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真相(2)

漫漫秋夜長，烈烈北風涼

天漢回西流，三五正縱橫

草蟲鳴何悲，孤雁獨南翔

北方的黑夜，總參雜著幾分悲涼

地上的草晃的厲害，寒風吹得格外帶勁，風聲不斷從耳邊呼嘯而過，卓宇和宛燕逆風而行，持續往更北的方位前進

馬下的草地漸漸光禿，土地也越來越貧脊，放眼望去全是坑坑巴巴，生機不在，只剩荒蕪，眼前有三座用長長的原木條圍起來的高大圓拱，每根原木上都被削得尖尖的，以防犯人逃跑，那樣的構造看著著實嚇人

這裡，就是赫拉塔營以西的牢房所，北方更北之地，關押北方犯人的地方。北方牢房所共有三座，第一處第二處，分別關押男女犯人，至於最特殊的第三處，專門關押犯下重罪以及在北犯罪的南方人，宛燕的舅父，就是被囚於此

「吁—！」卓宇躍下馬，順手攙扶宛燕下馬，並將她的斗篷帽拉得更低，幾乎都要把整個宛燕的臉給遮住了

「等等跟在我身旁，不可讓任何人看到臉，不可輕舉妄動，記住了嗎？」卓宇叮嚀著

宛燕點點頭，和卓宇一前一後，緊緊跟著他走向牢房匝口

一旁駐紮的衛兵，看著熟悉的面孔走過來，揉揉眼睛，想仔細看清到底是誰

「卓…卓…卓宇大人，怎…怎怎…怎會…會親臨此處？!」衛兵難以置信的趕緊向大人行禮

「公務在身，只能夜來查崗…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可來？」卓宇在衛兵面前停下腳步，設法逼問衛兵

「絕…絕對…沒沒…沒這回事，大大…大…大人當然能來，能來…」衛兵仍然低著頭，不敢輕易抬頭

「怎麼我還得向你報備了？我多年未至此勘查，看你這支支吾吾的模樣，莫非…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嗎？」卓宇大手一後擺，耐人尋味的望著一直不肯抬頭看自己的衛兵，等候他的答覆

衛兵一聽情況不妙，趕緊跪地叩頭請罪，慌亂結巴的回答道：「大…大人…人…大人，您誤…誤會了，牢房所從…從…從沒不…守…不守規矩…」衛兵害怕地不廷顫抖著，就是不敢抬頭

「那你慌什麼？抬頭！起來！帶路！」卓宇大聲喝斥著，顯得有些不耐煩，又覺得有些可疑

正當卓宇和宛燕準備踏入牢房所時，衛兵終於按耐不住，怕惹出更大的事端，變趕緊抬頭叫住了卓宇：「大人!小的…有罪…」

卓宇停下步伐，宛燕一個沒注意，還來不及停下，頭就撞上了叔父那堅實寬曠的背

「說…」卓宇發出陰沉的嗓音，站在原地頭也不回地等待回覆

宛燕都被這低沉的嗓音給鎮住了，默默地下頭，她感覺叔父非常不對勁，她還是再顯得低調一些為好

「小…小…人……小人有罪…..巴……巴罕大人和……鄂瓦….瓦大人在裡頭問……問…罪。」衛兵的回覆極為緩慢、極為心虛，聲音越回越小聲

宛燕一聽便覺事態不對，心急之餘正想邁出步伐，跑去找舅父，卻被卓宇叔父緊緊的拉住了手腕

卓宇緊閉雙眼，咬緊下唇，倍感大意的神情顯現出來，他對宛燕輕輕搖搖頭，示意她不可輕舉妄動、暴露身分

宛燕擔憂的望向叔父，猶疑了一會，點點頭

卓宇慢慢放開抓住宛燕的手，轉身後如一隻看著獵物的老虎，帶有殺氣的走向衛兵，情緒激動的他，隨即一手抓起衛兵的衣領，狠狠地將衛兵扣在一旁的圓木上，卓宇亮出短劍，隨即插在了衛兵頭邊的木頭柱子上，眼神犀利的盯著衛兵，衛兵光是看到那把短劍、那道隨時都能殺了自己的目光，就早已嚇得驚慌失措

