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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4062 字
更新於: 2018-09-04
  月光柔和地灑落在女神雕像身上,倘若抬頭仰望黑夜,今晚的月亮似乎特別地皎潔。

  然而,這般皎潔的光輝,卻一點一滴被黑暗所吞噬,月亮的一角正逐漸染出紅暈。

  「這次我們就分開行動,一看到就黑影馬上報告。」後棟教室外,四個人圍成一個圓圈,身為社長的媛心向其他三人微笑說道。

  望著這棟無人使用的大樓,明顯可以感受到一股詭異的氣氛。

  此時,每個人都已經打開了耳邊的對講機。

  「好,開始行動!」語畢,每個人隨即從大樓的四個方向走進去。




  黑壓壓的教室,只有幾幅畫,地上滿是乾掉的顏料。

  一絲月光從窗外灑進,輕輕落在了一名少女身上。

  少女仰頭注視著高掛的圓月,臉上有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終於到了這一天……」

  而在少女的身後,有一名少年疲憊地睜開了眼,他的雙手被綁在了椅子上,雙腳也被麻繩緊緊綁住,全身動彈不得。

  注意到他已經清醒,少女緩緩轉過身,面向他。少女細緻的五官被月光襯出分明的陰影,朦朧的視線中,少年看見少女正步步走向自己。

  「仲宇飛……你可要撐著啊,我的復仇還沒結束呢。」少女伸出一隻手,輕柔地撫上他的臉頰,語氣流露心疼,但眼底卻沒有半點憐憫。

  他被關在這裡足足有一天的時間,這段時間他甚麼東西都沒吃,只能喝白開水充飢。

  良久,他的意識逐漸變得清晰,只是睜著迷茫的雙眼,望向少女那一雙邪媚的眸子,聲音乾澀而沙啞:「玄芷萱,妳究竟是誰……有甚麼目的?」

  「目的?」玄芷萱笑了笑,將自己那一隻布滿傷痕的手從他的臉上移開,「不過就是要你──死。」。

  「原因呢?我跟妳無冤無仇。」

  「無冤無仇?」她輕蔑地笑了。

  「你知道是誰把我害得這麼慘的嗎?我的家庭、我的人生、我的一切,都是你害的!」她不禁激動地大喊,眼底流露出對他的憎恨。

  半晌,她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接著緩聲而道:「宇飛,難道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記得?

  他陷入困惑,感覺有一段記憶是空白的,卻始終都想不起來。

  玄芷萱向前走近一步,彎下身,附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我會讓你想起來的……」

  語畢,她抬起他的下巴,俯下身──

  她的嘴隨即覆上了他的脣,一時間,他的腦海閃過了一幕畫面,一名男孩親吻著女孩,畫面看似幸福,但卻令他的內心湧起了巨大的悲鳴。

  「想起來了嗎?」玄芷萱再度站直身,臉上毫無羞澀,依舊只有一雙充盈恨意的眼。

  少年木然垂下臉,悲傷的情緒一湧而上,隨之而來的,只有痛苦。

  「妳是……葉彤薰……」他恍惚地喊出這個名字,而塵封已久的記憶,正逐漸清晰起來……\

  ……

  綠茵草地上,有兩個孩童的身影。

  男孩悠閒地躺在草地上仰望藍天,女孩專注地握著畫筆在畫板上作畫。

  「宇飛……」小彤薰忽然停下了動作,輕喚他一聲。

  「怎麼了?」小宇飛從草地坐起來,好奇地回望她。

  小彤薰紅著一張蘋果臉,怯生生問:「你……有接吻的經驗嗎?」

  「妳、妳在說甚麼啊?」小宇飛的耳根立刻泛紅。

  她滿臉通紅地低下頭,不用看,她就可以猜到宇飛此時的表情。

  「我在想,我們能這樣到多久?至少也該有一些回憶吧。」她依然一臉嬌羞說。

  「所以妳……」小宇飛一臉愣然。

  「嗯……」小彤薰輕輕點了點頭,等待他的下一句話。

  小宇飛無奈地吐了一口氣,隨之展露一抹溫柔的笑顏,「那妳把眼睛閉上。」

  聞言,小彤薰立刻聽話地闔上眼,滿心期待他下一個動作。

  「好,睜開眼睛。」

  疑?

