皺眉，讓司機開快點，他嘴上不耐煩地說道，「倒霉！之後的價錢就不好談了！你說你，好好的偶像劇不接，硬要接那部有爭議的電影，現在搞成這樣，怎麼收場？跟公司那邊怎麼交代？」
「交代？這些事情你們最清楚了不是嗎？」路修寧抬眼，在黑暗中依舊是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往常平靜的臉帶著一絲怒氣，「公司這幾年不停從聖島輸出藝人的事情，真的以為都沒人知道嗎？」
被壓迫到極點的Omega嗓音帶著一絲恨意，「你們做的就是人口買賣的生意，現在出了事情，打算全部推到我們頭上了是吧？」
「你說這是什麼話！公司這幾年對你的栽培是同期生最多的，你他媽給臉不要臉！我操！真是婊子生的雜種！」吳哥本就不是好性子，被自家的小藝人一激，開始罵罵咧咧。
眾世國際傳播娛樂經紀公司，也就是簽路修寧出道的公司，私底下做了不少勾當，其中一項就是和聖島孤兒院合作輸出人口，由眾世訓練包裝成藝人，用最低廉的價格簽下不合理長約，被輸往大陸的孩子們無法翻身，只能乖乖聽公司的安排，路修寧就是這其中的一人。
眾世一向財大氣粗，幹的又不是人事，約莫是得罪人了，被祭旗之一的小藝人路修寧諷刺地笑了笑，「雜種？那貴公司不就是專捧雜種的雜魚公司嗎？就這個眼光，出事只是早晚罷了⋯⋯唔！」
車內幾人劍拔弩張，倏地後車大力地撞上來，蹦的一聲，大力之下車內幾人東倒西歪，司機顫抖著開口，「我、我們好像被包圍了⋯⋯都抓緊！」
大雨滂沱中，四周不知何時來了四五台同樣的廂型黑車，形成密不透風的包圍網，在幾台車夾擊中下，路修寧所在的座車被挾持著一路撞進碼頭，掉進了海裡。
看著載浮載沉的廂型車，行兇的司機打了通電話回報任務完成。
＊＊＊
摸摸小路ＯＡＱ
落水時他的腦中一片空白，全世界的喧囂在此刻都停了下來，記憶如默片飛速掠過，仇恨、名利、親緣⋯⋯再也無所謂了，青年知道自己只是枚棋子，比局外人還不如。
冰冷的海水將華服緊緊地裹著身軀，浮華世界是一場夢魘，壓得他不得翻身，苦鹹的海水入侵了車廂又灌滿了他的四肢百骸，水底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視覺果然是很奢侈的五感，路修寧悲哀地閉起眼，這裡太黑了，腦子裡只餘水下的白噪音，他不合時宜地想著——原來聽覺最後才消失，是真的。
＊＊＊
再睜眼的時候路修寧頭痛欲裂、心跳如雷，窗外是細雨潤物的清晨，烏壓壓地一片雲團在天頂，將底下的區域籠罩成灰階，室內開著的一盞微光，打在陋室斑駁的牆上，一幅幅精美的電影海報是這個空間僅有的裝飾，它們被貼得很整齊，連邊緣的角落都被細心的撫平，看得出主人對它們珍惜的程度。
躺在床上的人動了動手指，即便是這麼細微的動作都費了好大的勁，他緩了好一會才撐著自己坐起來，頂著一頭棕色亂髮，心裡迷迷糊糊。
「這裡是⋯⋯」他瞇著眼瞧了瞧牆上的海報，心頭怪異，那是一幅濃墨重彩的音樂劇電影，也是他最喜愛的一部。
但這裡，明明是他二十歲時住的劇場宿舍，他不是⋯⋯落海了嗎？
牆上的日曆時鐘顯示了此時為十年前的一個普通日子，他被公司送來劇場培訓演技，因為來自風評微妙的經紀公司，劇場人對他頗有些陰陽怪氣。
路修寧愣了愣才回神，「我這是⋯⋯回到了十年前？不可能吧？」
他垂眸，靜靜地張開雙手，翻來覆去地看，淺淺的室內光打在他的身上，連影子都擁有極美的身段，路修寧的氣質十分恬淨，上輩子一直是代言的寵兒，但也只停在這裡了，代言可不能算代表作，作為一個演員，他開竅得算晚，直到而立之年才入圍了演技類獎項，但同時也讓他惹來了殺身之禍。
現世二十歲的他剛長開，白皙的肌膚和精緻的五官無一不是上天的恩賜，清純中又帶點迷人的風韻，就像初露的花朵，含苞待放。
坐在床上的人兒擁有一頭深棕色的及肩髮，眼睛是空靈的湛藍色，他挺想剪短，無奈經紀公司不允許，說到他那個吃人血饅頭的經紀公司⋯⋯
路修寧翻身下床從行李箱的內層翻出合約，仔細盯著每個條款，果然就和上輩子一樣苛刻。
「合約也在，不是在做夢吧⋯⋯」他捏了捏自己，又點痛又有點慶幸，幸運的是自己又撿回了一條命，想起重生前的遭遇，他不自覺地冷下臉，一向與世無爭的人一旦被逼急了也是會有厲芒。
