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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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2-17
「啊!蒼先生早安啊!」渡邊才吃完早餐,抬頭便看到一臉憔悴的蒼走進食堂。

渡邊有些慌張地說,「不好意思、擅自用了廚房…」

蒼擺了擺手,示意要渡邊安靜一些,昨夜從酒店返家後,為了要壓下心中的煩躁,他獨自喝了不少悶酒,再加上夢見了那個和旭相似的男孩,讓他整夜睡睡醒醒,寢不成寐。現在頭痛的嚴重,渡邊慌張的聲音反而讓他頭痛更加劇了。

渡邊看蒼似乎身體不太舒服的樣子,也連忙去廚房舀了另一碗湯要給蒼喝。

昨晚,蒼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了要再次夢見旭,還是想見那個青年,總之,他了為了再次作夢,他一直勉強自己再次睡著,反而因為太過勉強自己了而顯得疲累。


是說那青年的名字是…?
蒼沉吟著,努力地想要想起那個人的名字,因為將情感收回後,蒼並沒有刻意的去記下那人的資料,就連手機號碼也沒有記下,才導致了兩人分手後,在蒼的生活中就像從來沒有在一起過,消失的無影無蹤。


即便腦袋記不住,身體卻下意識的叫出了這個名字:「…小…樹?」


乒哩啪啦!

打破瓷碗的聲音自廚房的方向傳來,蒼才要轉身斥責渡邊,卻在看到他慌張低頭收拾模樣之後,被一股似曾相似的既視感所壟罩。

此時此刻他也聽不見渡邊慌張道歉的話語,彷彿入了魔似的,直直地盯著渡邊的後腦勺,那個如此熟悉的形狀……

在記憶中,他坐在椅子上,輕輕著撫摸著那青年的後腦勺,從鏡中看著那稱自己為主人的美青年,吸吐著自己的肉棒,蒼只要低下頭,就可以看到他如同犬奴一般水汪汪的眼神,如果逼他含得更深一點,有時還會看到他帶淚的可憐可欺模樣……。

但是不變的是那眼神中溢出的愛意和渴望…

不像現在這樣……


「呃…蒼先生,請問你在做什麼呢?」渡邊尷尬的表情,赫然在他手下。

原來蒼在恍神間,走到了渡邊的身旁,低下頭直直看著他,然後摸上了渡邊的後腦勺。


一個站立的男人如同在撫摸自己寵物般,溫柔撫摸著另一個跪坐在地上的男人…兩人間的主從地位不言而喻。

但是就兩人目前的房東房客關係來說,似乎就太過親暱了。

發現自己無意間逾矩的蒼也在瞬間石化「呃…抱歉…我剛才恍神了一下…」蒼收回了腳,走回自己的座位。


表面上平淡無波,內心已然波濤洶湧。

我在幹什麼啊?現在是欲求不滿到連房客都要下手了是不是?可是昨天明明就快要被那個女人榨乾了不是嗎?

蒼在內心抱頭吶喊著,直到渡邊黝黑粗長的手將一碗湯放在他的面前才停止這種自我批判的行為。



「這是?」蒼疑惑的問。

「正宗大阪風味的味增湯!我看蒼先生你似乎不太舒服的樣子,看喝碗熱湯之後會不會好一點?」渡邊握拳有朝氣的說,看不出方才的慌張,露出一抹陽光的笑容。

被渡邊的笑容所感染,蒼原本還因為宿醉而僵硬的俊臉也不禁失笑:「正宗大阪風味味增湯是哪招?是喝起來比較甜嗎?」

「喝了之後比較會吐槽人吧!」渡邊抿嘴忍笑道。

「なんでやねん!(怎麼可能)」蒼用手背敲了一下渡邊的胸,意外的發現這男人比看起來還要強壯。

「嘿?這個吐槽很到位喔?你是靈魂上的大阪人嗎?」渡邊本來想趁機問他是否交過關西男朋友,不過後來又覺得太唐突了,再說就蒼的顏值來說,是交男朋友還是女朋友孩不好說呢。


「以前有朋友是大阪人,有時候聽他這樣說還蠻好笑的。」蒼想起了小樹,眼神中流露出來的溫柔,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是那個叫做小樹的人嗎?渡邊張口想問,卻怎麼也鼓不起勇氣,他很想知道自己在蒼的內心佔有多大的份量,但卻又怕自己對於蒼來說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內心糾葛了一會,他草草的嗯了一聲,繼續低頭研究自己手上的木榫。


蒼喝了口湯,白味增的甘甜搭配蘿蔔的清爽,在鰹魚湯頭中相輔相承,融合得恰到好處。

這樣的協調感,也讓他一早起床時的煩躁逐漸趨緩。



「謝謝你的湯,剛才態度不是很好,抱歉了」喝完了湯,蒼也想起剛進食堂時,自己似乎有些無禮。


「嗯,沒關係,下次我會更理所當然地佔用廚房的。」渡邊挑眉說笑道,自己一開始也太毛毛躁躁了點,真不知道自己要什麼時候才能很自然地跟蒼相處呢?