  她迷茫地睜開眼睛,剛剛甚麼事都沒有發生,不是嗎?

  「妳看!」小宇飛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拿開啦,我最怕毛毛蟲了!」她放聲尖叫,畫板隨之落入了草地,沾染了塵埃。

  見她害怕地緊閉雙眼,小宇飛一臉失望地將毛毛蟲放回草地上。

  「你不要捉弄人家啦!」

  「對不起嘛。」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啊!」小彤薰一臉氣憤。

  「不然妳要我怎麼做?」

  小彤薰再度笑了起來,笑靨燦爛如花,「今天來我家陪我,我爸媽每天都那麼晚回來,我真的覺得好無聊!」

  小宇飛露出一臉麻煩的樣子。

  「怎樣啦,誰叫你要嚇我!」

  小宇飛無奈地嘆了口氣:「好啦,我去就是了。」

  小彤薰立即笑顏逐開,因為孤單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

  樹林中央。

  一棟富麗堂皇的別墅佇立其中。

  「宇飛,你要玩甚麼?」小彤薰抱著自己珍愛的洋娃娃,那個洋娃娃有著和她一樣黑亮柔順的長髮,以及宛如寶石般美麗的眼睛。

  小宇飛打量著她的房間,這裡無處不是泰迪熊或芭比娃娃,要不就是辦家家酒的茶具。

  「可以甚麼都不要玩嗎……」他提出了一個白目的問題,這裡除了女生的玩具,就沒有其他可玩的,他可不想幫芭比娃娃換衣服啊!

  「那要玩甚麼?」小彤薰好奇地盯著他,小手不時撥動著娃娃的頭髮。

  霎時,小宇飛的眼底閃過了一絲深沉,「妳可以閉上眼睛嗎?」

  「又要閉,你又想嚇我了對不對?」

  「妳閉上眼睛就知道了。」小宇飛笑道,似乎是真的有甚麼驚喜。

  雖然小彤薰仍有點不放心,但還是聽話地閉上了眼。

  這一刻,他臉上的笑容隨即消失無蹤了,取而代之的,是滿溢而出的悲傷。

  「對不起……」他說得很小聲,彷彿呢喃,卻帶有深深的歉疚。

  他閉上眼,輕輕吻上她的脣,一時間,小彤薰立刻瞪大了眼,眼底流露出滿滿的不敢置信,手裡的洋娃娃也應聲而落。

  小宇飛擁住她的身體,無視她的訝異。

  就外人看來,這一吻既浪漫又幸福。

  半晌,小彤薰再度闔上了眼,一點也不排斥他的吻,飄飄然的感覺漫布全身,如同沉浸在幸福的夢鄉。

  但小宇飛心裡很清楚,這其實叫「吻別」,因為這一切到了明天,就都不存在了。

  ……

  清靜的早晨,小宇飛獨自坐在窗臺,桌上擺有法式土司和伯爵奶茶。

  他拿起奶茶啜飲,女傭正好送來今日的早報。

  「謝謝。」他接過報紙隨意翻閱,其實他對報紙一點興趣也沒有,只是父親說要成為一名優秀的企業家,就必須養成每天看報的習慣。

  他的視線落到今日的頭版,斗大的標題要不看到也難。

  他仔細閱讀了一遍,過程中,他的手不禁微微顫抖起來,直到手中的報紙幾乎快被揉爛了,他才氣得丟下報紙走進房內。

  他快步穿過長廊,來到一扇大門前。

  「少爺,早安。」門口的兩位保鑣有禮地向他問候,但他視若無睹,直接推開了房門。

  「父親,這是怎麼回事!」他一臉憤慨問,筆直地走到辦公桌前,瞪著坐在辦公椅上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恍若未聞,依舊翻閱著手中的文件,連頭也沒抬。