他喝了口水、整理好心情，將合約仔細地收好，接著靜坐在桌前，攤開一本空白筆記開始書寫未來的走向，重活一輩子，當然要儘快開始為自己打算。
前世的爛帳，就讓他一個個收回來。
＊＊＊
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雷雨，他在書案中抬首，一邊啃著冷掉很久的三明治，劇場正放颱風假，宿舍空無一人，剛好免去了他尷尬的處境——畢竟自己這個空有一張臉的小藝人，在劇場人眼中就是一場笑話。
銀行帳戶裡的數字不多也不少，正好是他早年簽約金的一半，至於另外一半，他在簽約的時候就借給最好的朋友創業，那傢伙的工作室後來也成為了行業新銳。
他想了想，買了幾隻特定行業股，現在的人們還不知道兩年後將迎來一場大災難，所有線上串流、支付類和醫療股即將大漲，喔、還有海運。
路修寧在紙上繼續寫寫畫畫，熬了許久飢腸轆轆，揉了揉酸脹的眼，才發覺這一坐就是一天。
「餓了，我真的⋯⋯又活過來了。」他撫著肚子，邊哭邊笑地捂著臉。
窗外的雨勢，卻是越來越大不見消停，就像頒獎典禮那一天一樣——
＊＊＊
紅毯上星光熠熠，鎂光燈打在爭奇鬥豔的地面，鏡頭閃光和粉絲的應援聲毫無停歇，路修寧一身剪裁合宜的西裝，隨著無盡的閃光燈緩緩地邁步，他的眉眼精緻、面容飽滿、頭髮被往後梳成一個俐落的造型，更加他顯現獨天獨厚的神顏，唇邊帶著一抹輕淺的笑，眸底卻極為冷靜，作為娛樂圈有名的顏霸，他即便和劇組走在一起，依舊是人群中的焦點。
三十歲了，他好不容易憑著突破自己的演出入圍了男主角獎項。
Omega的長相本就得天獨厚，藝人中的Omega自然不在少數，路修寧除了極美的皮囊以外，還被評為娛樂圈中極佳的美人骨，除了硬照上相以外，也被稱為紅毯殺手，其他藝人和他一起合照基本上是公開處刑。
甫一出道經紀公司就幫他安上一個「花瓶」的人設，再挑上一些來錢快的偶像劇，專接一些美妝、服飾代言，偶爾上上真人秀賣賣臉，星路也不算太差，即使公司曾經安排他去劇場培訓演技，卻始終沒有好的劇本來找，他的螢幕形象一直是吃虧的。
一般觀眾提起路修寧就只知道他是個美人Omega，而提起他的粉絲「小鹿」們，更是只有瘋狂兩字，經常鬧出不太體面的新聞。
「呀！是我們的小路！今天也好美！路路！我們愛你！」
「路路看我了！紅毯第一美！」
「啊——！！！小路嫁我！」
「小路衝呀！拿下影帝！」
山呼海嘯的「路粉」舉著燈排把紅毯弄成了一言堂，路修寧保持著良好的風度對著粉絲揮揮手，又對著幾個鏡頭眼神示意，美人連頷首的幅度都是精心講究的。
他這次以《紅花會》入圍最佳男主角，和另一個Alpha配對的雙男主時代劇，雖然說角色好，也被評為他從影以來最佳表現，但路修寧心底很冷靜，這個圈子至始至終都不是那麼純粹，他也過了愛做夢的年紀。
不過，這確實是他最重要的一次機會，畢竟他的來路是業界心照不宣的秘密，合約則是業界俗稱的霸王條約⋯⋯想起最近經紀人頻頻給他的酒局暗示，就不免有些心煩。
正在分神之際，很快地到了採訪點，主持人是紅毯御用一姊萬心怡，只聽見她用招牌快人快語笑著迎接劇組，「接下來的是我們入圍七項提名的《紅花會》⋯⋯」
後來的話語他聽不清了，群眾突然一陣譁然，主持人很快地結束訪談讓劇組入內，他卻心下隱隱有些不安。
果不其然經紀人在入口處將他攔截下來，「小路！出事了！我們現在趕緊走，外面媒體都要堵你⋯⋯這獎項，以後還有機會的，走吧。」
出事？難道是他的出身被曝光了？路修寧臉色一白，被匆忙趕來的助理拉著跑，助理將他的手機塞過來讓他自己了解情況，幾人一路進了後台，他趁著經紀人安排後續的空檔一目十行的看了一下所謂的爆料，幾乎所有的娛樂媒體都有那篇關鍵的文章《某Omega來自一號基地》。
爆料人的資料完整，圖文並茂地說明了演藝圈某某美貌Omega的背景，根本不是無良經紀公司包裝出來的國外名校畢業、家境殷實，這夥人從頭到尾都是在騙，一直以來沒演技卻有戲演也是靠著金主砸錢砸出來的。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在說他，底下各種糟蹋人的留言瘋狂蔓延。
「虧我還迷他迷了整整十年，原來是那種地方出來的雜種。」