「大……大人，饒命….饒…饒命！！！」衛兵雙手掙扎的不停拍打卓宇的手，說話也開始變得含糊不清

「北方的規矩，過了子時，便不得審問犯人……你說…現在什麼時辰了！？」

「子…子時快丑時……大人……」衛兵顫抖的回答著

「那你藐視王法，擅自放人前去審問，是不是也想住這牢房了？」卓宇的手不自覺的使勁，眼前的這位衛兵已經脹紅著臉，呼吸困難了

「小人…也是被逼無奈，大臣的命令…小人不敢不從…」

卓宇將衛兵大力甩在地，卻在這時，從衛兵身上掉出了許多小黃金，全撒在了地上

卓宇緩緩彎下腰，撿起一枚小黃金

衛兵倒在地還未緩過來，不停的咳嗽，卻又被蹲在自己面前的卓宇大人給嚇了一跳

「是被逼無奈…還是樂意至盡！？」卓宇在衛兵面前秀出小黃金

看著散落滿地的小黃金，衛兵頓時啞口無言：「大…大人，這…這不…不是…」

卓宇站起身，扔了小黃金，出氣般開始不停狠狠踹著衛兵

「膽大了!!!給我開始收賄絡!!!」卓宇並沒有停止動作，不停對著衛兵拳打腳踢

「真的是…找死，住台上的都給我下來!!!!!」卓宇命令的喊到，駐台上的衛兵，本想著事不關己，低調眼不見為淨，但現在卻也自身難保，趕緊從駐台上下來

「收了小黃金的，現在…全給我扔出來。」卓宇盯著其餘兩名衛兵，衛兵害怕得趕緊從身上把小黃金全都丟到了地上，數量多得驚人

「巴罕大人和鄂瓦大人可真是…大方…，哈…都能充當你們好多天的俸祿…」

「大人饒命！小的罪該萬死！大人饒命！」衛兵們全都嚇得跪在地上，扣著頭，不斷求饒

看著滿地散落的小黃金，卓宇真是怒火中燒、怒不可遏，隨即拿起匝口旁辦公桌上的繩索和鑰匙，把衛兵們全綁在一起，撕了身上的布，塞在他們的嘴裡，把他們全扔進了空的牢房內鎖上

「在我回來之前，敢發出任何半點聲音、給任何人發出求救，只要被我發現，即殺!」卓宇在牢房外警告著這三位衛兵，衛兵們乖巧的猛點頭，隨即趕緊低著頭，再也不敢看向卓宇大人

宛燕一直默默地跟著叔父，但她的心中已是萬般焦急，不知道自己的舅父現在是否安然無恙，在安頓好這三個見錢眼開的衛兵後，宛燕拉了拉叔父的斗篷，示意他該去找舅父了

卓宇意識到自己花太多時間處理雜事，趕緊拉著宛燕的手，往牢房所內審問的營帳跑去

兩人來到了牢房所最巨大的黑色營帳，卓宇帶著宛燕先蹲在營帳旁先暗中觀察裡面的動靜，只是在一旁等著，就能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舅父，您一定要撐住……

宛燕擔憂的心情瞬間到達了頂點，她把耳朵貼在營帳上，懇切地想聽聽裡面的一舉一動，卓宇見狀，也跟著宛燕一同聽

『噗……！』像是吐出一口鮮血的聲響傳來，接著就聽見巴罕大人諷刺的聲音

『我說，赫連大人，喔不，赫連知軒，你就算不認罪，這貿易權自然也會回到大王手上，得把貿易章和令牌給交出來，大王才好施政，你這樣藏著守著，不也沒用…』

『哼!我無罪！也不會認罪！貿易權是先輩賦予赫連家族的使命，你休想拿走！』赫連之軒大人對巴罕大人怒吼著

一個大巴掌聲傳來，緊接著又是一聲喝斥

『知軒，你別不識好歹，在我好好說話以前，趕緊告訴我在哪，好讓我交給大王…』

『你、作、夢！』知軒顫抖柔弱的聲音，讓宛燕的心全揪在一起了

『你……！給我打！』巴罕大人下令

鞭子鞭打肉體的聲響不斷傳來，知軒大人的喊叫聲傳遍了整個營帳，撕心裂肺的喊喊讓在帳外的宛燕再也按耐不住，想起身闖入，卻又被卓宇叔父給壓制下來

卓宇對宛燕搖搖頭，輕聲對她說：「冷靜…等等我會先進去…」

鞭打了一陣，巴罕大人示意停手，接著又說道：『知軒，咱們相識一場，我就大發慈悲告訴你，你那些忠誠的黨羽都被我收買，沒有人會來救你，沒有人站在你這一方的，哈哈哈、哈哈哈…』

