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磨人的聖誕夜

我們跟著緩慢的人流一步一停，慢慢的移動著，從充滿聖誕氣息的廣場到燈火絢麗的光廊，節日雖未到，濃濃的節慶氣氛已至，一路上方奕汎什麼都看什麼都稀奇，儼然就是個觀光客。
細碎的瀏海散落在額前，讓他看起來有些稚嫩，尤其是那雙映照著斑斕燈火的明亮眼眸，不需要特別做什麼便自成一道風景，一道……讓我挪不開眼的風景。
有些美會讓人自私的想留下……
「我幫你拍一張吧。」我掏出手機，剛想抬起另一隻手穩定畫面，手一抬，我才發現我們的手不知從何時開始已然牽到了一起。
我根本不記得我們牽在一起的原因，許是因為怕走散，或許是因為溫暖，也或許……沒有原因。
一時之間我竟然有些捨不得放開，這一放之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吧?
就在我沉浸在自己思緒裡時，方奕汎輕輕地鬆開了我的手，「好啊!」
他雀躍的跑向前方中間有著一個大愛心，寫著英文「I LOVE U」字樣的巨大裝置藝術。
在他鬆手的那一刻，我能做到面不改色的看著他跑走，但心頭那一瞬間的失落卻騙不了自己。
呵，我在失落什麼呢?
難不成我能對人家負責嗎?
在簽進經紀公司的那刻，我就決定未來要用所有身家和葉氏那群瘋子博弈了，名聲、演藝生涯甚至性命，我早就做好了必要時隨時都能捨下這些和他們拚死一搏的覺悟。
這樣的我別說負責了，又怎麼能把無辜的他捲入危險當中？
現在我和葉氏都在彼此忌憚，彼此試探的階段，我在找他們把柄的同時，他們也在尋找我的弱點，在這種時刻為了方奕汎的安危著想，我更加不能讓他成為自己的軟肋。
在我思緒翻飛時，他已經站定在那個巨大的愛心前，回過身，還是那暖洋洋的笑容，他沒有做出大眾一貫的拍照姿勢，而是一隻手抬起自己寬大的袖子，然後一通亂揮，眼睛也只看了鏡頭一下，很快便飄往別處去了。
我也沒糾正他的意思，快速按下快門，把他最自然隨意的瞬間記錄下來。
我喜歡的從來都不是那些刻意擺拍出來的完美畫面，而是那在不經意間流露卻讓人永記於心頭的某個瞬間；照片中的他沒有刻意擠出的笑容，目光也不知道被什麼吸引到了右方，一隻寬大的袖子半舉在空中，自然而凌亂的髮型，讓他看上既可愛又俏皮。
拍完照的他回來的腳步比去時多了些急切，本以為他急著想看拍照的成果，我才剛要將螢幕轉向他，他便直接把我拉到他剛才拍照時所站的位置，大手一伸，指了一個方向，「我們一起像他們那樣拍一張!」
他指的方向恰是他方才眼神飄移的方向，只見一對情侶正濃情密意的臉貼著臉自拍，感情這傢伙剛才眼神定定的望著那個方向，就是在看人家秀恩愛?
忽然有什麼貼上了我的側臉，雖然隔著口罩，但還是能感受到暖暖的氣息……是他俊俏的臉龐，「我要拍囉!」
聽到他這句話，我立刻反應過來，出聲制止。
「不行嗎?」被我出聲打斷的他眼裡閃過小小的失落，高舉的手機緩緩的落了下來。
我快速扯下口罩，「可以了。」
既然都要拍了，還帶著口罩幹嘛呢?