「如果是幫我煮湯的話,那隨時都歡迎你囉。」蒼沒有注意到「可以每天幫我做味噌湯嗎?」這類話語所隱含的意思,也不知道他這樣無心的撩撥,讓那純情青年又紅了臉頰,害得渡邊只能低頭裝忙。

「你今天怎麼一直研究那幾塊木頭?」看渡邊一直低頭玩木頭,蒼也好奇起他到底在忙些什麼。


「我在用廢料做機關盒子,就像中國的魯班盒,都需要製作榫卯結構來組裝,順便練習一下製作木榫的技術。」



蒼打量著一凹一凸的卡榫,心有所感的說:「總覺得你們的工作還真是了不起,用專注的態度,建構起一座建築,匠人這樣一棒一棒的接力下去,延續了百年以上的歷史痕跡。」

蒼想起了自己的工作,他從小也就是被留在家中,接受個別的菁英教育,除了繼承繪月流家元的目標外,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要做些什麼,未獲得滿足的「自我實現需求」,他使用宣洩性慾來緩解那股空虛,也是因為如此,他才會對那天那個闖入自己工作室的少年如此在意,因為在蒼的眼中,突然降落在自己生命裡的那個男孩就像是打破了那片寂寞白牆,是來拯救他的天使。

而他前半生努力爭取的家園繼承人地位,也因為自己要來台灣的因素,而成了鏡花水月。


「我倒是覺得我們的工作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渡邊笑著說。

「喔?怎麼說呢?願聞其詳。」

「建材的歲月相對長久,所以我們是在我們有限的時間內,留下永恆。而花的期限更短,從完成的那一當下,就即將要面對凋零,所以華道家則是要將花朵瞬間的美麗,化為永恆。我們都期望在世人眼中留下痕跡,只是生命都有其限度,所以更要追尋那片刻的燦爛。」

「我們終其一生都在尋求著自己的一期一會,可是也都是要經過修剪或磨合,才能達到契合的程度啊。」渡邊將一凹一凸的木楯組合起來,放在兩人的中間。

「經過修剪才能契合的關係,不會改變人的本質而委屈了自己嗎?」蒼想起那個明明理想對象就不是自己,還一直勉強待在自己身邊的小樹。

自從知道自己不是他的理想型後,蒼就真的將小樹當成了旭的替身,不但毫不掩飾自己喜歡的是另有其人,甚至每當一股莫名的煩躁燃起時,更是粗魯的待他,想要小樹自己知難而退。

但他內心深處也欺騙不了自己,最懦弱的人其實是自己,捨不得離開小樹,才這樣拖磨著他也傷害了自己,所以到最後才會主動的提出了分手。

因為蒼再也受不了這樣傷害著那個單純無瑕的男孩。



「被修剪的是外在,但本質是靈魂。就像這檜木,即使被雕刻成這般模樣,依舊不會改變它是檜木的本質。
如果是一對契合的靈魂,那即使外觀改變,仍舊是有辦法在茫茫人海中相互吸引,進而找到對方的。」雖然現在的蒼似乎已經認不出自己了,在卸了妝,曬黑了膚色之後,現在的渡邊看起來已經不是個蒼白消瘦的青年,更何況在自己刻意的鍛鍊以及工作上的影響,他的身子也厚實了許多。

但即便如此,渡邊依舊期待著蒼可以發現那個小樹,就待在他的身邊,渴望著他的愛……


渡邊說話時的眼神是那樣的炙熱,讓蒼承擔不起的避開,故意的唱反調想結束此話題:「色衰則愛弛,我覺得你還是別那麼天真的好。」蒼站起身,欲將碗拿起廚房清洗。


看出了蒼想要逃避話題的樣子,渡邊苦笑了一下,伸手要去拿蒼的碗,兩人的手就這樣自然而然的碰觸在一起。


這是今天第二次兩人這樣有些微妙的肢體接觸。

渡邊縮回了手,尷尬的轉移話題:「呃…我只是想說,替身使者是會互相吸引的……」

「呵,去你的。」蒼失笑的搖頭,轉身走進廚房,沒看到身後的男人盯著剛才無意間碰觸的手,彷彿上面還留著蒼的溫度。


我是該主動表白呢?
還是等你發現我呢?

我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消瘦無力的年輕人了,我有能力去接近你,親近你嗎?

渡邊朝空氣伸出了手,蒼的身子彷彿就在自己的指掌之間。



我的主人呵…如果我再也按耐不住想要佔有你的獸慾,你如果知道了…你還會允許我繼續待在你的身邊嗎?



渡邊用手撐在唇邊,托著線條俐落的下巴,親吻指尖剛才碰觸到蒼的部位。

他炙熱的眼神直視著蒼修長纖細的背影,過去在他眼中是雄偉而不可侵犯的主人,在他換了個身分接近之後,也揭開了過去那些崇拜者的濾鏡,現在的蒼在渡邊的眼中看起來更加的真實,會脆弱也會難過…

渡邊並沒有因此而感到失落,取而代之的是愈發深沉的迷戀,甚至想要看到更多面向的蒼…。


被主人遺棄的流浪犬,那股說不出是愛還是恨的慾望,衍生出了反噬主人的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