接著又說道：『哦對了!你那聰明的姪女，恐怕也自身難保，說不了話，還被軟禁了，大王似乎…有意讓宛燕去南方結親，怎麼樣，這齣戲是不是越來越精彩，哈哈哈』

知軒氣力無虛的奮力反駁：『你找死!你居然……對宛燕動手!』

『阿~聰明的人太危險了，不殺她是因為還有她的用處，至於你，呵呵…得知道那印章和令牌在哪，才能對你下手。哦…還有你妹妹，赫連夫人真的是代罪羔羊，那隻羊不會是我巴罕族的對手，我的妹妹會替我和她自己清理乾淨，以扶正身分的，哈哈哈…所以……』

巴罕大人酸澀嘲諷道：『別再掙扎了…知軒…大王不會再相信以赫連家族了…還有宛燕……』

突然發出一震慘叫，巴罕大人戳了赫連大人皮開肉綻的傷口，威逼他就範

『哈，快告訴我…東西在哪，別再浪費時間了…』巴罕大人奸笑著

在宛燕身旁的卓宇，拍了拍宛燕的肩，細語道：「千萬不能被巴罕大人發現，在這裡等著，我處理好等我暗號你再進來。」

說完即站起身，快步直奔營帳的門口，輕輕撩起帳簾，語帶興致的對著帳裡的人問道：「這麼晚了……怎麼還有人再問審呢？」

巴罕大人驚訝地轉過身，看著迎面走來的卓宇大人，一旁的鄂瓦大人早已嚇得跪在地上行禮問安，施刑的衛兵見狀，也趕緊將手上的刑具扔了，扣跪在地上，頭都不敢起

巴罕大人趕緊跟著跪在地上行禮：「臣扣…扣見卓宇大人……」

「這個時間，巴罕大人為何會在這裡？」卓宇大人並沒有讓他們起來，反而繼續問話

「回大人，臣奉…大王之命，前來問罪。」巴罕大人心虛地回答著

「奇了怪了…哥哥也命我暗中前來視察。難道是哥哥忘了王法，讓區區一個大臣違背王法來審問犯人？我是不是得回去問問大王？」卓宇假裝疑惑的問

「回大人…興…興許是臣…誤解大王之意，還請卓宇大人別錯怪大王…」巴罕大人趕緊圓謊

「是嗎?既然如此就都退下了吧！這裡就交給我吧！」卓宇揮了揮手，讓他們趕緊滾

巴罕大人和鄂瓦大人面面相覷，卓宇大人居然沒有問責他們，全屬意料之外，兩人飛快起身，快步離去，衛兵也緊緊跟在其後開溜，免得被卓宇責罰

「阿，對了，巴罕大人!」卓宇忽然叫住了巴罕大人

巴罕大人停下腳步，瞪大雙眼，慌忙地轉身，作揖道：「卓宇大人，您請說…」

「記得把外頭的小黃金給我全部撿起來，這次是讓我給瞧見，但若是大王瞧見可就難說了…您說是不是？」卓宇對著巴罕笑了笑

巴罕大人直盯著卓宇，頓時無話口說，行了禮，沒多說什麼像逃犯搬跑出了營帳，其餘人也跟著跑了

在他們離開之後，卓宇趕緊為知軒解開綁在身上的繩索，心疼又自責的問道：「知軒，聽得見我說話嗎？」並朝著宛燕帳外躲著的方向柔聲道：「宛燕，進來吧…」

「卓宇，你來啦…」知軒微弱地笑著，望著攙扶自己的卓宇

「對，我來了，宛燕也來看你了…」卓宇輕聲地回答

知軒吃力地把頭轉向營帳口，宛燕已經站在營口，兩道淚不停地滑落，握緊雙拳，不斷地抽氣

〝舅父〞

宛燕快步奔向舅父，一把抱住了他，濃烈的血味撲鼻而來，宛燕既傷痛又自責，想討回公道，又無力反擊

她想守護身邊的人，卻讓他們遍體鱗傷

〝舅父，對不起…〞

宛燕不斷地開口想張口說話，可仍舊無聲，只能緊緊抱著知軒舅父，用眼淚代替她的歉意

「宛燕，我沒事…的，沒事…」知軒輕輕拍了拍宛燕的背，安撫她

這天，或許是宛燕最漫長且艱苦的一夜，一個今生無法忘卻的血腥之夜