我話音一落，方奕汎一掃先前的陰霾，開心的氣息隨即爆發開來，高舉手機，連續按了好幾下快門。他綻放笑容的那一刻，我看到整個燈火燦爛的新北耶誕城在剎那間失了顏色，淪為他的陪襯。
望著身側連走路都帶點小跳耀的方奕汎，我不由得彎起嘴角，好像從拍完合照開始，他那股洋溢的快樂氣息變更勝了。
走著走著，我的目光總是不自覺的落在他自然擺盪的手上，有一股衝動不停在我的腦內盤旋，再被我強制壓下，如此反覆著。
不是我不敢牽他的手，而是我不能。
這世上最磨人心智的不是看的到勾不著，而是看的到，勾的著，卻不能伸出手。
整個耶誕城充斥著溫馨浪漫的氣息，許多成雙成對的男男女女與我們擦肩而過。如果身旁的是別人我會果斷的牽起來應景應景，可身邊的人是他，我做不到像對待過去那些人一樣輕挑，時間到了一拍兩散再無瓜葛。
不知走了多久，我靠著方奕汎的那隻手突然……被一隻大手攏上，然後小心翼翼的一點一點收緊，一直到了一個不會因為雙手自然擺盪而鬆開的程度才停下來。
　難道方才也是這麼開始的嗎？
　一切就這麼自然而然的發生了，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不自在，就像本該這般。
就是這個本該如此的感覺!讓人明明有抵抗的能力，也有抵抗的機會，卻甘願棄械投降，這就是方奕汎最可怕的地方。
推開嗎?
我捨不得。
牽上嗎?
牽上吧。
上一次是在不知不覺間發生，我根本沒有拒絕不拒絕的餘地，這一次一樣沒有拒絕的餘地，因為我選擇順從自己的心意，回握上他虛攏著的手，即便我不應該這麼做。
感受到了我的回應，他向我輕輕一笑，改攏為扣，與我十指相扣。
就當作苦撐這麼多年來的一次放縱吧!
就一下下，就一下下就好……只此一次，下不為例。我告誡著自己。
突然，我發現了一絲不對。
我這個花心浪蕩的鬼玫什麼時候開始，竟淪落到連牽個手都是放縱的地步了?
這也太丟臉了吧？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我都要沒臉面對自己了。
唉，早知道最後都是要牽到一起，我先前還忍什麼?要牽就應該牽久一點，牽個回本啊！
方才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牽在一起就算了，現在在這彼此都知情的狀況下，我竟然感受不到任何一點因為對彼此動作不熟悉而產生的尷尬，我們就這麼有說有笑極其自然的逛完了耶誕城，這樣契合的感覺讓我有些熟悉。
像這種老夫老妻的契合感，我只在霍子煜身上感受過，方奕汎是除卻霍子煜外的第一人，可方奕汎給我的契合感卻又有別於霍子煜，我和霍子煜的契合是經過長年的相處和彼此了解淬鍊而成，方奕汎和我相識至今也才不過短短一個多月，我們理應都還在熟悉彼此的階段，根本不到淬鍊的分，我想這份契合感更多的是來自天生的合拍吧，而此刻我們就這麼剛好的湊在一塊。
我不禁有些感嘆，緣分真是個奇妙的東西。
有美男相伴，平時再擁擠再惱人的耶誕城，都成了一處不錯的風景。
經過幾番輾轉，我終於駕著華麗的跑車將方奕汎送達阿揚的別墅門口。
方奕汎抱著外套和兩袋宵夜下了車，在關上車門前，他扶著車門壓低了身子，透過車門的空隙與我對視，「到家要……」
「打給你。」我搶過他的話，朝他輕柔一笑。
這是方奕汎的小習慣，我是在他搬來和阿揚一起住之後才知道的。每當我送他到阿揚的別墅，他都會這麼要求我，他的意思是這樣才能確保我有平安到家。
這種小習慣我也是在認識方奕汎之後才第一次知道，但不得不說這樣的小習慣總給人一種別樣的重視和親密之感。
特別的是這個小習慣又只建立於一些特定情況，譬如說我送他回家時，若是平時下班我們在公司分手，各自回家就不會有這個的習慣，究竟成立這種小習慣的情況有什麼規則可循，我也不甚清楚，或許就單純是一種感覺吧?
但有件事我很清楚，那就是我喜歡這樣的小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