  「為甚麼葉家會負債百億,不是說只是收購公司而已嗎?」小宇飛氣得伸出雙手拍打桌面,厚重的聲響迴盪了整個房間。

  此刻,中年男子不禁皺起眉頭,但語氣卻是那般平淡:「宇飛你可要知道,商業競爭是很可怕的,唯獨徹底打壓對方,才是真正的勝利。」

  聽見這句話,他真是恨不得直接將面前的這個人殺死,只是現在有比這更重要的事……

  「我要去找彤薰!」

  然而,他一轉身,門外的保鑣便走進來擋住了他的去路。

  「放開我,我要去找彤薰!聽到沒、放開!」他奮力掙扎,想掙開被他們抓住他的手。

  這時,中年男子忽然站了起來,疾言厲色道:「你看看你這甚麼樣子,你可是仲氏集團的接班人,別再無理取鬧了!」

  聞言,小宇飛忽然停止了掙扎,他轉頭望向父親,冷笑一聲:「接班人?」

  他望著自己冷血的父親,嘶聲喊道:「我一點都不想要這個位置,我只要最重要的人在我身邊!」

  他的眼裡此刻只有憤怒,就連身旁的兩位保鑣也被他的吼聲嚇到,不再抓他抓那麼緊。

  「我一定要去找她!」他趁機逃離保鑣的捉拿,一腳踢開了房門。

  ……


  小宇飛在街上不斷跑著,毫不在乎眼淚模糊了視線,因為他的眼裡早已容不下任何事物了。

  跑了一段時間後,他停下腳步,喘了幾口氣,卻感覺有一股溫熱滑下了臉頰……

  明明早就知道父親的計畫,卻還是聽從他的話,偽善地接近妳……

  明明早就知道不可能永遠和妳在一起,卻還是忍不住想見妳……

  「彤薰──」小男孩站在馬路中央聲嘶力竭地呼喊。

  路過的行人不會明白,不到十歲的小男孩,此刻的內心有著多麼無力的痛楚。

  ……


  「少爺,請您一定要待在房裡,這是老爺的吩咐。」一說完,保鑣隨即關上房門,留下一片死寂的空氣。

  小宇飛站在窗邊,靜靜望著窗外高大的樹木,一動也不動。

  兀的,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但眼裡卻噙著淚水。  

  他扶著窗緣,一腳踩上窗臺。

  他一定要逃出這裡,一定要再見到她!

  他目測了下自己與那棵樹的距離,最後毫不猶豫地從三層樓高的窗臺,向前奮力一跳!

  就在他以為自己已經順利跳上了那根樹幹,後腳卻沒有踩穩,身體隨即失去了重心,向下傾倒──

  如果我們不是出生在這樣的家庭……

  結局會不會改變?

  「碰」地一聲,男孩小小的身體撞入地面,鮮血和淚水混雜在一起。

  「我在想,我們能這樣到多久?至少也該有一些回憶吧。」

  回憶,就讓它永存心中吧……

    ※

  月光逐漸變得微弱。

  亞依小心翼翼走著,她下意識摸了下制服裙襬,底下的一隻大腿上戴著一個槍套,一把短槍就掛在上頭,只是被裙子遮擋而不易看見。

  「女神雕像……」她回想著這句話,因為答案實在太過明顯,令人懷疑。



  「要不是你,我也不會變成這樣……」玄芷萱惡狠狠地瞪著椅子上的宇飛,眼底充斥著無法澆熄的怒火與恨意。

  「當時我們葉家負債數百億,我的父母想不開,於是帶著我跳海自殺……但我死裡逃生,活了下來。」

  「你知道嗎,我隱姓埋名、寄人籬下,就是為了有一天要殺了你。」隱約中,他望見了玄芷萱的口袋閃現了一道冰冷而銳利的銀光。

  然而,聽著少女此刻的怨言,他早已不在乎「殺」這個字的意義了。

  月圓。

  如同那一年的夜色,月亮被啃蝕了一大半,再過不了多久,就將是一輪血紅的滿月。

  少女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短刀,當年的天真已不復返,她的臉上此刻只剩下冷酷和絕情。

  「有甚麼話想說嗎?」她高舉短刀,瞄準他的心臟。

  但他卻一點也不害怕,只是緩緩吐了一句:「我愛妳……」

  「太遲了……」少女絲毫沒有動搖,神情依然冷漠,並且毫不猶豫地將短刀刺向他的胸口。



  如果這句話你可以早個八年說……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