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31 永遠的停滯

「啊……哈……哈……」



猛然睜開眼－－



看不見……



急促的呼吸聲在耳邊迴響，混亂的大腦急於釐清現況。



我是……



相田澤雨。



就在剛剛，死了。



死因是頭顱被切掉，不明不白的突然死了。



如果沒有《迪朗達爾》的話……不對，相似的話我也說過了。



將《迪朗達爾》毫無意義的舉起，環視看不見的周圍，映入眼裡的仍只有一片黑暗。



恐懼－－



不見蹤影的害怕在心中根植，鼓起勇氣擺出戰鬥的架式，但那不會有任何改變。



「啊啊啊啊啊啊啊！」



發出怒吼撕肺長喊。即便這會讓自己陷入困境，但為了驅散心中的恐懼，也必須大聲喊出來。



然而，地面彷彿在搖晃，雙腳陷入某種噁心的泥沼之中。自己原本以為，已經變得能夠直面任何恐懼，已經成長了。



但那份想法太簡單了。



與面對拜恩的恐懼截然不同，這份不安源自於「未知」。



並非未知的敵人；也並非未知的力量。而是那份或許存在；也不存在的未知。



沒有必須打倒的敵人，也沒有必須完成的什麼。就這麼毫無意義的困在這裡。



毫無意義。



不安深植於內心，逼迫著自己。



死亡－－





……





「啊……哈……哈……」



猛然睜開眼－－



看不見……



急促的呼吸聲在耳邊迴響，混亂的大腦急於釐清現況。



我是……



相田……



死亡－－





……





「啊……哈……哈……」



猛然睜開眼－－



急促的呼吸聲在耳邊迴響，混亂的……



我是……



我是……



面對答案，自己睜大了雙眼。



哪怕一瞬間，也確實猶豫了。



自己是相田澤雨，對這份答案產生了懷疑。



本能很清楚，必須趕緊做點什麼。



不然的話……



死亡－－





……





「啊啊啊啊啊？！」



猛然睜開眼－－



看不見……



急促的呼吸聲……



「夠了－－！」



拚命揮舞《迪朗達爾》，即便這只是徒勞之舉，也必須趕緊做點什麼。



這份無力感，與死亡後陷入的那個什麼世界的狀況很像。但追根究底，本質卻截然不同。



死亡後，會漸漸陷入沉睡，意識會慢慢消散，直至與那裡同化合一。



但現在，自己還活著。本能為了活下去而急於尋找任何一絲解決方法。



可那是不可能的。



不明正體、不明方向、不明方法，不明所以的就這麼繼續下去。



最終，遠比死亡的一瞬間還恐怖的磨難，與深植內心的不安合而為瘋狂，與黑暗一同侵蝕自己的全身上下。



這麼持續下去，瘋狂會使其陷入迷茫，黑暗會使其喪失自我。即便理性明白，但本能上就會意識到……死亡才是唯一的解決方法。





……





死亡－－



死亡－－



死亡－－



死亡－－



「啊啊啊啊啊！」



歷經數次的死亡，身體產生了警告反應。鼻尖流出溫熱的液體，嗅得出一絲絲的鐵繡味，承受不住的大腦，在黑暗中天旋地轉也渾然不知。



－－放棄吧……



「閉嘴－－！」



我揮舞手中的聖劍反抗周圍的什麼。可怕的是連同唯一感到欣慰的鐵繡味，與揮舞的感覺一同漸漸消失。



為了脫離現在的險境，必須邁開已經毫無知覺的雙腳，在不知是否前方的方向中持續前進。



如果不這麼做，我將會永遠困於此地。



－－放棄吧……放棄手中的劍，如此就能獲得安寧……



「閉嘴、閉嘴、閉嘴、閉嘴－－！」



大聲怒吼，此一舉動同時也是為了宣示著自己，仍舊存活於此。



－－為什麼不早點來……



－－如果早點來……我的丈夫就不會……



陷入了迷茫；陷入了瘋狂。再陷入了無數夜晚中做的惡夢。



明明已經不再夢到，但如今卻被一一喚醒。



憤怒、絕望、悲慟。在《魔神》拜恩的戰鬥中，自己未能拯救那些遭到支離破碎的生命。



正因如此，我才決定不再懦弱。正因如此，我仍未放棄，繼續前進。



前進……前進……前進……



不知自身是否仍舊醒著，黑暗早已讓我喪失這其中的差異。但仍舊前進，只為了不讓自己再度失敗。



正因自己犯下的錯誤，必須彌補罪過。正因自己放不下，所以不得不繼續前進。



前進……前進……前進……



周圍傳來的是早已聽過不下數萬次的幻聽。他們在責怪、在咒罵，因為我沒能拯救到他們。



所以既是為了彌補，也是為了自己，必須永不放棄得勇往直前。



前進……



前進……



前進……



然後跌倒了。





……





早已失去的感覺當中，卻能觸及一絲的安心感……



與地面的接觸，竟是如此的令人著迷。