「我就說吧，某人的清純都是假的，背地裡早就是金主的形狀了。」
「你們路粉不是一向標榜自家多乾淨，現在被爆出來早就被玩爛了，他扮白蓮花的演技用在正道上早就得獎了吧哈哈。」
「但人家美啊，我也想玩他，多少錢一晚啊，嘿嘿！」
路修寧顫抖著說不出話來，一瞬間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帶著審視，就像所有被打上「一號基地」標籤的人，或鄙視、或噁心、或憐憫，唯獨沒有人願意公平地看待他們，明明基地早就廢除了，但只要一提到誰來自一號基地，眾人彷彿就站在道德的制高點，看著對方在泥淖裡，永世不得翻身。
所謂的「一號基地」，乃是A國歷史上罪犯流亡者之地，數百年來惡行重大的犯罪者一率丟到島上，那地方除了罪犯就是獄警。
半世紀前，大部分重刑犯逐漸凋零，政府順應民情出爐了一份「島嶼再造計畫」，將這座島嶼的污名一舉摘除，也改名叫做「聖島」，但人們長久以來的偏見並不容易消除，順應民情其實只是財政藉口——不用再養額外的獄警、部隊，也不用稅務補助原地居民。
聖島的普通住民基本上都是孤兒，涉足大陸時必定改頭換面，絕口不提自己的原始出身地，陰霾始終籠罩著那座不可說的島嶼。
人言可畏，路修寧還來不及證明自己，就殞落了。
＊＊＊
他像一尊精美的人偶被經紀人安排上車，手機不停地跳出提示，茲事體大，合作過的藝人頻頻被拖下水，揶揄他們是不是有一腿，或影射誰也是那地方出來賣的婊子⋯⋯
想像中美好的頒獎典禮、光彩而榮耀的舞台並不存在，來自聖島的他只能坐著車，在黑暗中不停的奔馳，後方追趕的是循線而來的嗜血媒體、也是他揮之不去的命運。
大雨滂沱，路修寧好想找個地方哭一會兒，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窗上自己的眼眶發紅的倒影——真的好難看。
經紀人吳哥皺眉，讓司機開快點，他嘴上不耐煩地說道，「倒霉！之後的價錢就不好談了！你說你，好好的偶像劇不接，硬要接那部有爭議的電影，現在搞成這樣，怎麼收場？跟公司那邊怎麼交代？」
「交代？這些事情你們最清楚了不是嗎？」路修寧抬眼，在黑暗中依舊是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往常平靜的臉帶著一絲怒氣，「公司這幾年不停從聖島輸出藝人的事情，真的以為都沒人知道嗎？」
被壓迫到極點的Omega嗓音帶著一絲恨意，「你們做的就是人口買賣的生意，現在出了事情，打算全部推到我們頭上了是吧？」
「你說這是什麼話！公司這幾年對你的栽培是同期生最多的，你他媽給臉不要臉！我操！真是婊子生的雜種！」吳哥本就不是好性子，被自家的小藝人一激，開始罵罵咧咧。
眾世國際傳播娛樂經紀公司，也就是簽路修寧出道的公司，私底下做了不少勾當，其中一項就是和聖島孤兒院合作輸出人口，由眾世訓練包裝成藝人，用最低廉的價格簽下不合理長約，被輸往大陸的孩子們無法翻身，只能乖乖聽公司的安排，路修寧就是這其中的一人。
眾世一向財大氣粗，幹的又不是人事，約莫是得罪人了，被祭旗之一的小藝人路修寧諷刺地笑了笑，「雜種？那貴公司不就是專捧雜種的雜魚公司嗎？就這個眼光，出事只是早晚罷了⋯⋯唔！」
車內幾人劍拔弩張，倏地後車大力地撞上來，蹦的一聲，大力之下車內幾人東倒西歪，司機顫抖著開口，「我、我們好像被包圍了⋯⋯都抓緊！」
大雨滂沱中，四周不知何時來了四五台同樣的廂型黑車，形成密不透風的包圍網，在幾台車夾擊中下，路修寧所在的座車被挾持著一路撞進碼頭，掉進了海裡。
看著載浮載沉的廂型車，行兇的司機打了通電話回報任務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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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摸小路ＯＡ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