－－承認吧……



「閉嘴……」



－－你已經放棄了……



「閉嘴……」



嘗試在不知是否還在的雙臂中施加力氣。手中的聖劍早已不知是否存在。－－但必須爬起來……必須……



－－你什麼都做不到……



－－你什麼都辦不到……



「閉嘴……」



－－噗……



天旋地轉，在不知上下左右與前後的世界中，再次失去了重心而趴倒在地。



幻聽讓自己顯得無力，同時也在誘惑著自己，勸誘著放棄這一切。



不過那終究是自己腦中的聲音。明白這點後，也不過什麼……



然而卻再次趴倒在地。



「動啊－－！」



－－即使沒有你，這世界也能繼續運轉。



－－即使沒有你，他們也能繼續前進。



－－那麼你……又有什麼必要？



「啊啊啊啊啊！」



在雙手中施加力量，嘗試再次爬起。然而無論如何，都無法辦到。



何為正常？何為瘋狂？這些早已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必須前進。



重要的是，自己不能停下。



死亡－－





……





即便無法站起，也必須前進。



死亡－－





……





眼睛早已分不清是否睜開，但仍舊繼續前進……



死亡－－





……





「……」



或許……該感到慶幸。



－－都是因為你的錯，都是因為你……



－－都是因為你……



－－把我的愛人還來……



有人曾說過，死亡是飄渺在永恆無垠的時間當中。



這份我必須償還的罪過，既是推動我前進的動力，也亦是一種詛咒。它，成了讓我唯一辨別是否還活著的希望。



聽到這些幻聽，居然感到一絲欣慰。



所以，我仍在前進……



死亡－－





……





……





……





－－真是神奇，為何辦得到卻不做？



來自各個方向、無數的幻聽之中，為了確定自己還活著。回應著那些幻聽的內容。



其中，有一道格外清晰的幻聽，是不知是哪位女性的聲音在耳邊回繞。



「我……什麼都辦不到。所以為了能夠辦到，必須前進……」



－－我要殺了你……



－－救救我……救救弟弟……



「對不起……」



－－為何要執著於前進？



「因為不這麼做，我就會永遠停滯不前。」



－－為什麼這麼執著？



「因為我想要拯救……拯救那些未能拯救的生命……」



－－倘若你連自己都無法拯救，又怎麼可能可以拯救別人？



「……」



我仍舊繼續向前爬行……



「我失去了很多，但不是全部。所以……為了珍惜現在擁有的。即便犧牲我自己……」



－－原來如此，我懂了。



「……」



－－你害怕失敗。



這一預料外的答案，讓我確信自己睜大了雙眼。



「我……不。－－你們……又懂了些什麼？」



意料之外的，我居然會對幻聽產生了不悅，這些幻聽仍舊在嘲笑我、責怪我，但這次的這份幻聽，格外讓人刺耳。



「我不能再失敗……我已經沒有那個資格了。這個世界……這裡的一切……並沒有溫柔到允許讓我失敗……因為……我是《勇者》。」



－－丈夫……為什麼……為什麼勇者不早點……



－－害怕失敗，也是一種停滯。



「……？」



－－前進，也是一種停滯。



「什麼……？」



－－《勇者》要的不是前進，是改變。



「你……」



－－改變自己，改變世界。



仔細聆聽，這聲音格外的悅耳，有一種說不出的安心與寧靜感，它沒有其它幻聽那樣的怨恨。仔細聆聽後，其它的幻聽也漸漸安靜了下來。



－－那麼失敗，也就不再那麼重要。停止，也會是一種學習。



「我不懂……」



－－學習停下來。學習如何去感覺……也是很重要。



「你……不，妳……」



－－不要被結果蒙蔽雙眼，不要害怕失敗而未做改變。



現在突然發現，我距離上一次死亡是多久的時候？



突然間，一股溫暖的感覺觸碰到了我的頭頂……



沒錯……沒有錯……這絕對不會錯……



這是，人的觸感。



「妳……是誰？」



意識彷彿從幻想中脫離，回歸到了現實。



因為這確實的觸感，重新擁有了感覺，也重新擁有了方向感，重新意識到這些後，五感不由得敏銳了起來。



然後，我也確實感覺到了，觸摸我頭頂的存在，是真實的。



那道原以為是幻聽的聲音，也再次出現……



「我是……潔蘭卡 · 希斯。」





……





作者的話：一年又快過完了呢！是不是有人忘記了潔蘭卡小姐是誰了呢？答案在100.篇呦！不過她居然走迷宮也走一年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